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叔, 璃大人！”
“四爺，徒弟！”
冬青喊着，無望衝過去, 卻趕不及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一支飛箭破空而來, 徑直朝着宋璃的方向飛來, 卻因爲胤禛的動作而換了對象, 刺入另外一片血肉。
“胤禛？”聽見懷抱着自己的人悶哼一聲, 彷彿有什麼刺破了肉的聲音，抱着自己的雙臂彷彿有了鬆動。
“阿璃，不要睜開眼鏡。”胤禛咳了一口血, 一隻手覆上她快要睜開的眼鏡，卻感覺自己身上的溫度在迅速流失着, 溫熱的液體自背上的傷口緩緩流出, 這一箭, 還真的很準，居然正中自己的心。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 已經沒有力氣再將眼前的人抱進，已經沒有力氣再看懷中的人一眼，已經沒有力氣再和眼前的人說一句話。
“胤禛！”宋璃感覺到胤禛鬆開了手，然後倒在自己身上，完全不在乎胤禛叫自己不要睜開眼, 睜開眼, 卻不太能接受自己所看到的。
他無力地靠在她的身上, 而她看見的, 是插在他背上的有着白色羽毛的箭, 殷紅的血液汩汩往外流。
“徒弟，不要看！”無望想要遮住她的眼, 卻發現爲時已晚，便連忙拖了冬青，跳開幾步，“徒弟，快走，你師姐要瘋了。”
當日，他說過身爲白狐的她不能受到刺激，不能見血，不能遇到大悲之事，如今，這三件，全都齊了。
“胤禛，胤禛，胤禛，你和我說話啊，你不要不理我啊，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流水決堤，順着臉頰不停地流下，宋璃任由胤禛靠在她的肩上，卻以爲這只是胤禛和她開的一個小玩笑。
“胤禛，你不能不理我啊，你不是說過會去接我的嗎？現在我就在你身邊啊，你不能丟下我啊。”淚水，到何種的悲傷，纔會枯竭呢？原本決堤的淚水，卻慢慢地乾涸，只是她無暇顧忌眼眶中火辣辣的疼痛，伸出手，想要按住那不斷流血的傷口，卻連自己的手也染紅，依舊無法止血。
“師父，你幹嘛不去幫幫璃大人，救救四叔叔？”冬青被無望用咒術綁在樹枝上動彈不得，便只能罵道，“師父難道是和那些人一夥的嗎？”
“我現在去，不就是去送死嗎？而且，四爺，沒那麼容易死。”天命之人，若是死了，老天爺會把天上的所有神仙變作豬變作狗的。
只是，宋璃並不知道無望的信心，她只知道，好多血，胤禛的血止不住，胤禛會死。
死。當這個字從宋璃腦海裡浮現，她嬌小的身體抖了抖，胤禛也朝着旁邊倒去，摔在了地上，他的血和之前刺客的血混在一道，成爲最捉弄人的諷刺。
“胤禛，你醒醒啊，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給我醒過來！”宋璃晃着他，卻和擺弄一個布偶一樣，沒有什麼反應。
“大哥，我們撤吧，反正這個韃子死了。”黑衣人向不遠處樹上的老大建議道，卻頓時感覺到自己身後傳來肅殺的寒意，這種寒徹骨的戾氣，彷彿能夠刺透骨髓。
“胤禛不會死！”
“小姑娘，你別傻了，不過是一個韃子而已，天下好兒郎千千萬，江南更是有諸多才子......”
“你們傷了胤禛，你們居然敢傷他！”她決口不提他會死，彷彿只要她一說出口，他就真的會死，她眼中沒有焦距，擡起頭，對着那些黑衣人。
平地而起的詭異的寒風將他們眼前的女子的青絲吹亂，那雙黑卻空洞的眼鏡裡看不見他們的倒影，那雙眼鏡泛着紅，居然，慢慢地流下兩行紅色的血淚！
“你們害胤禛受傷，你們都該死！都該死！”
宋璃已然喪失了神志，體內的妖力在瞬間爆發出來，將她的眼在血的暈染下，慢慢地轉變爲嗜血的紅色，指甲也在戾氣中暴長，然後，在黑衣人的害怕和恐懼之中，慢慢地轉變着形態。
“妖怪啊！”人總歸是人，縱然手染鮮血，縱然是人之中的強者，見到和自己不同的異形，還是無法鎮定。
那個最先叫出來的黑衣人轉身就跑，卻沒想到還沒跑出林子，身體就被穿了一個大洞，尚未斷氣的他，低下頭，卻看見刺穿了自己的東西，是一截染了血的尾巴。
在衆人面前的，是一頭有一米多高，四米多長的渾身雪白的狐狸，也許，這樣大的狐狸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簡直和山裡的頭狼差不多大了。
只是，讓他們恐懼的並不是這體形，而是白狐身後那十條長尾。
“妖孽，受死！”隱藏於樹林中的老大見證了宋璃顯身的全過程，雖然有些無法消化這世間存在妖怪的事實，卻也迅速冷靜了下來，拉起弓，搭上箭，瞄準了宋璃。
只是，這箭雖然強勁，但是卻被宋璃輕而易舉地掄起一條尾巴給接住，然後彎斷了。而另外的兩條白色尾巴則朝着老大隱身的那棵樹串去。
“死！”
白色的尾巴對着高大的樹木一掃，居然將一棵兩人合抱的樹給攔腰掃斷了。而老大見樹斷，正要跳到另外一棵樹上，卻被另外一跳尾巴給抓住了腳。
“切。”老大不屑，拔出劍來砍，只是這千年的皮毛早已修成了鋼皮，劍斷了，卻未見一絲破損，“我命休矣。”
老大絕望了，只覺得一陣風在耳邊刮過，被宋璃的尾巴帶着，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陣灰塵。
“咳咳。”吐出幾口鮮血，他又迅速被拖出去，摔在路旁。
想他堂堂天地會赤火堂堂主，居然是這麼一種狼狽的死法，說出去，不被笑掉大牙纔怪，他掙扎着要起來，可是後背卻傳來劇痛。
宋璃將要爬起來的老大壓在爪下，尖銳的爪子刺破了他的後背，刺入骨中。
“大哥！”其他人見此，紛紛上前，想要救出他們的老大，卻上來一個，死一個，上來兩個，死一雙。
漸漸的，人越來越少，白狐身上的白色皮毛也被染成了紅色。
“咳咳，不要殺我的弟兄！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是我殺了你的心上人！”老大痛苦地在她爪下喘着氣，看着自己的弟兄來救他，卻無奈實力懸殊，過來，不過是送死罷了。
“大哥，我們一定要救你！”這是江湖義氣，結拜的時候說過的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誓言，不是作假的。
“你們走啊，你們活着才能爲我報仇！”
咯咯咯。
宋璃用勁，只聽見他背上的骨頭又斷了幾根，最終敵不過疼痛昏死過去。
感覺自己腳下的人沒有了反應，宋璃無神的眸子裡露出絲絲的疑惑，歪着腦袋，慢慢地鬆開爪子，撥了撥，發現沒什麼反應，便沒了興致。
轉過身，朝着胤禛的方向走去。低着頭，看着倒在地上的胤禛，喪失神志的她不知道爲何自己要來到一個死人旁邊，不知道現在自己心裡的這股劇痛是什麼？
“大哥，大哥，你沒事吧，大哥！”僅剩的幾個人見宋璃放開，忙跑過去，搭了脈搏，發現老大還有一氣尚存，便擡起他快速逃離。
盯了地上的胤禛很久，宋璃已然恢復了人身，只是，身上不再是原來的衣服，而是一身血紅，而那雙眼也沒有褪去紅色，潔白的臉頰上有着兩行紅色的淚痕。
“連你都不要我了。”腦海裡，往昔的記憶一點一滴的浮現出來，被推來推去的童年，被人隨便差使的青春，以及漸漸失去了快樂的本性的大學時光。當然，包括穿越，包括這具身體，包括和胤禛的相遇，包括他給他的寧靜和溫暖。
“徒弟，徒弟，你沒事了吧？”無望見宋璃恢復了人身才出來，雖然對此他還是覺得奇怪，但是好在，現在宋璃雙眼中的清明告訴他，她不會再發狂。
“師父，我的內丹，能留住胤禛的性命嗎？”
內丹，是妖精修行得來的精華，有的妖精失去了內丹便會變回原型，有的即使不會那麼慘，也逃不過生老病死。
她，修行了一千年，內丹，是凝聚了一千年天地靈氣的寶物。
“四爺雖然傷得很重，但還用不着你的內丹啦！”無望甩甩手說道，卻見宋璃已經將內丹吐了出來。
一顆夜明珠大小的純白色的晶體，只是，仔細看的話，純白之中有着一縷縷的血絲。
“你幹嘛！”無望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宋璃將內丹喂進了胤禛的口中。
“如果服下我的內丹，他就能好的更加快了。”宋璃專注地看着他的一絲絲變化，背上的血已經不再流，手臂上的傷口也迅速結痂。
“可是，那很大材小用啊。”無望心痛啊，那可是千年的內丹啊，千年！又不是菜市場的雞蛋，隨手可得。
她等着他醒來，可是過了很久都沒見他醒來，而她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住了，眼皮打着架，光明在她的世界中一點點消失。最後，歪倒在地上。
“徒弟，徒弟！”無望慌了，最終還是撐不住了嗎？
地上已經不見了少女，只有一隻渾身雪白，有着十條小尾巴的狐狸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