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車廂裡的人都沉默着,卻自有一種和諧。敞着車篷,孟昭歐繞了五環疾馳,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滿溢的幸福從暴漲的胸腔奔涌而出,連瀛靠着車門,風把頭髮吹向後面飄成匹絲緞。連瀛的眼睛時而幽幽地望向孟昭歐,時而看向前方,甜蜜和矛盾各佔一半。這樣的吻意味着什麼。
車再次回到別墅已是凌晨十二點,孟昭歐熄了火,攬了連瀛進門,突然“哎喲”一聲,連瀛急忙轉頭看,孟昭歐的右臂一片紅腫,應該是被山上的蚊子叮了,剛纔一直亢奮沒有感覺,進門時在門框邊蹭了一下才感覺到脹痛。連瀛拿了風油精塗到叮咬的地方,只一會兒功夫毒液就在小臂上蔓延成一個大包,連瀛的手摸過孟昭歐的皮膚,孟昭歐想蚊子也是做了一件好事情,否則連瀛從來就沒有主動碰過他。
連瀛輕輕地觸過大包,心疼地問,“疼嗎?”孟昭歐故作滿不在乎,“不怎麼疼,就是癢。”話音剛落,嘶一聲扯了嘴角,連瀛低頭一邊塗一邊說,“你怎麼會這樣招蚊子,你的血很甜嗎?”孟昭歐湊了頭過去,說,“有機會可以嚐嚐。”連瀛一摔手,“看不出你如此噁心。”
連瀛站起身收拾藥箱,轉身卻看到孟昭歐咬了脣正用左手撓紅腫的地方,幾步走過來劈手把孟昭歐的手打掉,“你就不能忍忍?”孟昭歐咧着嘴傻樂,被人管的感覺很不賴。
孟昭歐的胳膊腫得厲害,週六早晨醒來,忍着撓心的癢下了樓,看連瀛在樓下,說,“早。”連瀛正在澆花,“已經不早了。”孟昭歐不好意思說,“我是中了奇毒昏睡了,呶,現在整個兒一個大力水手。”連瀛憋不住笑,不說不覺得,一說還真像。
“英雄是有代價的,尤其是紙老虎式的英雄。”
孟昭歐問連瀛要不要出去,連瀛卻享受兩個人的靜謚願意呆在屋裡,孟昭歐也少有地呆在家裡看看書聽CD。
連瀛窩在沙發的一角蜷了腿腳翻自己的心理學書。
孟昭歐偶爾擡起頭看着連瀛,只覺得人生的完滿夫復何求。
連瀛就喜歡這樣看書,沙發的扶手很寬,所以就當了書桌,攤了筆記看。多年的海外求學經歷和回國後的家族事業壓力讓孟昭歐的工作學習和生活極有規律,界限分明,書房即是工作的地方,客廳即是放鬆的地方,可連瀛卻不,好好的書桌不坐,非得曲了腿窩在沙發裡。孟昭歐沒辦法也搬了手提電腦坐到沙發上,爲的只是擡眼就可以看到連瀛。
連瀛感受着孟昭歐的目光,眼睛盯着書本,心裡卻時而恍惚,他和她就這樣開始了嗎,那她的角色呢?假裝着他是未婚的,安心展開自己的愛戀,雖然知道他婚姻不幸,但是那個給他生了兒子的女人又如何存在。他可以漠視他的婚姻,她卻不能無視另一個女人。媽媽的去世又讓連瀛對幸福有了模糊的認知,有時候會產生及時行樂的想法。想來想去,想得頭痛,託了頭閉了眼睛。
忽然身邊的沙發陷了下去,“累了就別看了,幾個小時不動,眼睛疼了吧?”連瀛睜開眼睛,微微搖頭,順勢起身,避開了孟昭歐探過來的手。孟昭歐不動聲色地用手撐住了沙發,仰臉看了連瀛,連瀛的心結一天不解,恐怕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如履薄冰,日日擔心生變。
連瀛站在那裡,又心生不忍,沒她這樣朝生暮變的。看着孟昭歐略顯寥落的神情,心裡悲傷,想着昨晚的和睦親密,若要生生割斷,連她自己的心也會死掉。
“出去吃飯吧,看你也沒心思做飯,我也沒有力氣做。” 卻見孟昭歐站起來伸了懶腰自說自話地向樓上走去,一會兒拎了鑰匙出來,“幹嘛還發呆,走啊,你肚子不餓?”
連瀛匆忙換了衣服,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距離是一米,連瀛逆着光看孟昭歐的背影,有一種撲上去抱住的衝動。
孟昭歐的臉色平靜無異,可連瀛卻覺得寒氣逼人,她傷了他,他必定是恨她的,縱是柔情萬許,奈何頻遭冷遇,再是多情,也該情冷心硬了。雜念一起,不可抑制,越想越心涼,越想心越疼,似乎情景就在眼前,一時半刻就要發生,到最後懶得舉筷,只是低了頭喝茶。
孟昭歐看連瀛不願說話,也不起話頭,只是悶了頭吃飯,甚至也不張羅夾菜。一頓飯吃得簡直要消化不良,連瀛賭了氣,有對自己的,有對孟昭歐的。
再回去時,連瀛拿了書本躲到房間,孟昭歐也不多問仍在客廳待着,放了一碟小提琴的CD,繼續在電腦上工作。
連瀛坐在藤椅上,隔了紗窗看外面,景依舊是初來時的景,心卻比初來時添了更多的疼。隱隱約約樓下傳上來的音樂,曲子是那次新春音樂會裡演奏過的。連瀛想起了那一年的生日,那一個寒冷的夜晚,孟昭歐返回來接她,雖然揶揄她,心裡卻是擔心她受寒,讓那個生日來得真實而溫暖。然後連瀛想起了種種,媽媽的葬禮上是他扶了她,安心地給他力量,一如每次臂膀的環繞。不敢愛,卻愛了,不能愛,也愛了,老天是讓她用無可救藥的愛去報答孟昭歐嗎?
孟昭歐正在看電腦,覺得身後有人,回頭看連瀛站在背後,仍回臉看電腦,說,“有事情?”連瀛雙手掐了沙發靠背,“我做你的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