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不去了!”我終於下定了決心。傍晚的風徐徐地吹到我的臉上,站在小橋上一眼就能望見前方三十米左右有一間已經是燈火通明的樓肆了,偌大的招牌讓人一看就心知肚明。
“不敢進去了?”舜安顏這次眼中帶着揶揄,卻絲毫不影響他這個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的俊美形象。
是啊!他實在太惹人了;
。雖然我知道他身後有好幾名看似路人的保鏢,由於拉開了一些距離,看起來只有小廝打扮的我陪着他,周圍的姑娘不斷地、大膽地對他行注目禮。
他對這種欣賞的目光,坦然受之,有時候還會微微一笑,那些姑娘即刻紅着臉走開了。只是走遠了還在不停地回望。
舜安顏,我一回府就查了他的底細,康熙舅舅佟國維的最得意的孫子舜安顏,孝懿仁皇后的親侄子。我知道他非富即貴,但是沒有想到居然有這樣顯赫的背景。
我看看自己身上的小廝的造型,頭頂小小的黑色氈帽,深褐色的馬褂,黑色的棉褲,一雙靴子造型的黑色長鞋。
“哎!”要是讓四四看到我這個造型,一定又會發飆了吧。
“是你自己興沖沖說要來的,怎麼又不想進去了?”舜安顏似乎在看好戲似的。
是啊!當知道眼前的樓肆?“怡莞院”是北京城名頭很響的青樓時,我的確沒有猶豫,是我自己要他帶我來的,只爲那個標誌。
事情得從我拿起修好的簪子走出廂房那一刻開始!我眼見巖英正氣喘吁吁下馬,就準備迎上去,卻被定格似的移不開步子。因爲我看見玉器店的牆壁上有很多裝飾用的大小不一的玉佩,一眼望去,各種形態的玉佩有點像是鬼畫符一般。正是這各異的形態,讓我想起了把我送來清朝的九殿下和子鈺的額前印記。
就當我以爲自己要在清朝過一輩子的時候,這個發現讓我有點重見天日的感覺。如果能找到他們,是不是可以提前回去?可是他們是神仙吧!怎麼找?他們是誰?找到了怎麼辦?不管了,先找到再說!
我把九殿下和子鈺額前的符號畫了下來,吩咐拿去了玉器店,想要查清符號,或者有沒有這類符號的玉。其實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憑印象去畫。
有了這個想法後,我的生活彷佛被注入了新的元素,我每天上躥下跳,思緒橫飛,在心急和不安度過。
第三天,我實在忍不住了,央求着珈藍讓我去玉器店拿曦蓮送我的禮物,甚至還要親自選禮物回贈曦蓮,即使我這樣說,珈藍死活不同意,不知道她到底在顧忌什麼!難道還怕我會迷路亦或是闖禍?倒是巖英一聽說,就跑來府裡說接我去玉器店。雖然我不知道參領這個官職到底是做什麼的,不過巖英平時好像還是很忙的樣子,對於他殷勤地跑來接這個任務,我雖然感到意外,不過我已經無力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去到玉器店,結果掌櫃什麼發現也沒有,難道是我畫的符號與實際差太遠了?所以查不到?
我還來不及多說一句,三掌櫃就往後面一看,急急地說着:“太……舜安顏公子在廂房等您,他好像知道這個符號。”
那麼巧?舜安顏也在?還知道?
三掌櫃的神色有點古怪!這殷勤得過頭了吧?
我怎麼感覺自己好像嗅到了陰謀的氣息。老覺得這個舜安顏有點不對勁,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我走進上次那個廂房,他正揹着手欣賞牆上的一幅山水畫。他今天穿着一身紫色的輕紗,裡面還是穿着白色的錦袍。明明聽到我進來的聲音卻仍沒有回頭,有那麼專心嗎?
“舜公子,今日真有雅興啊;
!”我出聲後才見他回頭望我,臉上掛上淡淡的笑。
“聽說公子見過我畫的那些符號,可否相告?”他似乎胸有成竹地點點頭。
“姑娘……”他剛一出口,我就笑着喊:“停!”
他倒是一愣,我繼續笑得無比燦爛:“舜公子何必如此見外呢?叫我蘭菱就可以了。”
“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他面色不變,還是笑着。
這個人,沒有理由不認識我的吧!他在宮中有沒有見過蘭菱是另一回事,即使見過忘了也情有可原,畢竟宮女那麼多。我想只要他一問,外面的掌櫃應該會告訴他。亦或者賜婚四阿哥的事情那麼大的事情,宮裡宮外早就傳了個遍,他會不知道?
他在裝什麼蒜?
“那個地方,恐怕姑娘不方便去?”他略有猶豫地說着。
“什麼地方?”我一聽,心裡對他的戒備放了下來了,回去纔是王道!
“怡莞院”他說着臉上似乎無奈的樣子,眼神中卻透着戲謔的成分。
“好!我們去。”我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
“蘭菱,你可知……”他沒有想到我答得那麼幹脆,倒是嚇了一跳。
“我知道,是青樓,是妓院,是喝花酒的地方。”叫我的名字倒是叫得很順口,以前不會是真的認識吧!那幹嘛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啊?
他呆住了。
“不過現在不行,明晚吧!我偷偷溜出來,你可方便?”我盯着他變化的神情,心中倒是覺得好笑。
他睜大眼睛沒有說話。
“以後我們就是親戚了呢。”我嫣然一笑,走進他,低聲說:“相信舜公子一定會好好帶我去的?對不?如果被別人知道了,於你,於我,都不好吧!所以你要拒絕,就趁現在。”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哈哈一笑,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很豪氣地說:“烏喇那拉蘭菱,你這個忙,我幫定了。”
果然認識我,你這小樣,還敢耍我!
“你不是很想知道那圖案的事情嗎?怎麼又走了?”舜安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回頭望着那三十米遠的青樓,不禁搖搖頭。其實我畫的一點也不像,他能找給我的線索又能有多真實?
“我還是不去了。萬一讓人知道了就不好!”我喃喃着。
他好像已經預見了這種結局,倒是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敢進。”
“不是不敢,是怕!”我的心已經在打鼓了;
“怕,那就是不敢。怕敗壞了姑娘家的清譽吧。”看來他早就把我不進去當成理所當然了。
“怕潘多拉的墨盒打開後,連希望都沒有了。”我出神地看着人來人往的怡莞院。
“什麼?”他有點懵了。
“潘多拉的墨盒,有一個女子不聽從丈夫的勸告,打開了一個盒子,結果幸福、瘟疫、憂傷、友情、災禍、愛情都跑了出來,給人類帶了了災難,潘多拉及時地蓋住大箱子,但一切都已經太遲,盒子內只剩下了‘希望’。因此,即使人類遭受更大的痛苦,但是心中總是留有可貴的希望,纔不至於絕望。”我喃喃地說着,全然忘記了眼前的男子,眼中是二十一世紀的高樓大夏,大學校園裡的同學,以及我那可以直呼姓名的父母。
“要查青樓,不一定要自己出面,頤沁府的人雖不聽我的,但是我要人來查,還是派得出來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無奈地笑着:“那個小鬼要是知道了,臉色肯定不好。”
見舜安顏蹙着眉看我,那模樣有點神似四四。
“是胤?,我未來的丈夫,他要我老老實實地學書法、學刺繡、學宮中禮儀,我都沒有學好。至少,我不要再讓他爲難了。”我一想到他好像要冒火得快要上竄下跳的樣子,突然覺得有點好笑。爲什麼我們總不能和平相處呢?
“喔?你是怕丟他的臉?”他好奇地說着,笑着的臉上隱隱含着讚許。
“丟什麼臉?我是怕他生氣,被人掐死也死得太冤了吧!”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敢掐你脖子?”舜安顏一把拉住了我,驚奇地問道。
“你什麼也沒有聽到,對吧?舜安顏公子。”我雖笑着卻是透着冷意。
“蘭菱姑娘果然很有福晉的架勢!”舜安顏正色地說道。
“哎!”我一聽到福晉兩個字,只覺得胸口堵得慌。他早就已經有了兩個侍妾了。而我,還要再這裡繼續呆下去嗎?
對啊!我要離開的,不是嗎?
既然要離開,就越快越好!
九殿下!
“我們去吧!”就在我邁開步子往前走的時候,這副身軀剎那冰涼,心也是冷的。
舜安顏追上我,見我臉色不對,就不再問什麼了。
沒有想到舜安顏帶我走的是偏門,我想象中的一羣胭脂俗粉的女子在門口招徠客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很幽靜的一個小門,像是早已經知道我們要來,開門的中年男子只簡單說了“爺,請。”就趕緊低着頭帶路,直到把我們引進一間很寬敞的靠湖邊的廂房。
廂房裡一個黃衣女子見我們來,抱着琴行了個簡單的禮:“曳琴見過爺。”
“不必多禮,曳琴姑娘請坐。”舜安顏坐在靠湖的窗口,我則是站在一邊。
那位曳琴姑娘這才擡起頭來,我驚呆了;
。青樓居然有這等美麗女子,珠圍翠繞,月眉星眼,微施粉澤卻顯嫵媚纖弱,指如削蔥根按在琵琶上,朱脣輕啓:“聽樓主說,公子您是難得的貴客,只怕您已聽盡世間無數好曲,曳琴怕要獻醜了。”
她話說完,我這才注意到她稀疏的劉海下,好像有什麼符號。我顧不得了,去攏開她前額的劉海,卻見她額上也有印記,好像是一隻鳥的造型,完全不是我想要找的那種圖案。
她倒是被我這樣的舉動嚇了一條,瞪圓了雙眼望着我。
我現在的打扮不僅是男子,還是一個小廝。
“呵呵,我家書童無禮了,他只覺得姑娘前額似玉,遮住了太可惜了。姑娘莫見怪!”舜安顏聲音一出,曳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神先是驚訝轉而爲憤怒最後是害羞。她聽見舜安顏這樣說,也發作不得,最後羞澀得低下頭。
“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我話剛說完,就看見舜安顏的震驚和曳琴滿臉通紅。
我作揖說着:“剛纔無意冒犯,請姑娘見諒。”
“不,公子不必道歉。”她嬌滴滴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啊!幸好我是女的。難怪那麼多男人來青樓!
“請問公子要聽什麼曲?”曳琴那燕語鶯啼的聲音,我想沒有幾個男人聽了能招架吧!
只見舜安顏臉色無常,還是掛着笑,並沒有見美女而忘形。他想了一會:“姑娘,今天不聽曲,咱們聊聊吧!我見姑娘額前的硃紅,是誰妙手畫得如此妖嬈?”
曳琴一聽,笑着應着:“這是我自己畫的。”
哎,果然,潘多拉的墨盒打開了,有點泄氣呢!
突然舜安顏臉色大變站了起來,把我們嚇了一跳,趕緊說:“我想起有些事情沒有辦,你們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說完,就掩上房門出去了。
舜安顏真是行動派的,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走了。我一擡眼,就和曳琴的眼神對上。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曳琴姑娘真美!”我不禁想起了《詩經》中的佳句來。和現代那些靚麗的明星比起來,她真是超凡脫俗!
“姑娘過獎了!”曳琴微微一笑。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女的啊?”我呵呵一笑,倒也沒有太大的意外,一般情況下,女人能分辨女人也不足爲奇。
“那個,茅房在哪裡啊?”我輕輕地問道。
她會意一笑:“出了門轉左,下了梯子,問問那邊的老媽子就知道了。可別亂走。”
“謝謝!”我小跑起來。
茅房很好找,就在我方便完之後,路過一個房間,裡面傳來很粗獷的男聲:“真的好像啊!”
“得了,太子是什麼身份,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太子就不是男人了啊?我們打個賭……”
得了,聽到了一個好勁爆的消息;
。太子來了!
回到房裡見到舜安顏已經在那裡了,我趕緊說:“聽說太子來了!”舜安顏和曳琴都是震驚的表情!
舜安顏有點不知所措地說着:“你……怎麼……知道?”
曳琴低頭不語。
我指着門外說:“剛纔路過左邊的廂房聽到的,我們快走吧!萬一讓太子認出我們,就糟了!”
曳琴猛地擡頭,滿眼的驚訝之色。
“曳琴姑娘,等會要是你見到太子,可別說見過我們啊!”我趕緊叮囑她。她望望我又看看舜安顏,一臉懷疑地低了頭。
“我們快走吧!”我推拉着舜安顏出門口。
“小心。”一聲怒喝,我只覺得被人推了一下,整個人被推出門口,緊着幾個青色的人影衝進了房裡。其中一個人拉着:“蘭菱小姐,快走!”我認出是舜安顏的保鏢,我正準備往房裡看去,只覺得人影舞動,好像有幾個青衣保鏢拿着劍,還有打鬥的聲音……來不及細看,就連跑帶拖地被一個保鏢帶到了院子外面。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驚魂未定地看着保鏢,他急急地說:“有刺客!”就把我丟在一邊衝了進去。
有刺客!
這三個字不是在書上或者是電視上纔出現的嗎?
我怔怔地回頭,只見整個亦莞院已經人仰馬翻了,尖叫聲,燈籠晃動照得人影亂跑,刺客?刺殺太子?
剛纔房間了發生了什麼事?刺殺太子怎麼打到我們這個廂房了啊?
那舜安顏會不是有事?他帶着保鏢去救駕了嗎?
“蘭菱,你怎麼在這裡?”熟悉的聲音讓我整個人一震,是巖英!?他穿着藍色的軍服,身後是一羣人,天黑雖然看不清楚,我知道那是一片黑壓壓的官兵,個個手提大刀,飛快從我身邊衝了過去,往院子裡奔去。
巖英把我交給一個侍衛,自個也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