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閉月,秋夜深寒。
玉田府城中一片漆黑,只有往來巡夜的軍士,有氣無力的打着紅綢燈籠,才能帶來似有似無的絲光亮。
白城孤身一人,佇立站在道邊飛檐之上,低垂雙眼,靜靜地瞧着下方的一串串燈籠經過,心中有些不以爲然。
天下各處州府,大到京城建業,小到青羊府城,城中巡邏軍士用的都是火把,唯有玉田府的軍士用的是燈籠。
燈籠火光微弱,遠遠比不上火把強勢。這些軍士要是手持火把,熊熊火光照耀之下,白城在飛檐上萬萬隱不住身形,但他們俱都打着燈籠,火光微弱,能照亮身前道路已算不錯,至於道路兩旁的房屋,那就是一片漆黑了。
平日巡邏已是艱難,若是遇上幾名江洋大盜,只要邁步一追,燈籠應風即滅,再想追上那是白日做夢。
白城眉間紋起,若非這位府君貪圖清淨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那就是別有所圖。
閃過幾隊巡邏的軍士,白城順着長街,漫步來到玉田府衙門前。
映入眼簾的是一面青磚照壁,高約一丈,長約三丈,厚約一尺,青磚碧瓦,瑞獸呈祥,正面一副旭日東昇圖,雕工精美,顯然是名家手筆。
繞過照壁便是玉田府的府衙,府衙前方是一片青石廣場,俱是一尺見方的青石板鋪成。廣場正中是一條七尺寬的石道,漢白玉的地面,一塵不染。
石道盡頭是兩隻石獅子,俱是一人多高,威武異常,活靈活現。兩隻石獅子背後就是府衙的正門,兩扇黑漆大門,油光鋥亮,古樸厚重,足有一丈多高。
黑漆大門上面掛着四隻大紅燈籠,都是兩人合抱粗細,裡面點着手臂粗細的紅燭,燭光明亮,照的廣場一旁通明。
四隻燈籠後方是一塊牌匾,黑底金字,七尺長短,端端正正的寫着“玉田府衙”四個大字。
天色已晚,萬籟俱寂,府衙大門緊閉,門前也無人值守。
幾縷夜風吹過,白城不由打了個哆嗦,一種陰涔涔的感覺攀上心頭,面前的府衙彷彿化作一頭擇人而噬的猛獸,不由的心中一沉。
白城所修的破玉十三式之“尋龍式”有望氣之能,能探查天地氣機的流轉。他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探查到氣機的流轉,卻不知氣機如何流轉。
這一路上,他隨風諾道長同行,請教了不少望氣的學問,又親身試驗過多次,懂了不少天地間氣息流轉的道理,早已不是昔日懵懵懂懂的模樣。
玉田府的府衙是一府人心所聚,是人氣最旺之處,更何況有朝廷的官氣鎮壓局面。府君縱然無德,激發不出堂堂官威,但也絕不至於散發陰冷氣息。
白城感覺府衙氣息異常,稍微沉吟片刻,繞開府衙正門,緩步遁入院牆暗影之下。
沿着暗影潛伏十幾丈遠,白城將耳朵貼在牆上,仔細分辨院中動靜,感覺院牆之內並無人走動,這才足尖一點,飛身上牆。
站在院牆之上,白城擡頭向四面一掃,不由眉頭皺起,府衙之中竟是一片黑暗,竟連一絲燭光也無。
白城心中暗暗稱奇,他本以爲玉田府知府是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昏官,沒想到府衙之中竟也不點一根蠟燭。
他瞧四周沒有動靜,飄然落入院中,打算尋找府君的住處。
不料,這院中不但沒有半點燭光,就連活人也沒有半個,他縱然想要訪查,也無人可問,無處可尋。
白城心中正在發愁,忽然有幾聲輕咳從遠處出來,心中頓時一喜,飛身向咳嗽聲音方向縱去。
眨眼功夫,他已來到咳嗽聲起的方位。
這是後院一處偏僻角落,有一間青石砌成的屋子,房屋又低又矮,似乎極爲破舊,唯有一扇房門卻是嶄新,似乎換上不久。
整間屋子只有一扇小門可供出入,沒有半點窗戶,原先窗戶的位置,已被青石砌死,不留半點縫隙。
白城身形一展,飛身躍上屋頂,俯下身子,傾聽屋中人說話。
“咳…咳…咳…”幾聲清咳傳來,聽聲音似乎是一位中年男子。
“老爺,你不要緊吧?”一個女子聲音傳來,聲音溫柔婉轉,帶着幾分悽楚。
“無妨,不過是剛纔開門時,吹進來了一些冷風,着涼咳嗽幾聲。”
“老爺,都是芳兒不好,讓老爺着涼了。”
“不關你的事情,我這身子早就不成了。”
“老爺,你可千萬要保重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芳兒也活不成了。”
“你不必擔心,事情辦完之前,他們是不會讓我這麼容易死的。”
“老爺,芳兒明日再去求求他,求他放咱們一條生路,這樣下去你我遲早得死在這裡。”
“唉,你莫要去求他,他是絕不會放咱們走的。”
白城聽到此處,心中登時火起,這玉田府的府君也太過大膽了,竟敢在府衙內私自扣押他人。
“啊!那咱們如何是好?”
“芳兒,那日咱們在後院散步,你可瞧見西面小院一座孤墳麼?”
“芳兒記得,芳兒當時還奇怪,爲何府衙中會修一座墳。”
“那座孤墳裡埋得就是前任孫府君!”
“孫府君不是告老還鄉了麼?”
“唉,此事不說也罷…”
白城聽到此處,心中不由一突,這兩人的身份似乎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
“老爺,你的意思是說孫府君告老還鄉其實是假的,是被他暗害了?莫非你我的下場也會跟孫府君一樣?”
“孫府君…呵呵,老爺我無意中窺破了常師爺的秘密,只怕想要一座孤墳也難…”
一陣嚶嚶哭聲傳來,緊接着便是幾聲悶響,似乎是有人用拳頭捶打牆壁。
“蒼天啊!我魏雲濤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十年寒窗苦,金榜題名時,一場春夢換來一場生不如死!”
這名男子似乎也極爲憤怒,在房中放聲嘶喊!
白城聽到這裡,面色已然鐵青,被囚在這屋裡的竟是玉田府的府君魏雲濤,什麼人竟然故此大膽,竟敢將一府府君囚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