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寶江一臉怒火,坐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氣。有人從李虎丘房間拿來一張紙條遞給他,打開一看上面模仿楚留香的口氣歪歪扭扭寫道:奸雄多疑失圖,賊王臭鞋留香。
李虎丘逃出藏寶閣,徑直來到黃宅客廳,取了錄音電話中的磁帶後,一路穿房越脊,終於跑到安全所在。截了一輛出租車,到達端木野下榻的酒店時已經是下半夜兩點。
房間內只有端木野和李虎丘。
端木野道:“這張圖確實有古怪!”
李虎丘道:“我這可算戴罪立功了?”
端木野點頭道:“雖說還需要把圖交給技術人員分析一下,但這件事兒上你的確立了大功。”
李虎丘道:“還得謝謝你信任我,給我這個機會。”
端木野道:“政法委羅副書記和秦副部長几年前就發現境內有一個超級文物走私團伙,如果這次能徹底打掉這個團伙,你當居首功,估計你想改過自新,上邊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又問道:“你是怎麼得手的?據我所知黃家的藏寶閣可不一般,不僅機關是按照古法打造的,而且他們家還有一位達到化勁的大成拳名家李鴻圖坐鎮,想從那裡把東西拿出來可不容易。”
從端木野受傷開始,李虎丘被逼的走投無路投靠黃寶江,引起黃寶江猜疑,李虎丘心知圖中秘密非同小可,黃寶江忌憚自己已知圖中秘密就是自己最大的籌碼,只要牢牢攥住了,就能吸引得黃寶江留下他。李虎丘計劃裡最重要一環就是失手被擒這一關。他必須保證黃寶江會捆他會打他,會給他機會說出那句在圖上做了手腳的話,就是不會立即派人殺了他。李虎丘自言自語時故意提到的鐵軍哥就是這個保障。
圖藏的隱蔽,又有高手護衛,盜取的難度極大,李虎丘必須行險纔能有機會得手。他所倚仗者便是自己過硬的絕技和黃寶江的得意忘形。所以他步步留破綻,步步讓黃寶江猜中,最終落入黃寶江的陷阱,讓黃寶江以爲除了那個神秘的鐵軍哥外,一切盡在其掌控中。而李虎丘藉機脫掉鞋子,就是他逆襲的第一步。這是蟹爪兒的絕活兒,腳功,他的腳跟手一樣靈活,只在毫秒之間便已解開繩索。直到黃寶江開櫃取圖,他才突然發難,終於得手!
端木野聽李虎丘講完事情經過,長出一口氣道:“好險!你小子這賊王當之無愧!”
李虎丘道:“說起來還要感謝被你們抓起來的幾位各地賊王,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咋樣了?”
端木野皺眉道:“黎亞榮越獄了,大鼎子開口了,揭發出很多黎亞榮過往的罪行,還交代了他跟蟹爪兒倆人合夥在鋼城盜竊的事情,他們倆都要去遼省鋼城的四方店監獄服刑,黑狐狸在蘭州犯的案子證據確鑿,押送西北服刑去,巴狗兒到現在也沒開口,這邊暫時沒有他的罪證,還在羈押中。”
李虎丘問道:“大鼎子揭發黎亞榮的罪行?是多年前的積案還是近幾年的大案?”
端木野道:“近幾年居多,怎麼了?你想到了什麼?”
李虎丘嘿嘿一笑,搖頭道:“我能想到什麼,還不是可惜了他們那身本事,兩個人爲仇做對了一輩子,到老了還互相咬,我想見一見大鼎子,可以幫我安排嗎?”
端木野道:“可以!”他注意到李虎丘起身要告辭的意思,問道:“你還想去哪?這麼晚了就在這湊合一夜吧。”李虎丘回身道:“我明天早上回來跟你去見大鼎子。”
高雛鳳躺在牀上,還在回想之前李虎丘說的話。窗戶忽然被推開,夜風吹進來,涼意襲來她爲之一驚。擡頭看的功夫,李虎丘已關上窗戶,在月光中走到牀頭。高雛鳳要坐起來,卻被他大手按住當胸,“你就這樣躺着聽我說就行,黃寶江走私文物,境外的接貨人就是青幫大佬孫鬼馬,你爸爸發現他利用自己跟孫鬼馬做這賣祖宗的生意,正想以此爲由收拾孫鬼馬,卻沒想到事情泄露,黃寶江假意跟你爸爸談二十年交情,暗地裡在酒中下藥,讓你爸醉的厲害,躲避不開那輛皇冠車,我這次回來想對付黃寶江,爲了知己知彼跟蹤了他兩天,湊巧看到他在那輛皇冠車上下來,剛纔我在黃寶江家中偷鶴鳴圖,順便偷走了他家的錄音電話裡的磁帶,這東西你拿着回北美,不要立即拿出來,機會合適時在關鍵時刻拿出來給他致命一擊。”
高雛鳳聽話的一言不發,靜靜聆聽,無論李虎丘說的多驚心動魄,她只靜靜的看着他,她相信他的本事能應付一切危難。
李虎丘繼續道:“你爸爸沒對你說孫鬼馬的事情就是怕你無憑無據的驟然發難,不能打垮孫鬼馬反而被其所乘。”他嘆口氣,又道:“想不到幾天不見你,你就成了堂堂青幫的幫主,你肩上責任重大,我在這邊還有許多事必須去做,能爲你做的也只有這麼多,記住我的話,不管你想對付誰,首先要做的就是別讓人家察覺到,你的對手都是老江湖,你表現的越友好他們越會對你不放心,在他們看來你那是在忍辱負重麻痹他們,不妨天真些,囂張點,但要有度,千萬別拉攏誰,也別妄想打壓誰,你不知道你身邊誰是他們的人,不妨把幫會的權利放給他們兩個,抓牢屬於你的一畝三分地,記得先把你身邊的叛徒找出來。”
高雛鳳默默聽着,忽然瞪大眼睛,低聲道:“你要走了嗎?”李虎丘點點頭道:“嗯,有件事辦了一半兒了,還得繼續辦下去!”高雛鳳嘆息道:“能多陪我一會兒嗎?”李虎丘輕聲道:“我不就在這兒嗎?”
靜夜微涼,正是夜半無人私語時,此時無聲勝有聲。
高雛鳳睡醒時李虎丘已經離開。房間裡只餘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被那隻大手溫暖了一夜的胸口餘溫尚存。高雛鳳起身來到窗前,望着窗外,黑夜已離去,白天正在讓城市甦醒,她頓感悵然若失。遠處傳來的汽笛聲,讓她想到了自己即將告別這個國家,告別他,這樣的感覺她不喜歡。她調整呼吸讓自己的心堅定起來,讓自己的笑容更張揚無害。洗漱已畢穿戴整齊,大步流星走過去推開那扇門。從今天起,那個想往自由快樂的小笨賊消失了。長袖善舞的青幫女幫主誕生了,在父親去世,情人離別的雙重打擊下,她會成熟的很快。
會面室裡,李虎丘在端木野的安排下見到大鼎子。
“是他讓你扎針兒給自己爭取減免刑罰的?”李虎丘問道。大鼎子點點頭。
管仲能跟鮑叔牙成爲至交,老頑童能跟一燈做鄰居。仇恨是成就經典的基礎,寬恕纔是故事的高潮。大鼎子能接受黎亞榮的大禮,說明他寬恕了塞外獨狼。
李虎丘道:“相逢一笑抿恩仇了?”大鼎子苦笑答:“他已存了死的心思,就是想在臨死前看一眼自己親生兒子的婚禮。”李虎丘發出一聲嘆息。大鼎子又道:“他把全部財產都委託給我了,一開始是希望能傳給他兒子,後來怕這些錢會連累兒子,他想把這些錢都捐出去,這事兒還要委託你去辦。”
從看守所出來,端木野問李虎丘:“需不需要我幫忙尋找你父母?”李虎丘擡頭將目光投向北方,說道:“不必了,我知道他在哪裡,我想現在就去看看他。”李虎丘想到楚烈負責保護的那個矮個子老者,對端木野說道:“黃寶江的案子未必能辦的如你心願,凡事不要太較真兒,需要我作證什麼的,就來北方找我,你是個好警察,但不見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