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瀛忙着和中介聯繫,低價賣房。結果,第二天就傳來了好消息,中介打電話說有人要來看房,連瀛忙把家裡收拾乾淨了,等着來人。
約是下午,中介帶了一箇中年男子過來看房,自然是把房子的好處吹捧了一番,來人似乎不太滿意。連瀛也忙說,這裡離學校近,如果有小孩子的話,可以很方便,而且周圍環境很好,距離市中心也比較近,鬧中取靜,生活很不錯。那人似乎被說動了,轉頭對連瀛說,下午光線不太好,如果方便他第二天上午想再來看看,如果滿意,雙方就可以談定價錢了。
送走看房的人,連瀛心裡高興,看來事情可能能成,她也不指望這房子能賣出多少價錢,只要把媽媽的後期化療費用和借人的錢還了就行,還有連文三的賭債,其他日後的生活都好說。
第二天上午,那人果然如約又來了,連瀛略帶惴惴地熱情地問了那人的家庭,譬如孩子幾年級,家庭有沒有老人什麼的,那人卻支支吾吾,並不說什麼,連瀛以爲人家不願和陌生人說話,便也閉了嘴,只說一些房子的情況。那人各個屋子轉了轉,說,還可以,比想象的好,問連瀛要賣多少錢,連瀛還沒說出數目,那人卻說了,我看你這姑娘也比較實在,房子也住得不錯,我給你三十五萬吧,你也別找其他買家了。連瀛都不敢相信,三十五萬,有了這三十五萬她的問題似乎都可以解決了。那人見連瀛不說話,又說,我們哪天去辦手續吧。連瀛忙點了點頭,這個價錢實在出乎她的意料,都可以買新房了。
隔了幾日,連瀛約了買房人先付了一部分錢,還了連文三的賭債,支付了第二期化療費用。大家都開心得不得了,表舅也說遇到好人了,連文三蔫了幾天,看着連瀛欲言又止,連瀛知道他想說什麼,縱是知道他是不得已,單就一個賭字還是讓連瀛無法接受,所以也不給連文三機會,如果不是賭債,她和媽媽的房子也許還會保留下來,而現在什麼念想都沒有了。原諒連文三也不過是他終究是爲了媽媽,連瀛不忍讓媽媽傷心。轉身對錶舅說,幫忙在醫院附近先租個房子,好把東西儘快挪出來。
剩下的就好辦多了,這一次連媽媽的化療藥用的是醫生推薦的進口的,副作用小了些,飯還是吐,只是不會像以前吃多少吐多少,總還可以吃進去一些,連瀛已是歡喜得不得了,自己的感冒也好了不少。
最後一天去舊房取東西時,連瀛一個人去的。東西已經差不多了,該拿的都拿走了,可是有些記憶裡的東西卻拿不去了。媽媽的大牀留了下來,新租的房子有牀,況且也沒地方放,連瀛只好舍了在舊房。廚房的福字被連瀛摘了下來,小心地夾在報紙裡,情景歷歷在目,眼下卻已是物是人非。如果能夠預知未來,連文三又算什麼,人間的苦不在於生離,卻是死別。
收拾的差不多了,連瀛等着買房人拿鑰匙,房款已經付了大半,只差辦過戶手續了。等了好一會兒,買房人才到,連瀛絮絮叨叨地和那人說了房子各處最好乾什麼,其實她也覺得多餘,只是像是自己的好東西要送人,生怕遭人虐待遺棄似的。那人卻似乎有些不耐煩,看了留下來搬不走的東西,比如櫃子,就說,這留下來幹什麼,連瀛有些難堪,說,您就看着用吧,我們也搬不走了,用還是滿實在的。
轉進了臥室,看到那大牀,那人皺着眉說,這是什麼東西,樣子不好,又黑又硬,都可以當劈柴燒了。連瀛本來對屋裡的東西舊情難了,那人說其他的時候還可以忍一下,而當那張承載了親情記憶的大牀被說得如此不堪,一下子急了,說,這位先生,我是搬不走,能搬的話,一個我也不想留下來。房子價錢也沒說包括這裡的東西。你若不用,大可以扔掉,犯不着詆譭。買房人也沒想到連瀛會如此奚落他,轉頭說,你這小姑娘,怎這樣不識好歹,我買了你房,錢都給你了,房子也是我的了,你既然不要,我自可以處置。
連瀛自家裡出事後,心情就不怎麼好,彷彿找着了發泄的口子,反駁道,你的錢也並沒全給我,房子還在我名下,何時就由你處置了。那男人看連瀛急了,倒愣了一下,嘴裡說,我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見識。然後轉頭看其他,嘴裡嘟囔着,要不是受了別人委託必須買下來,我才懶得受這氣。連瀛耳朵尖,聽見了最後一句,急忙扯了問,什麼委託,什麼別人?那人覺得說漏了嘴,只一味地打哈哈,連瀛反而更覺得有問題,說,這位先生,你我素不相識,你能出這樣好的價錢解決我於危難之中,我們全家都很感激,只是我突然覺得這房子賣得不明不白的,我也不希望這房子以後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髒窩。
那人見連瀛有些反悔的意思,忙說,沒有其他的,小姑娘,有人出高價買當然是好事,你何必管以後呢。連瀛更加覺得有問題,說,我們的合同沒有籤什麼時候辦產權過戶,你若不告訴我,我也不辦理這手續了,你儘可以等着。回去告訴真的買主,他若想買,必須告訴我要做什麼,否則我也不放心把房子交給他。買房的人看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只搖了搖頭,夾着包走了。
那人走了以後,連瀛出了一身的汗,她真怕這房子賣得不明不白招了什麼事兒。當初和那買房人聊家裡事,他就支支吾吾不說,後來出的價錢有些離譜,事情恐怕不是想得那樣好。連瀛剛放鬆了的心又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