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如閃電,強如勁弩,七尺之內,瞬息即至,四面八方,無所不及。
從土刺射出,到張、趙二人翻身倒地,不過瞬息功夫。
白城在烽火臺上遙遙看到此幕,不禁瞳孔一縮,手心滲出冷汗,心中暗道一聲好厲害,這一招雖是正面出手,卻已近於偷襲,若非事前有所防備,便是練氣高手恐怕也難閃避,這些法術果然極其詭異。
孫道海一招得手,更不遲疑,欺身進步,一腳踏在張明志胸口上,冷笑一聲:“就憑你二人也敢與我動手!盧元龍怎麼不親自來?”
張明志躺在泥土地上,一身黃色道袍滿是血泥,慘笑說道:“若是門主在此,豈容你如此囂張,縱是門主不在,今日我兄弟也有把握...”
張明志聲如蚊吶,似已傷重難支。
孫道海聽不清楚,低頭問道:“有把握什麼?”
張明志猛然大吼一聲,喝道:“要你死的把握!”
憑空一聲巨響,風雷之聲驟起,孫道海只覺背心被一股大力擊中,這股力量暴烈無比,霎那之間身不由己,橫飛出去三丈多遠,狠狠砸在身旁一棵百年老槐上,“咔嚓”一聲竟將大樹攔腰撞爲兩截。
孫道海只覺得渾身上下骨節慾裂,頭腦嗡嗡作響,五臟六腑一起震動,勉力用手撐住身子,回頭看時,卻見剛纔放在院中那口紅木棺材已四分五裂,一條三丈多長碗口粗細的烏金巨蟒破棺而出,昂首立在院中。
這條巨蟒遍體烏金打造,鱗甲黝黑髮亮,在陽光映射之下,隱隱有金光遊走,頭上頂着一隻一尺多長的獨角,乃是西方秘銀所制,不時有幾絲電光閃現,一雙昏黃色的豎瞳,露出陰冷之色,目光一一掃過場中衆人,最後停留在孫道海身上。
孫道海咳嗽一聲,一絲鮮血從口中流出,面帶驚異之色說道:“玄天烏金蟒?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道主之位,你們茅山一脈竟捨得出動它,當真是要殺人嗎?”
趙明真見他問話,冷冷說道:“若非你們玄龜堂先動手除去盧掌門,我們天龍門豈會如此?”
孫道海兩眼圓睜,猛然反應過來:“盧元龍死了?原來如此,哦,我明白了,好個盧劍山,竟真敢下狠手,用心何其毒也,不過盧元龍身死之事,我確實不知,今日你我在此拼殺,都爲盧劍山所算。”
趙明真面色冷淡。說道:“此話真也罷,假也罷,我也不想知道,不過盧門主既死,你們玄龜堂也要付出代價。”
孫道海哈哈一笑,說道:“什麼盧門主,什麼天龍門、玄龜堂,不過是黃天道開啓道主之爭後,各道門支脈爲插手天下各處道主之爭,新建的門派罷了,盧元龍又能與你們有什麼交情?今日放過我,改日必當相報。”
趙明真見他已服軟,卻不爲所動:“你今日無需多言,我二人已決議將你廢去。”
說罷,趙明真右手一招,玄天烏金蟒如閃電一般,猛然一竄,數丈距離,瞬息而至,長尾一掃擊向孫道海胸口。
孫道海見巨蟒攻來,已閃躲不及,只得振奮精神,長嘯一聲,雙肘聚於胸前,要硬接這一擊,在此電光火石之間,玄天烏金蟒兩隻昏黃豎瞳之中,忽然現出一絲狡黠之色,長尾一抖,化剛爲柔,將孫道海雙肘緊緊纏住,隨即張開巨口,露出鋒利鋸齒,直撲孫道海面門。
孫道海往日曾聽人言,說茅山一脈的機關獸極爲難鬥,這玄天烏金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本未放在心上,以爲這些機關獸不過是仗着刀槍不入,才博下偌大的名聲,此時一動手才知傳言非虛,就這一份瞬間變招的戰鬥本能就非同小可,大驚之下換招已來不及,情急之下,口中大吼一聲:“爆!”
霎那之間,全身土甲四分五裂,凝成拳頭大小的彈丸,向四面八方射去,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煙塵瀰漫當場,孫道海趁此機會,將雙臂從巨蟒纏繞中抽出,撤步站在一旁。
一陣煙霧飄過,玄天烏金蟒依舊昂首而立,身上鱗片雖有些破損凹陷之處,卻無損戰力,雙瞳目光更加陰冷,一條寒鐵蛇信,舔過烏金鋸齒,露出擇人而噬之意。
趙明真見玄天烏金蟒安然無恙,不由哈哈大笑,手勢一動,就要驅使巨蟒再次出擊。
孫道海見拼命無功,額頭冒汗,急急忙忙從腰間拽出一塊令牌,朝張、趙二人一晃,吼道:“住手!我是天師道孫家嫡系!”
話一出口,張、趙二人陡然變色,緊盯孫道海手中那塊令牌,那塊令牌簡簡單單由一片墨竹製成,只是中間龍飛鳳舞的刻了個“孫”字。
趙明真呆立當場,澀聲說道:“你是孫家子弟?”
孫道海見他住手,連喘幾口大氣,說道:“靈秀真人正是我家祖上。”
張明志見趙明真住手,連忙說道:他“便是孫家子弟又能如何?只要你我不傷他性命,孫家也不會出頭!”
趙明真聞言,面色一沉,再次望向孫道海。
孫道海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連忙說道:“二位師兄只要住手,小弟對天發誓,退出此次道主之爭,三日之內離開青羊府。”
趙明真眼睛一亮,問道:“此話當真?”
孫道海舉起右手,朝天盟誓:“我孫道海今日立誓退出青羊府道主之爭,如若反悔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張、趙二人聞言,互相看了一眼,說道:“既然如此,你走吧,三日之內離開青羊府。”
趙明真一招手,玄天烏金蟒游回二人身邊,盤在一處,看也不看孫道海一眼。
孫道海見二人收回玄天烏金蟒,長出了一口氣,伸手從胸口取出一個白瓷瓶,倒出幾粒丹藥服下,又瞧了瞧張、趙二人,方纔轉身離去,但卻無顏再推開廟門,只得提縱身形躍上牆頭,由屋脊之上向寨外縱去。
張、趙二人見他離去,收好玄天烏金蟒,轉身推開廟門,走出山神廟。
孫道海入廟之後,廟中便傳來激鬥之聲,高家寨衆人以爲廟中麻壇主竟然與孫道海動起手來,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勝負如何。
此時出來的兩位道士,既非孫道海,又非麻壇主,幾位主事不由呆立當場,只有孫殿山從中走出,對張、趙二人深施一禮,回身說道:“天龍門張、趙二位祖師在此,還不行禮!”
衆人此時如夢初醒,連忙躬身行禮。
白城在烽火臺上,遠遠瞧見張、趙二人放孫道海離去,心知他二人不敢下死手,於是飛身飄落烽火臺,騎上快馬向寨外追去。
孫道海與張、趙二人一場大戰身負重傷,雖已服用丹藥鎮壓傷勢,但畢竟尚未痊癒,離開高家寨後,便尋了一條山路,緩步而行,慢慢往青羊府方向走去,心中暗恨盧劍山用心狠毒,張、趙二人出手狠辣,讓他今日在此大傷顏面,準備此次道主之爭之後,想法要此三人性命。
正在行走之際,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馬匹聲音,孫道海扭頭看去,遠處白城騎快馬追來。
白城見孫道海駐足停下,便拉住馬繮,拱了拱手笑道:“孫師叔欲往何處?可要弟子送孫師叔一程。”
孫道海一聲冷笑:“是盧劍山讓你來的嗎?”
白城笑道道:“在下來此,只因佩服孫道長本事,故此特來請教一二。”
孫道海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指着白城說:“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也要和我動手?”
話音未落,孫道海右手一晃,一道紙符從袖中飛出,見風就長,瞬間化作車輪大小的火球向白城呼嘯而去。
白城見火球飛來,不慌不忙提起強弓,抽出鐵箭,挽弓射去,只聽“噌”的一聲,一箭將火球射個對穿,火光四濺,分裂開來。
這一手箭術雖然簡單,但動作仿若行雲流水,瞬息之間已然完成,顯然功力精純至極,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
白城射散火球,笑道:“孫師叔本領高強,在下是真心佩服,又何必用如此手段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剛纔山神廟一場大戰,孫道海平生絕學已被張、趙二人破去,此時無法再次施展,見袖中火符奈何不了白城,心知其他手段也是枉然,一時之間竟無他法,只能壓住火氣,問道:“麻師侄好俊的功夫,你要做什麼,不妨直說好了。”
白城收起弓箭,縱身下馬,深施一禮,問道:“在下此來,只因心中有個疑問,以在下所知,天下武學三階九境,其中修爲不到練氣者,萬萬無法操縱天地元氣,卻不知孫師叔如何能以易筋境的修爲,操縱各種元氣,讓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孫道海聽白城所言,愣了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我還以爲你是盧劍山的暗子,原來你當真不是我道門中人,不知是因何緣故混入我道門當中,既然你敢暴漏身份,只怕早已動了殺心,說與不說都是枉然,當真以爲我如三歲小孩般好騙嗎?”
白城見他不信,正色說道:“只要孫師叔解我疑惑,再發誓不外傳今日之事,在下定然不會傷害孫師叔性命。”
孫道海冷笑一聲:“你當我會相信?”
話音未落,孫道海飛身縱起,施展“天雷拳法”,一招“五雷轟頂”中宮直入,一拳擊向白城胸口。
白城見他攻來,腳下略一錯步,便閃開攻擊,口中說道:“孫師叔若是甲冑在身,在下定然退避三舍,如今赤手空拳,只怕贏不了在下。”
見白城輕易閃過,孫道海知道白城武藝還在自己之上,當下閉口不言,放手進攻,只是他單以武功而論,與白城差的委實太遠,兩人交手數招,連白城衣帶也摸不着。
數十招後,孫道海見無望取勝,一口咬破舌尖血,噴在雙掌之上,喝道:“不是你,便是我!”
剎那之間,孫道海雙掌烈焰飛騰,灼熱逼人,但他卻似毫無痛楚一般,縱身躍起,撲擊而下。
他這一招乃是秘傳掌法“心焰掌”,能以心火引動天地之間火行元氣,只是這門掌法威力雖強,卻大耗身體元氣,久戰之下,便是獲勝也要元氣大傷。
白城見他掌法兇狠,也不敢再讓,輕身提氣,施展“游龍步法”,一步滑到孫道海身後,運轉“破玉十三式”中的裂山式,雙拳齊出,正中背心,將其心脈擊斷。
孫道海慘叫一聲,踉踉蹌蹌又向前行了兩步,方纔口吐鮮血,倒地身亡。
見孫道海身亡,白城長嘆一聲,今日此來,本意是想將孫道海制住,從其口中掏出道法秘密,不想最後關頭,竟無法收手,心中略有些失望,轉念又一想,決定搜查孫道海屍骨,看是否能有所得。
想到這裡,白城來到孫道海身前,翻過屍體,就要解衣查看。
背後忽然又聲音傳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殺人不說,還要搜屍,江東孫氏的名頭就如此不值錢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