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瀛是下班後到了泰富來的,這是個老字號的飯莊,其實,連瀛不是很喜歡這裡的陳設,硬木的椅子,背兒太高,座兒太硬,吃飯很累,可是卻捨不得這裡極有味道的酸梅湯,尤其是這夏日,沁着涼,正好剎掉等人的燥熱。
蘇蕊臨時打來電話,下班前十分鐘被主任留了下來處理一檔子急事,晚點過來。連瀛想恐怕得有一兩個小時,早知道的話,就去那邊的“掬泉”了,那是個茶社,椅子也舒服,還有古曲縈繞,消磨時光最是合適了。連瀛看了表,眼下無奈,先只能喝這酸梅湯了。
手裡的雜誌翻了兩遍,蘇蕊仍未到,連瀛有點不耐,胳膊支在花木桌子上,託着腮四下裡看來來去去的人。
這泰富來飯莊本是早年間的什麼王爺府邸,經過歷代滄桑,換了幾朝主人,最終在民國年間被一姓白的人買了去,幾番改造,成了飯莊,到如今已是近百年的歷史。連瀛本不喜歡這裡,太濃重的歷史總是讓人唏噓,她也不願帶着探奇心理和窺視的心情吃飯。無論怎樣的歷史是該是被敬重的。可蘇蕊約連瀛在這裡,一則泰富來就在蘇蕊單位附近,二則蘇蕊總掩不了學歷史的自得,所謂,吃飯要有厚重的品味,此乃她倆兒閨蜜5年,着實值得慶賀。只是現在這慶賀的始作俑者卻放了別人的鴿子。
漸漸地上客越來越多,甚而有站着等着的,連瀛有些不自在,這四人八仙桌她一個人佔了近一個小時,委實有些不好意思,自忖片刻,換了包間近處靠窗戶的兩人桌。
連瀛百無聊賴眼睛對着包間的門。旁邊的包間並未闔門,因泰富來包間的門爲雙開,因而裡邊大半的情景露了出來。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被一個大人牽着挨個兒進酒,小孩子大抵搞不明白怎麼回事,只是重複着大人的話,說什麼“五叔”、“二伯”的。連瀛納悶兒,現如今怎會有如此多弟兄姊妹,不禁探頭多看了幾眼,正巧牽孩子的大人擡了頭,連瀛跟那人對了眼,一驚,又想到自己終免不了探奇心理,臉一熱將頭偏向窗外。只是聽那孩子,軟語叫“爸爸”。
好不容易等來蘇蕊,已是晚上九點多鐘,蘇蕊自知有愧,抱着連瀛的胳膊一個勁兒嚷嚷,“好連瀛,爲了你我都把主編得罪了,扔了資料甩頭就走,你還不原諒我?”連瀛哭笑不得,“你這是先下手爲強,叫我一個字都說不得了,我還一個字沒說,你就惺惺作態?”蘇蕊見連瀛不惱,嘻嘻笑着,說“我知道你不生氣,可是我生自己的氣嘛。”連瀛拍了她一巴掌,說,“快點菜,什麼閨蜜5年,餓死了我,你是想過5週年呢?”話說完眼光一擡正好對了包間裡剛纔那男子的眼睛,也向這邊看過來,連瀛只是覺得可能剛纔說話吵到了別人,遂不好意思,臉仍不免紅了紅。
吃飯間,突然包間裡一陣響動,一羣人噼裡啪啦走了出來,那個男子領了小男孩也夾在中間,只是穿着樣式簡單的休閒T恤,身材頗高,神態慵懶閒適。那男子只徐徐向這邊掃了一眼便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