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英瞪直了雙眼。『雅*文*言*情*首*發』看着站不穩的我由十三扶着。等到我坐在凳子上悲痛地哭着。巖英猶豫的話語傳來:“你說什麼。”
我也回視着他。沒有出聲。
“王爺。你剛纔叫她……”巖英反應過來了。搖着頭說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十三怒氣衝衝地看着巖英。沒有出聲。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我輕吐出這句詩句。讓巖英張大着的嘴巴半天都沒有合攏。他現在目瞪口呆的樣子。加上圓圓的臉上那難看的腫塊和淤青。和我印象中的身量修長。三分英氣在眉宇之間的月下少年完全不同。
“太寒入骨。子衣難除。”這句詩句徹底讓巖英傻眼了。
“蘭……蘭菱……”巖英的聲音顫抖起來。眼睛瞪得要銅板一般大。
我無奈地看着十三。他也搖搖頭。我們都知道茲事體大。弄不好不僅僅是皇后的聲譽。還關係到烏喇那拉家族的興衰。甚至九族人的性命。
十三知道我的身份。知道雅吟是我的妹妹。知道烏喇那拉家族與我的關係。我怎麼能坐視不理呢。
“四嫂。你想怎麼處理。”十三的話讓我又陷入了沉思。是啊。怎麼處理。四四那裡是瞞不過的。他知道是早晚的事情。
“爲什麼。你會選擇曦蓮呢。”我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沒有想到巖英反而哈哈大笑。笑過後只無盡的淒涼:“我知道我是高攀不上。但是那丫頭的手也太毒了吧。凡是接近她。她都毫不客氣。既然得不到。又何不枉費心思呢。何況給皇上一個機會收拾八爺他們。不是很好嗎。”
巖英果然被曦蓮修理了。因愛生恨。
“你自我了斷吧。”我輕輕的話使室內一下子沉寂下來了。
我看着巖英。淚水再次傾瀉下來。
“謝謝。”巖英如釋重負。顫聲說道。“雅吟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就放過她。她這些年真的不容易。”
“恩。”我不由得點點頭。沒有去擦拭臉頰上的淚水。雙眼模糊地看着他。“是我欠她的。我會努力讓這件事平息下來的。”
我親自過去幫巖英鬆綁。他的手顫抖地扶起滿臉淚痕的我。他啞聲說道:“蘭菱。其實我也沒有想要孩子死的。但是沒有想到曦蓮會去抱孩子。纔會使藥味加重……”
巖英的話。讓我渾身一顫。
孩子的死。居然是因爲我給曦蓮抱孩子。
的確。照他們的思維。我怎麼可能會給曦蓮抱孩子呢。
難道是天意。
.突然聽到身後噗通一聲。轉身一看。是巖英跪在地上。流着淚磕頭道:“巖英給你請罪了。”
那一刻。我淚如雨下。
沒有想到。我居然要犧牲巖英才能平息這件事。
第二天。巖英留了遺書。對福沛的死負責。雖然遺書中一人承擔所有的事情。但巖英的妻兒還是受到牽連。我雖然交代了十三要照顧她們。被髮配已經是不能逆轉的事情。四四似乎已經知道我插手此事。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連續半年都沒有踏進雅吟的寢宮。
我心神不定地在宮裡度日如年。福惠已經會走路了。搖搖擺擺地還想跑。我笑着看他慢慢地長大。這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孩子。我更擔心他的未來。
雍正二年的十月。秋風起。落花繽紛。一片蕭條。曾經的皇太子胤礽已經病入膏肓了。
“四四。讓我去看看他吧。”我乘四四心情好的一天提出了這個請求。他的笑容凝刻在臉上。隨即馬上就拉下臉:“你看他做什麼。”
“他已經病了。讓我看看他吧。”我把頭倚在四四的肩上。其實。他心裡明白。他那個二哥。那個曾經的皇太子。現在是起不了什麼風浪的。
四四的心猛地加快了。我擡頭看他。難不成他還在意太子(我習慣這樣稱呼)的事情。
“他曾經對你有非分之想。甚至還找了與你相像的男伶。”四四的拳頭驟然緊握。我連忙把手放在他的拳頭上。
“但是他也曾經幫助過我。如果他不放手。我早就嫁給他。從這一點。他和德布爾達不是一樣嗎。放棄了我。成全了我。”
“不行。”四四硬生生的口氣倒是讓我有些吃驚。
“爲什麼。”他快要病死了。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見見。
“你要送走嫣兒。要幫助八弟和曦蓮。要幫助巖英的妻兒。要幫助雅吟。我都默許了。就這件事。我不能答應。”說完。四四就像怕我會消失一般。緊緊地抱緊我……
“四四……”我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被四四的脣堵在喉間……
自從表明了身份。十三倒是樂意見我了。只是他對於四四的事情。倒是不願多說。
“四嫂。你還是不要去了。”十三猶豫了一會。還是勸我了。
“四四以前不是幫二哥做事的嗎。怎麼會和他有這麼大的間隙。”我實在不明白。四四受太子的身份壓迫多年。難不成對於這個恩寵一時上天的二哥還是那麼有隔閡。
“是因爲四嫂。”十三躊躇再三。
“我。”
十三臉有些紅。不自在地說了:“我記得有一年。四哥喝高了。唸叨。說太子欲對你……”
“他……。”我驚訝萬分。是因爲德元寺看到的那一切。四四一直耿耿於懷。
“有一次。您發高燒。好像說了什麼。似乎去多倫諾爾的時候。太子就對你……”十三猶豫半天。支支吾吾地說着。
太子喝醉半夜跑來我的牀上。我以爲四四一直不知道。原來。我發高燒說了出來。
四四一直都知道。只是不說。
過了半個月。又傳來胤礽病重的消息。我想他病得如此。也是心如死灰吧。四四對他。也客氣不到哪裡去吧。
就在我長吁短嘆的時候。四四終於忍不住道:“只准呆一會。”
“四四。”
“去看看他吧。你說得對。他以前確實霸道飛揚跋扈。可他沒有強要你。我還是得感謝他。”四四說完就走了。眼神分明帶着幽怨。
十三帶着我去了祁縣鄭家莊。那是四四安排的住所。一到府邸。就看到衆兵嚴加看守。氣氛很緊張的樣子。
進到內院。見到一個人背對着我在小院裡散步。便用眼神示意十三止步。就徑自走進小院。
我的腳步很輕。正當我快要走近他的時候。聽到他一陣猛咳。不由得上前輕拍他的後背。讓他的氣理得順些。
他咳停了。才擡眼看我。
他嘴角抽動着。驚訝之情不以言表。卻沒有出聲。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二哥。太子是不能叫了。還是二阿哥。
他已經五十一歲。長形的臉上隱隱有些皺紋。因爲驚訝全顯現出來了。細長的眼睛不再是明亮清澈的潭水。而是一眼看不低的迷茫。
就這樣。我們靜靜地對視了一會。他的目光移開。用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問我:“你來做什麼。”
我來做什麼。來看看你。可是我說不出口。
他轉身走了兩步。擡頭望向天空。一陣淒涼傳來。晨起的陽光透過光禿禿的大樹斜射下來。聽說他不讓人掃落葉。那落葉隨着寒風打了個轉。在地上飄着。他背對着我。我清楚地看到他已經有很多白髮……那個有着明豔動人笑容的少年早就不見了。
他回過頭看我。自嘲地說:“皇上派你來。有什麼要交代。”
那種無奈的眼神。就和當初爬上我的牀時候一樣。深邃的一望無際的荒漠……我的心口堵得慌。歷史上的太子就這樣站在我面前。我寧願他高深莫測地像以前那樣打量我。我寧願他帶着睥睨天下的高傲看着我……
他是寂寞的。是孤獨的。是無助的。從他一出生。他的父皇給他的愛。就足以讓他恩寵上天。同時也妒忌一身。權謀一生。
“你哭什麼。”他走近我。有些奇怪地看着我。
我連忙擦拭臉上的淚水。慌忙地說道:“沒什麼。”
“你力保曦蓮。是爲什麼。”他不慌不忙地說着。我終於明白四四爲什麼那麼忌憚這些兄弟了。太子被關在這裡。居然還是可以傳遞消息。更何況是賢名在外的八八。
“因爲我們是朋友。”我喃喃地說着。
“朋友。哈哈。你在八弟府裡。她沒整蠱你嗎。”他冷笑地說道。
見到他毫不在意地諷刺我。我反而鬆了一口氣。那種桀驁不順的眼神像極了以前的他。
“咳咳。”他又咳了幾聲。我看得出來。他面色浮腫。臉色泛青。怕是病得很重。
“你還是先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吧。”剛說完。我就後悔了。他心高氣傲被四四關在這裡。怎麼可能好好休息。之前被康熙幽禁。還是被保護得好好的。現在四四登基。也不願意放他出來。他能不氣嗎。
“你到底來做什麼。”他望着前面的十三。目光掃向我。
“來看看你的。”我終於還是說出口了。
他蹙着眉。沒有出聲。像是在琢磨我的話。
“爲什麼。”他還是出聲了。
爲什麼。你雖然殺人如麻、飛揚跋扈、奢侈驕橫。也曾經想要強迫我。但是爲什麼呢。我擡頭對視着他。對上他不明所以的眼神。突然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倒是一怔。
因爲初遇你時的驚豔。因爲你帶着調侃和戲謔的心情帶我去青樓幫我找圖案。因爲你是康熙最後的底線。所以我招來殺身之禍?因爲如此驕傲的你。最終居然選擇成全我。
撐着油紙傘。獨自
彷徨在悠長、悠長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
丁香一樣的顏色
丁香一樣的芬芳
丁香一樣的憂愁
在雨中哀怨
……
……
我希望飄過
一個丁香一樣的
結着愁怨的姑娘。
我輕聲吟完戴望舒的《雨巷》。眼前的男人已經震驚得後退了兩步。
“怎麼可能。”他失聲說道。
“太子。是我心中廟堂上的佛。所以我來看您了。”說完。我就給他行了個標準的宮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