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間的差距平常看不出來,只有當事情臨身,當面對壘的時候纔會看出差別來。李虎丘跟張鐵軍都是郝瘸子訓練過的。張鐵軍被淘汰了,李虎丘青出於藍。二者差別就是雄鷹和燕雀。麻雀搭窩始終離不開房檐樹梢,雛鷹振翅雖未騰空卻已有搏擊長空的氣象。
李虎丘骨血里根植的驕傲讓他不甘人後,用心練,刻苦練,終於磨練出一身歪門邪道的本事。張鐵軍這隻定了型的麻雀不是他的對手。
李虎丘一隻手奪着張鐵軍手中的木棒,跨步近身絆住了張鐵軍的支撐腿,這會兒只需一拳就能把張鐵軍打倒在地。但偏偏這個時候他停手了。因爲他忽然看到了蕭落雁。
李虎丘揮動拳頭打到張鐵軍的臉之前,無意識的往周圍人羣中一瞥,就發現了蕭落雁。周圍看熱鬧的候車人很多,可不管是誰只要湊到這個圈子裡,都會忽然發現蕭落雁在那裡。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長着圖畫中人物的臉龐,甚至連臉色都誇張的相似,真讓人難以置信,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粉雕玉琢的妙人兒。所以,每一個初次見到這小姑娘的人,都會覺得忽然一下就看到了她。因爲這種美實在獨一無二,看到她之後會讓人感到悔恨,爲何不曾早一點往那邊看?
李虎丘一天之內被兩個女人的美麗所震撼,一大一小,一個是他老媽,一個未來跟他有極大機緣。雖然他現在一個也不認得,但卻並不妨礙他慕濡前者,爲後者所傾倒。
李虎丘欣賞女人的眼光永遠跟郝瘸子張鐵軍們不一樣。還在娘肚子裡時他就是個部長的孫子,雖然一生出來就被命運折騰成了小叫花子,還因此流落到老家賊的窩裡,但骨子裡他依然是一隻雄鷹。幼年的雄鷹小如燕雀,但雄鷹就是雄鷹,眼中的世界,心中的想往,絕非燕雀可比。
這樣的傾倒纔是最真誠的傾倒。傾倒在石榴裙下。
他的遲疑給了張鐵軍一個機會,一個讓他傾倒在蕭落雁繡着石榴的棉裙前的機會。於是他就被傾倒了,與其說是傾倒在張鐵軍的拳頭下,不如說是被蕭落雁的美傾倒的。正如高貴華美的獨角獸,能力堪比天龍,卻唯獨迷戀美麗年輕的女孩。
李虎丘倒在蕭落雁腳下,雙手撐住地面,一擡頭剛好看到蕭落雁棉布羣上的石榴花。他的臉弄的髒兮兮的,眼睛卻賊亮賊亮的。蕭落雁抿嘴笑道:“他上來打你了。”李虎丘說:“你喜歡看打架?”蕭落雁居然認真的點點頭說我喜歡看你打他,你的動作比他漂亮,連摔的動作都比他利落。咯咯。李虎丘果然一躍而起,全忘了這場架應該放水的。轉身一套組合拳進攻,將張鐵軍打翻。再回頭看蕭落雁剛纔在的地方,不知何時伊人已經離開。
張鐵軍三個人也是久經戰陣的,被打倒了很快又爬起來。李虎丘還在悵然若失的時候,三個人一起撲了上來。將李虎丘按倒在地。李虎丘失去了眼前的風景,心裡邊爭勝的心思淡了,雙手抱住頭,任三個人打,打了幾下之後,張鐵軍攔住打的發了性的兩個小賊。李虎丘才從地上起來,張鐵軍拉上兩個小賊就往候車大廳外跑。李虎丘在後邊追,張鐵軍一邊跑一邊回頭喊:“李虎丘,你敢不敢跟我們定點兒?”李虎丘喊道:“怕你我是你孫子,癟犢子你說個地方吧!”張鐵軍不假思索喊道:“沿江路,三棵柳公園,假山旁邊小練武場,不敢去的是犢子。”
李虎丘站在原地望着三個人消失的背影,手腕輕輕一抖,一把飛刀落到手心,眼中有決絕的兇光閃過。
去沿江路的時候,李虎丘順路回家看了一眼小燕子。囑託張曼麗:“曼麗姐,小燕子命苦,她媽媽沒了,爸爸不是人,我今天要是回不來,以後她就託付給你照看,院子南邊過去住小要飯的那個屋子,竈膛裡藏了個包,裡邊有十萬塊錢,你拿去買個小房子,剩下的錢做個小買賣,把小燕子給我體體面面拉扯大,這輩子謝不着你,下輩子弟弟給你做牛做馬。”說完,也不容張曼麗拒絕,更沒理她的問話,轉身出了大門撒腳如飛奔了三棵柳公園。
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做人不密失友,經商不密失財。如想辦大敵,守住秘密是成功的第一步,要讓對方看不出你有敵意纔是最好。這句話是郝瘸子一個字一個字告訴李虎丘的。今天這場戲,就要檢驗一下師傅和徒弟誰表演的好!
沿江路上的三棵柳公園內。老瘸子和大旗杆子正聽張鐵軍跟他們彙報。
張鐵軍:“郝爺,齊哥,你們儘管放心好了,剛纔我們哥仨按照你們交代的,許敗不許勝,讓這小子佔了點便宜,他現在狂的北都找不着了,這地方是咱們經常定點打架的地方,他指定不會想到咱們早有準備。”
大旗杆子說:“鐵軍,你得有心理準備,完事之後我跟老郝給你準備了一筆錢,你就有多遠先跑多遠吧,風頭不過去絕不能回來。”郝瘸子接着說道:“咱們不是要打他一頓了事,而是要弄死他,然後剁碎了扔麻袋裡,徹底沉江,將來備不住會被雷子發現,殺人碎屍的案子一旦犯了,就是吃花生米的大罪,你小子到時候可千萬別犯傻。”張鐵軍面無表情點頭說二位大哥請放心。
李虎丘的身影出現在公園大門口,望風的小賊趕忙跑進來報信通知二老賊。郝瘸子告訴其他人藏起來準備好,這小子一進圈子,就圍上去打死他。
小練武場上,張鐵軍和心驚肉跳的兩個小賊站在那,二賊明顯有點魂不守舍。一想到過一會兒這裡就要死個人,而他們就是主要元兇之一,他們就覺得心裡一陣陣發虛。這可是殺頭掉腦袋的大罪啊,他們之前最嚴重的犯罪行爲不過是小偷小摸。李虎丘的手插在褲兜裡,步履從容的走到練武場外的小路上,眯着眼往裡看,眼神迅速略過周圍。小武場三面是樹林,外面是一條小路,小路的對面是水池花壇和假山,四下裡安安靜靜的。只有張鐵軍帶着兩個小賊站在小武場中央等候着他。
李虎丘溜達着走過來,並不遲疑走進武場中央。說道:“張鐵軍我來了,你他媽想怎麼死吧?”
林子裡的草木茂密,四周有幾天泄水溝,郝瘸子和大旗杆子等人就埋伏在這裡,眼見李虎丘進了圈子。郝瘸子呼哨一聲,帶人從溝裡爬了上來。這傢伙拄着雙柺,一個人三條腿動作還挺利落。
“李虎丘,小崽子,你很狂啊。”老瘸子動作利落,往上衝的時候,卻特意又慢了下來。“大家一起上,打死這小兔崽子。”這傢伙喊的最響,人卻落到了最後邊。有寒光一閃,李虎丘手中一把飛刀出手,正扎中跑在最前邊的二旗杆子大腿上。這傢伙慘叫一聲摔倒在地。李虎丘一舉手的功夫手上又多了一把飛刀,大喊:“誰敢過來,我扎他喉嚨!”郝瘸子在後邊大喊:“都他媽給我上,他就三把飛刀,這小子不敢殺人。”
李虎丘抖手就是一飛刀,一道寒光直奔郝瘸子,郝瘸子嚇得魂不附體,以爲這下完了,沒想到耳朵裡突然聽到噹的一聲,睜眼一看李虎丘這一飛刀正紮在他的柺杖上。李虎丘冷冷的說道:“這是給你個警告,你要再跟我來勁,我下一刀就扎你的喉嚨。”
大旗杆子帶人堵住了武場往小路走的方向。面對李虎丘神出鬼沒的飛刀,他也不敢冒頭,站在人羣裡說:“李虎丘,別怪我們不仗義,這麼多人打你一個人,實在是你小子太狂了,沒給我們這些做前輩的留餘地,你霸佔了老瘸子的房子和地盤,還搶了老子的女人,這兩筆賬你今天必須還回來。”
李虎丘擡頭看一眼太陽,大約一點多的樣子。他把手裡的第三把飛刀往地上一扔,光棍的說道:“不就是想揍我一頓出口氣嗎?你們兩個老不死的還敢打死我啊,來,爺伸出手來讓你們綁上打,打夠了給我留口氣兒就行。”說完他真的把雙手一伸,擺出一副耍光棍任人魚肉的樣子。張鐵軍看一眼老瘸子和大旗杆子,後二者衝他點點頭。意思是你來動手綁他。張鐵軍從懷裡掏出一套銷魂鉤,用鉤子上的細絨繩將李虎丘的雙手倒背捆了起來。郝瘸子喊了句:用縛龍套子綁,順便摸摸他身上還有飛刀沒!
張鐵軍依言將李虎丘綁上。郝瘸子在一旁看着他用嫺熟的手法將李虎丘綁上,心中暗暗得意。張鐵軍向他示意李虎丘身上沒飛刀了。老瘸子這才放心的走到李虎丘面前,惡狠狠的扇了一記大嘴巴。“小兔崽子,你怎麼不狂了?你害我一條腿,我要你一條命,你說咱倆誰合適?”李虎丘一瞪眼,很吃驚的樣子,接着是滿臉急迫的說道:“郝瘸子,你想弄死我?你不是人,你言而無信!”
郝瘸子得意的哈哈大笑說道:“李虎丘,你渾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說實話,除了一手絕活兒,我沒傳給你以外,其他本事你是樣樣強過我,如果咱們之間沒有這麼深的過節,我還真想過指着你給我養老送終,可惜現在說這些都晚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李虎丘喊:等一下,我有幾句話說,你知道我的手藝早成了,這幾年我在外頭沒少幹活,上回北站丟的大貨也是我下的,那裡邊有塊玉佩,我給寶慶當的大查櫃看了,他說至少可以當十五萬,你讓我把這幾句話說透了,我死了也能閉眼,這些東西藏哪了我全告訴你。
大旗杆子聽說十五萬這個數字,頓時來了精神,他也擠到前邊,湊到李虎丘面前。老瘸子同樣精神都爲之一振。李虎丘說反正我也是快死的人了,臨死前有幾件事還想請教你一下,你成全我了,我就把東西藏哪了告訴你,另外我還有十萬塊錢存款的存摺,都藏在那裡呢,連密碼一起告訴你們。
郝瘸子陰冷的看着他吩咐一旁的小賊說道:“去兩個人到公園大門那放哨,有情況立刻回來招呼一聲。”又對李虎丘說道:“有什麼要問的你說吧,另外,我勸你別做拖延時間等老陳的夢,有屁就快放,否則等他來了你屍體都涼了。”
李虎丘問:“你這些日子在我面前那麼老實都是裝土鱉,迷惑我呢?”老瘸子微微得意點點頭說道:“不錯,不然還不得早被你給害死了。”李虎丘說了一聲高,說道:“你這手玩的漂亮,記得你教過我,不要讓對方看不出你有敵意,我學過以後全忘了,死的不冤枉。”郝瘸子心裡得意,臉上不耐之色稍減,大旗杆子着急的催促:“小兔崽子你別在這‘折柳子’(撒謊扯淡的意思),趕緊說東西藏哪了。”
李虎丘不屑的看他一眼說道:“這點耐心都沒有,一看你就是個沉不住氣的,難怪你過去一直鬥不過我師傅,好吧你們別急,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未了,只要讓我了結了這個心願,我立馬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你們。”
郝瘸子冷着臉說道:“什麼心願?你說,師傅成全你。”口氣中不無遺憾和欣賞之意。
李虎丘盯着他雙眼說道:“下陰間我也是個賊骨頭,陽世上沒學會的絕活兒我想帶到陰間去,你當我面再表演一次脫袍讓位,把竅門告訴我,我立刻把藏東西的地方告訴你。”
郝瘸子神色變幻,盯着李虎丘的雙眼,猶豫片刻一點頭說好,我成全你。說罷,指示其他人躲遠點,不許偷聽偷看。張鐵軍一擺手所有人都跟着他退開,只留了大旗杆子這棒槌在一旁做靶子。
只見老瘸子鬆動鬆動筋骨後,突然雙臂用力將身體甩到大旗杆子面前,扔掉雙柺,伸手抓住大旗杆子肩頭,食指間隱約有白光閃過,李虎丘看的很清楚是指縫滾子。老瘸子另一隻手在大旗杆子腰間一插,進了大旗杆子的裡懷,隨即拿了出來。整個動作要用高倍攝像機才能看清。人的肉眼如果沒經過特別的訓練,根本看不清,李虎丘看的兩眼放光。當老瘸子的手抽回來的時候手中已多了大旗杆子裡邊的背心。而大旗杆子竟然還恍然不覺。
老瘸子說道:“脫袍讓位的手法就是你剛纔看到的,除了勤練苦練以外,記住一個袍和一個讓字,到了陰間保你能練會,另外我還得告訴你,這一手絕活最大的作用不是偷別人的,而是幫自己脫身的,有了這一手,六十四斤大鐵銬也困不住。”
李虎丘點點頭,說道:“果然是好手法,難怪你能當上華夏賊王,確實當之無愧,好吧,從今天起這個位置換我替你坐下去吧。”說罷,他被捆在身後的雙手突然獲得了自由,接着那手上白光一閃已經多了一柄飛刀,甩手就扎進了大旗杆子的大腿根兒的要害部位上。大旗杆子痛苦的倒地,渾身因疼痛哆嗦成一團。
李虎丘啐了他一口,冷冷說道:“這一刀是替曼麗姐扎的,今後哈城道上混的可以叫你齊公公了,前提是你能活過今天去。”接着他手中又有白光一閃,居然出現第五把飛刀。
“老瘸鬼,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