“爲師不喜歡沒有月亮和星星的夜晚!”古飛抱着肩膀,在屋頂最高處站的筆直,擡着頭說道。
“師傅啊,我怕高,我們能不能先下去?”周林抱着古飛的腿坐在屋頂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從屋頂掉了下去。
“當然不行!”古飛馬上反駁道。
“可,可是,站這麼高,看不到屋內的情況啊!”
“我纔不想盯着黑漆漆的屋子看,那多嚇人?只有站得高才有安全感!”古飛心裡這樣想着,卻說道:“爲師耳聽八方,屋內有動靜肯定逃不過爲師的耳朵,想當初,在豐都北區,”
“嗚嗚~嗚嗚嗚!”耳邊忽然傳來了虛無縹緲的女子哭聲,嚇得古飛一哆嗦,差點沒把周林踢下去。
聽到女鬼哭聲,周林反而不怕了,抓着古飛的胳膊站了起來,怒道:“就是她,師傅,就是她殺了我所有的親人!”
“咯咯!咯咯咯咯!”似乎聽到了人聲,鬼哭忽然變成了鬼笑,更加的滲人。
“不怕鬼哭,就怕鬼笑!”古飛忽然想起了渭村老人經常講的鬼故事,忙道:“這,這鬼竟然會笑,我的個娘啊,莫不是千年厲鬼!”
“師傅!”周林大喊道:“莫說是千年厲鬼,就算是萬年鬼王,我們也要殺了她!”
“鬼王?對了,鬼王皇甫豪我都不怕,我怎麼會怕一個紅衣女鬼?恩,就是聲音嚇人了點而已,沒什麼可怕的。”想到這,古飛召出淚殘刀,道:“好徒兒,隨爲師下去捉鬼。”
兩人御刀來到了院內,古飛夜能視物,在屋內沒有看到鬼怪,問道:“沒看到女鬼,她在哪裡?”
周林小臉慘白,恨得牙關緊咬,道:“在寢房之內!”
“要,要進去嗎?”古飛看着空空蕩蕩的黑漆漆的屋子,又猶豫起來。
周林走上前,一把推開房門。“哐咚!”大門撞在牆壁上打斷了女鬼的哭聲。
“等等我!”古飛掏出數顆北海龍宮剜出的夜明珠,丟到屋內,把裡面照得亮如白晝。
周林吃驚的看着夜明珠,這些寶物她在奇書雜談中見過插圖,都是些傳說中的珍貴神物,哪想古飛隨後丟出數顆,豪不珍惜的樣子,再想到古飛帶着自己高來低去,看來自己並沒有拜錯師傅,雖然這個師傅怕鬼。
想起古飛怕鬼的事情,周林的怒氣竟消了很多。
古飛進了屋,躲在周林身後,四處觀望,道:“沒發現女鬼,要不咱們等天亮了再來?爲師白天也能抓鬼的!”
“哼!”周林不滿意的哼了一聲,直往寢房走去。
“等等我!”古飛追了過去,又往寢室丟出了兩顆夜明珠。
“你到底有多少這個珠子!”周林忍不住問道。
“不多,只有三十個!”古飛從周林身後偷偷打量寢室。這房間倒是比外面乾淨結實了很多,看得出經過了修繕,應該是道士每年在此祭拜做法的才修理打掃的。
屋內只有個梳妝檯和雕花梨木牀,梳妝檯上空無一物,而梨木牀上卻有個紅衣女子,正躺在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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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頭髮散亂,遮住了面容,她左右扭動着身體,像是在擺脫什麼束縛。不時還發出“嗚嗚!咯咯咯!”的哭笑之聲。
“鬼!鬼啊!”古飛大叫一聲,就要操刀劈下。
那女鬼聽到叫聲,轉過頭來,臉上的頭髮掉落下來,露出了佈滿傷痕的面龐。但見她脣裂鼻癱,額陷眼凸,兩行血淚從眼眶淌到嘴角,白森森的牙齒碎落大半,破口張開,衝着古飛的怒喊道:“爲什麼是我?爲什麼是我?”
“我的個娘啊!”古飛的淚殘刀掉落在地,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那女鬼看到了淚殘刀,仿若受到了驚嚇,掙扎的更加厲害,哭笑之聲變成了厲嘯,本已經凸出的眼珠,因爲用力過猛,被擠了出來,懸在眼瞼之下。殘破的大嘴裂得更大,一根血紅色舌頭被涌出的鮮血衝出老長。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刺耳的鬼笑聲充滿了整個十二橋鎮,便是紡河中的金鰍,都不安的翻動浪花,往上游而去。
女鬼突然的變化把周林也嚇得倒退了數步,跌坐在古飛腳邊,古飛的腿肚子都哆嗦了,結結巴巴的道:“有,有話話,好,好說!不,不要,不要,嚇,嚇人。”
“爲什麼是我?”女鬼似乎掙脫了束縛,竟然在牀上站了起來,其容貌又被長髮遮擋住。
“我,我哪知道爲什麼啊?”看着容貌變得正常的女鬼,古飛卻快嚇哭了,他抓耳撓腮的問女鬼道:“你,你說爲什麼啊?”
“師,師父,你再,再和誰說話?”周林只聽到了鬼笑,卻不能聽懂鬼語。
“啊?是女鬼啊,她在問爲什麼是她?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啊?快,快告訴我爲什麼?”
周林看到了掉落在地的淚殘刀,猛然抓起,卻又“哎呀!”一聲,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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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殘刀已經認主,雖然少了器靈,卻只認古飛,其他人碰不得。周林不知,吃了個虧。
古飛也不知道自己的刀竟然還會傷人,見周林的手竟然變得血肉模糊,他再顧不上女鬼,忙拿出療傷聖藥給周林的傷口上了藥。
女鬼聞到了血腥味,面容扭曲,紅衣飛揚,向周林撲來,好在那梨木牀上也有禁制,把女鬼困在了牀內。
“我要殺光你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女鬼把牀撞得“哐哐”直響,似要散架。
“師傅,你快降妖啊!你不是有官府發的奇俠丹書嗎?你不是平妖會的副會長嗎?你快去啊!”周林又急又氣,不顧手中的傷勢對古飛喊道。
古飛這時倒不怎麼害怕了,他穩住身形,深吸冷氣,催動淚殘刀,就要砍了女鬼。
淚殘刀到了牀邊,他忽然又停了下來,自語道:“女鬼應該沒有實體,我這一下不但打不死她,反而壞了禁制,把她放了出來可就遭了。”
古飛又想到:“還好我學了老和尚的法術,這次就用它對付女鬼!”想到這,古飛回想着“法因人有”神通,盯住了女鬼。
忽然,他覺得女鬼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悲情,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對這個天地訴說,卻化爲了一句“爲什麼是我?”
爲什麼?
古飛的“法因人有”神通很強大,卻並不熟練。他一念之差,想要斬殺女鬼的念頭變成了想要探知女鬼的想法,法因人有,於是他看到了他想看的一切。
女鬼獨自躺在牀上,身不能動,目不能移,夜不能寐,晝不能起。這是一個漫長枯燥的時間,大概有三十年。這段時間比起古飛在乾陵待得時間不算什麼,但是就算是古飛,這樣一動不動的呆着,都要被逼瘋。好在他心意轉動之下,時間轉瞬流失,他看到了起因。
這女鬼本是長安人士,三十年前只有十六歲,正是碧玉年華,思怨之際。
女鬼姓陶,也是生在富裕之家,養得嬌美如花,賢淑知禮,多才多藝。父母兄弟疼愛有加,取名爲桃。這一年紅鸞星現,陶桃與自己的意中人相見,不顧家遙路遠,父兄反對,毅然決然的和意中人來到了婆家。
陶桃的意中人姓陸名衛,是十二橋鎮中第十橋大戶陸家的獨子,幼年飽讀詩書,拼搏進取,果然讓他取得了功名,得了個生員,雖然不是舉人,卻因家中殷實,無拘無束,便與上京趕考的友人一同去了洛陽。友人準備京考,陸衛閒來無事,遊了洛陽又來覽閱長安,與陶桃相遇。兩人一見鍾情,私定了終身。
兒女情長,暫且不表,只說陶桃隨陸衛回到了十二橋鎮,她本是西京佳人,來到這邊,自然獨秀一支。陸衛也是春風得意,既取了功名在身,又博得美人芳心,家中只他一個獨子,便張揚開來,邀請方圓百里的鄉親前來參加婚典,無拘老幼,不分貴賤,只要來得,不但不收賀禮,反贈大錢六枚。
婚禮當天,人山人海,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攜家帶口,跟親隨鄰,來了無數。擺攤的,推車的,挑擔的,褡肩的,也蜂擁而來。一時間,十二橋人滿爲患,擠得水泄不通。
陸衛倒是得了風光,卻是惹惱了四個老光棍。這幾個老光棍一個姓沈,一個姓馬,一個姓董,一個姓習,都不是十二橋鎮人士,平日裡遊手好閒,勒索詐騙,偷摸竊盜,沒個定所。幾人都在三十歲上下,沒錢娶妻不說,便連城裡的娼妓都嫌棄他們髒臭,沒個肯接。
四人曾先後到陸衛家乞討,被陸衛以“身強力壯,手腳俱全,不思進取,寄生之蟲。”爲由給趕了出來。這四人本就有恨在心,此時又見陸衛風光無限,更加恨得牙癢。幾人在一起合計一番,便生出個大膽的陰謀。
陸衛的娘子拜了堂後,就守在後院的寢室內,等着天黑。這位如花似玉的嬌弱女子卻不知她等來並非陸衛,而是死也不能釋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