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曉大皇子與巫疆族達成了什麼協議。
可當蚩延跪在這殿前,獻上七國降書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要變天了!
“取來,給朕看看。”
五侯千歲將蚩延手上的紫檀木盒拿走,匆匆獻給了天武皇。
高臺寶座之上,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片刻之後,天武皇的聲音才緩緩響起:“皇兒此舉,利在千秋,當爲不世之武功,朕心甚慰……”
雖是誇讚,可此言一出,不少人心中驚疑。
陛下這語氣……是不是太冷淡了一些?
這可不僅僅是一句誇讚,便可遮過去的功績啊!
姬武昌撩開衣袍,跪地拱手,深深低下了頭:“父皇,兒臣有一個不情之請!”
天武皇淡淡道:“皇兒立此大功,有話但說無妨。”
“求父皇……”
姬武昌擡起頭來,目光堅毅得看向高臺之上那道身影,一字一頓道:“擇定東宮!”
滿座寂靜!
今日的重頭戲……終究還是來了!
雖然不少人心中早在姬武昌入京之前就有所準備,可當這一幕真正發生在眼前時,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胡鬧!”
天武皇叱責道:“東宮之日,豈是如此隨意可定?”
可面對陛下叱責,姬武昌卻是不卑不亢,寸步不讓:“父皇!儲君者,國之根本,猶如大廈之基石,不可須臾或缺。今父皇春秋鼎盛,然歲月如矢,若不早立儲君,恐日後有變,國將陷入動盪。”
“儲君不定,內耗不休、黨爭不斷,朝堂得幾息安定?”
“唯有明立儲君,方能使諸皇子各安其位,心向家國;使朝堂諸公齊心輔弼,共圖大業;使百姓心安,知大幹正統仍存!”
姬武昌意氣激昂,這一番話顯然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心思。
他誠懇道:“兒臣自知不能勝任東宮之位,兒臣便以今日之功,請父皇封王爵!儲君既定,兒臣願以臣子之身,輔佐儲君正統!”
天武皇在這份慷慨言語之下,良久沒開口,好半晌才緩緩道:“立儲非是小事……”
他話未說完,御前二皇子姬皓宇、三皇子姬雲睿紛紛起身,朝着高臺寶座行禮:
“皇兄立此大功,請父皇爲皇兄封王!”
往日裡最是不對付的兩人,此刻卻是異口同聲,紛紛爲姬武昌請功。
話中只提爲大皇子請功封王,隻字不提立儲之事,可誰人不知這二位皇子心思?
一時間,大殿之上徹底亂了起來。
而在那紛雜的聲音之中,突然間有一聲“砰”的砸桌聲。
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左相!
吳庸此刻面無表情得看着二皇子姬皓宇,面沉似水。
今日這一幕,明顯是幾位皇子早有商議,可卻默契得誰都不曾對外提及。
即便是自己這個親外祖,堂堂一朝宰相,竟是連半點風聲都不曾聽到!
吳庸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緩緩吐出。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心情已然平復。
他站起身來,朝天子作揖,沉聲道:
“陛下,大皇子所言不無道理。”
“請陛下……以天下爲念,當斷則斷,早立儲君!”
“上可告慰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下可安撫萬民悠悠之心,此乃順應天意、合乎民心之舉!”
“臣等,翹首以盼陛下聖裁。”
當左相一開口,殿內羣臣彷彿明悟了過來一般,立刻紛紛站起身來。
“請陛下立儲君!”
“請陛下立儲君!”
隨着一名名官員站起行禮,這簡短一句話,在這殿中此起彼伏響起,
這些官員之中,有吳黨文官、有勳貴、有五府六衛的武官……
極少數還坐在那兒的,都是在二位皇子之中沒有站隊的大臣,以吏部天官秦德勝爲首。
趙祈安看着殿中這一幕。
他終於是明白之前姬皓宇對他欲言又止的,是想說什麼了。
還真是好一番熱鬧。
今日過後,這京都城,乃至整個大幹朝……變天了。
他輕嘆了一聲,隨後整了整衣冠,也站了起來,朝皇帝的方向行禮,跟着喊道:“請陛下立儲君!”
他可沒忘了,眼下他還是有隊伍的。
……
御榻之上,天武皇透過薄紗幕布,看着殿中那一名名站起的官員,久久未語。
這一番百官進諫,帶頭的還是自己幾個兒子……
即便是天武皇,心中也不由有幾分五味雜陳。
他擡手指着殿前,側過頭看向身後的人,問道:“這像話麼?”
宦官們紛紛低下頭,不敢言語。
他再次問道:“朕還是天子麼?”
宦官們只能把頭埋得更低了。
在這個時候,國師側過頭,面朝着他的方向:“阿蠻,這些年你一直猶豫不決,眼下也是時候了。”
旁人畏懼天子,可她絲毫不畏懼。
可唯獨是面對國師,天武皇原本的氣性就像是卸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
他有些失落得喃喃道:“朕是爲了他們好啊,他們怎麼就不知曉朕的苦心?”
水月仙伸出手,搭在了天武皇那垂落到地的肥肉上,認真道:“立儲君!”
天武皇不由看向一旁的五侯千歲。
可五侯千歲只是低下頭,沒有言語。
他只好收回目光,嘆氣道:“朕知曉了。”
……
“一個月後,朕會擇定儲君人選。”
麒麟殿內,響起天武皇沉穩的聲音。
殿內衆人那緊繃的一口氣,終究是鬆了,卻不知是失落,還是慶幸。
陛下沒有當場立下儲君,這也很合理,畢竟這背後多方利益的權衡,不是拍腦袋就能做決定的。
但至少……給明瞭時間。
一個月後,這場儲君之爭,就會落下帷幕!
相比於其他人心中的忐忑,趙祈安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
若是天武皇今日定了儲君,不管是選誰,對他來說都沒差,不是什麼好事。
而如今儲君人選定在一個月後,這一個月內整個京都城都將是風起雲涌,而水攪渾了,才適合趙祈安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一個月的時間,雖是倉促,但也足夠發生許多事了。
“至於大皇子封王之事,即日準備吧,冊命儀式就由禮部統辦。”
“是,陛下。”
吩咐完這些事之後,天武皇頓時對這宴會變得意興闌珊了起來:“朕乏了,今日壽宴,就到此爲止。”
衆人紛紛起身行禮,恭敬道:“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