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聲洪亮的金鐘聲響起,餘音久久傳蕩,響徹整個近天山脈,帶着陣陣令人振奮的氣息,正是劍樓門前那個驚天鍾所發。
驚天鍾三聲響過,神劍盟衆多弟子已經結束了晨練,然後各自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流雪依然和影詩雨走在一起,一路從兩人中間不時傳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儼然成了路上衆多男弟子眼中的一道風景線。
在兩人前進之路的上,李決正緊張地注視着兩人走來,看到那抹白影,他的心就止不住地跳動。
昨夜從左峰迴來,一夜就已過去大半,渾身的傷痛和疲勞讓他很快便睡着了,感覺只是片刻,晨練的鐘聲便已經響起。他只是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身上的傷勢,換了一件新道袍便隨着衆弟子去參加晨練,晨練一結束,他只是跟高飛說了一聲,便跑來了。
很快,流雪和影詩雨也看到了李決,流雪還未說話,眼尖的影詩雨已發現了他臉上一塊腫紅的傷勢,不由上前驚道:“你不會真的去左峰採幽蘭花了吧?”
李決本不知如何開口,聽影詩雨如此一說,不由深吸一口氣,按耐下心中的緊張,隨之點了點頭。
“什麼。”兩女見此,不由都是一驚,流雪也上前一步道:“昨天詩雨只是隨便一說,幽蘭花對我並沒有太多的用處,你怎麼真去了,沒有出什麼危險吧?”
李決聽此,心中不由涌出一陣溫暖的感覺,這一刻彷彿身上再大的痛也不重要了,連搖頭道:“沒有。”
影詩雨此時算是最驚訝的一個人了,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着李決,突然又怪異地一笑道:“你膽子倒是挺大的,不過幽蘭花沒有采到吧!”
“我。”李決一頓,正要將手中緊握的幽蘭花亮出,流雪已開口道:“詩雨你又在亂說了,昨天若不是你,李決又怎麼會去左峰冒險,一個二殿弟子能在那裡全身而退就已經很不錯了,幽蘭花采不採到都不重要。”
或許流雪只是無意的說出了一個事實,更或者,流雪也是在鼓勵和讚揚李決,但在這一瞬,李決的心卻是猛地一顫。他本已要鬆開的右手不由地再次握緊,心中一種難言的感覺在蔓延,說不清,道不明,只是感到有些難受。
影詩雨天生開朗,有什麼說什麼,沒察覺道李決異樣的她反而繼續道:“別說你沒有采到幽蘭花,就是採到也晚了,光今天早上流雪姐就已經收到六朵了。”
話落,李決只感心中那份莫名的難受感覺越發的濃厚,他的右手不由地,緩緩裂開了一道細縫,隨之,一道道乳白的光華從指間掉落而出。
“咦!”流雪和影詩雨同時齊齊一驚,心中是說不出的震撼,然而,李決在這一刻卻慌了。彷彿心中最隱蔽的秘密被人發現,他猛地一下握住了右手,乳白色的光華頓時嘎然止住。
“真沒想到呀!”震驚過後,影詩雨很快便恢復了過來,嘻嘻笑着看向李決道:“既然都採到了還不趕快拿出來讓流雪姐看看,看來你也是早就不懷好意呀?”
“我。”李決說不清此時心中的感覺,自卑,失望,難過,還有慌張,最初的那份執着,那份坦率的心,在剛剛不經意的幾句話間已經動搖了,而此時,流雪則是認真地看着李決。當年在四殿,她受天青子所託,幫了李決一把,但那時李決給她留下的印象就很深刻,特別是那雙充斥着純真而又執着的雙眼,從那日起,李決這兩個字便在她的腦海中留下了一個印象。直至昨日再次相遇,她才發現一年前的那個少年早已脫胎換骨,但絲毫未變的正是那雙眼,歷經一年,真的是沒有任何變化,依然充斥着的只有純真與執着。
看到流雪一臉認真地看着李決,一旁的影詩雨不由再次一笑道:“傻小子,還在等什麼,沒見流雪姐正在等着嗎?”
“詩雨,你亂說什麼。”流雪聽影詩雨一說,頓時回過神來,而李決則顯得更加慌亂,一時,連兩人說的什麼也沒有聽清,只是將頭微微地向下低了低。
不過,影詩雨顯然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見李決不動,突然一步上前,竟是要將李決手中的幽蘭花搶過來,並道:“既然你不好意思,就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李決心中一驚,從慌亂中回過神來,連忙後退,但還是被影詩
雨不知用什麼辦法將幽蘭花給奪走了。頓時,他那剛剛稍有點平靜下來的心便再次亂了起來,伸手就要將幽蘭花搶回來。
影詩雨身爲內殿弟子,實力自是高於李決,將幽蘭花死死抓在手中,一看,不由驚呼道:“三葉五瓣。”
普通幽蘭花本爲兩葉三瓣,但也有少數幽蘭花在吸收天地靈力後從而進化成三葉五瓣,對於修行者來說,已是煉製靈丹的一份上等材料。
“還等什麼,快送呀!”影詩雨一怔之後,又將幽蘭花放在了李決手中,然後再次開口,看其笑意,儼然就是等着要看好戲的樣子。
“我。”流雪就在眼前,李決卻退縮了,他握着幽蘭花,突然感到自己與流雪的差距是那麼大,任憑自己如何追趕,也永遠只能在後方遙望。慌張,茫然,心中在一瞬閃過無數的念頭,突然地,他舉起了幽蘭花,但出乎意料地卻是遞給了影詩雨。
“給我的。”一剎那,影詩雨臉上那正準備看好戲的笑意凝固住了。
“我。”李決只感心中一陣說不清的亂,舉着手中的幽蘭花,他再也沒有任何動作,三人久久地無語,就這樣定在原地。
突然,也被李決的意外震驚住的流雪回過了神來,連將李決手中的幽蘭花接過,然後放入影詩雨的一笑手中道:“還說我呢,原來某人冒險進入左峰採得一朵幽蘭花,不是爲了感激我,而是爲了送給某人呀!”
久久,影詩雨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天性開朗的她竟也不由地臉紅了紅,但隨之卻是道:“別人送給我的幽蘭花也多着呢,不過看你這麼拼命,又難得的找到了一個三葉五瓣的,我就收下了。”
流雪聽了也看向李決道:“看你這麼老實,原來心裡也這麼不安分。”
“我。”李決的心中又是一顫,有些不知所措,但幽蘭花送出的同時,他的心中也放開了些,露出一個不知是苦澀還是其它什麼的笑,他在一瞬彷彿變得極爲疲憊一樣道:“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李決也不待流雪回答,轉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便走去。後方,那原本偷偷顯得有些欣喜的影詩雨見此,不由身體一顫,顯得有些生氣,流雪也是有些詫異,正要喊住李決,但突然一驚。
李決一步步走去,心中懷着百種情感,而漸漸地他只感到步伐越來越沉重。終於,那身體各處的刺痛陣陣傳入腦海,他的身體一晃再也堅持不住,應聲倒在地上,昏迷前的剎那,耳邊似乎有急促的腳步聲和驚呼在傳蕩。
二殿,陣陣柔和的陽光穿破常年環繞近天峰四周的濃濃雲霧,拂灑而下,映在山林碧水之間反射出一片片金色的光華,給人以溫暖,安詳的感覺。這已是繼高飛等人那次比試後,在短短的時間中又一次出現這樣的好天氣了,只不過,此時的高飛幾人卻是沒有了當初比試時的那份興奮。
自李決將幽蘭花送給影詩雨然後昏迷,已經是第三天了。當日,流雪和影詩雨將李決送回二殿,高飛等人將他的道袍脫掉,當場,沒有一個人不變色的,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讓人心顫,誰也不知,李決是如何堅持過晨練的。
衆人都忙了起來,喂靈丹,抹藥水,清理傷口,一陣折騰,衆人才稍稍放下心來。只不過,李決一直沒有清醒過來,偶爾也會斷斷續續地說上幾句話,高飛等人則是每天喂他吃一些營養的東西,看着他的氣色漸漸轉好,衆人也不由都鬆了一口氣。
二殿,院中,高飛等人一陣相互對擊練習劍訣之後,不由都紛紛看向了李決所在的屋子,孫用怪異地一笑道:“李決這小子還真沒看出來,不聲不響間竟然就帶回來一個內殿弟子,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衆人相視,都是一笑,眼見李決的傷勢已是沒有問題,醒來也只是時間問題,他們的心思不由立刻轉向了其它地方,只聽一人道:“你說那內殿小姑娘現在在李決屋中正在幹什麼?”
衆人正想再議論,高飛便打斷道:“不要說了,還是好好領悟心法吧,李決的事相信他自己能夠處理好的。”
衆人搖頭,不免一番無趣,但還是按照高飛所說,各自回屋修行劍心訣起來,畢竟來到這裡,他們最看重的還是修行。
屋內,李決正靜靜地躺在牀
上,還屬少年的不成熟臉龐上,即使在沉睡中,依然可見那份純真與執着。睡夢中的他,似乎遇到了什麼,那張臉偶爾地一動一動,那神情是害怕,是自卑,又或者是開心,興奮,沒人知道。誰可知,在四殿六年中,他的心中到底承受着什麼,整個神劍盟或許只有在無望崖下那怪人前輩面前,他才能真正的放開所有,可是這一刻,他離怪人前輩依然是那麼遙遠。
影詩雨就坐在牀的一邊,臉上沒了往日的活潑,她只是靜靜地看着窗戶,怔怔地,不知在想什麼。
“花……送給你…花……”突然,沉睡中的李決發出了聲音,那聲音斷斷續續,就似在夢喃,而同時他的雙手胡亂地動着,彷彿想抓住什麼,不一會竟是直接抓住了影詩雨的手,然後緊緊握住,嘴中依然在喃道:“花…送給……你……”
被李決突然抓住手,正在怔怔出神的影詩雨一下子清醒過來,本能地她一怒,但一看到李決模樣,接着再聽到他嘴中喃喃的話,不由地,她便想到了那株幽蘭花,隨之,只聽她哼了一聲也沒有掙脫,但隱約間,似乎可見她的臉有着微微地發紅。
抓住影詩雨的手,不一會,李決便安靜了下來,而緩緩地他也睜開了雙眼。第一時間,他感到手中一片柔軟,滑膩,費力地看去,一看之下,他不由大驚,連以極快的速度鬆開了手。
這時,影詩雨也發現李決醒來了,本能的,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也很快地收起了手,臉上卻是明顯可見的更紅,但隨之卻是道:“不要多想了,我是看在那朵三葉五瓣的幽蘭花的面子上纔來看看你的。”
李決的臉也有些紅,有些尷尬,但聽影詩雨一說,他的心中卻是不由地一陣溫暖,道:“謝謝你。”
“不用謝我,先顧着你自己吧!”影詩雨說了一聲,便將頭移開,讓人無法看到她的表情道:“即使有流雪姐送來的上等靈藥,你也要在牀上躺上半個月。”
“流雪。”聽到這這兩個字,李決才猛然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幕,頓時,他的心中不由地一陣難受,神情也黯了下來,不由自主地問道:“她來過。”
這一刻,影詩雨也不知再想什麼,頭也不轉道:“當然,不是流雪姐帶來的一些上等靈藥,你身上的傷會好這麼快。”
李決聽此,只是點點頭,可突然間,他的心中卻是一驚:我這是怎麼了,爲什麼一提起流雪,自己就如此的慌張,難道?李決心中一驚,害怕一般,強迫自己不再想下去,他終還是一個未成熟的少年,那複雜的感情,他無法弄得太明白,對流雪,是感激,還是其它,他徹底亂了。
感到李決不說話,影詩雨突然地就轉過了頭,她本就天生開朗,短暫的不適應後,她頓時又恢復了本來的性格道:“不用擔心,看你採了一株三葉五瓣的幽蘭花的份上,等你傷好了,我帶你上左峰好好教訓一下那幫畜生。”
聽此,本亂成一團的李決不由一愣,看着眼前那樂觀開朗的一張臉,他不由地感到一種親切,連心情也好了不少,隨之點點頭。但沒注意動作一大,頓時扯痛了傷口,臉部一扭,身上一些還沒有凝成疤的地方立刻又滲出了一些血絲。
影詩雨見此,一陣氣惱李決不小心,但還是拿起一塊棉巾沾了一些藥水,爲李決擦起身上的傷口來。
兩人距離一近,李決頓感一陣淡淡的清香飄過鼻尖,當下身體不由一顫,心跳也立刻不知爲何的加速。他不知自己臉紅了沒有,但感到渾身發熱的他還是緩緩將頭扭到了一邊,不讓影詩雨看到。
李決一動,本來還沒感到什麼的影詩雨立刻察覺到了兩人似乎靠得太近了,臉一紅,立刻站起了身,就向屋外走去道:“我都忘了,這還有二十多個大活人呢?”
走到門口,影詩雨突然又轉身,臉上的紅色微退,一把將棉巾扔到李決身上道:“可要給我快點好過來,我們也好早點上左峰去教訓那些畜生。”
棉巾砸在身上,正好碰到李決的一處綻開的傷口,頓時引得他吃痛地一咧嘴,但同時他也笑着向影詩雨點着頭,看上去那表情就古怪至極了。
影詩雨看去,不由忍不住地“撲哧”一笑,然後轉身走出了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