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就是不講理

寒冬裡,風正急,雪正猛。

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匝匝地落下來,沒到一個時辰就把這世界給鋪成了銀白的一片。

顧懷袖急匆匆出門的時候,只看到外面眨眼已經掌燈了,院子邊暖黃的光照着走廊臺階下一片雪,卻轉瞬被踏上了鞋印。

冬天的天黑得特別快,小石方跪下的時候日頭還在,這會兒卻已經黑完了。

“二少奶奶,外頭冷,您披個披風再走啊!”

青黛捉了一條雪藍色的披風,趕緊地跟了上去。

可顧懷袖的腳步很快,後面的人攆都攆不上。

顧懷袖臉色不大好,打從聽見小石方名字的時候,就一點也不好了。她印象之中的張廷瑑,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天真無邪,很得吳氏的喜愛,平日裡應該是捧在手心裡寵着的。可今日,出事,偏偏是這張廷瑑牽出來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可若是連自己帶來的人都護不住,顧懷袖還有什麼臉面待在這裡?

今兒這一遭,撕破了臉皮也得把小石方給救了回來再說。

這大冷天裡,雪花飄着,地面上潑一瓢水都能結冰,更不要說小石方不過一個身子都還沒長結實的少年了。

她當初是打京城恆泰酒樓外面路過,那時候也在下雪,顧貞觀的轎子被人擡着,雪地路滑,都走得慢。

達官貴人們都在燒着暖爐的樓裡吃喝宴飲,好不熱鬧。

可偏偏那時候,顧懷袖運氣好,打酒樓裡跑出來個瘦小子,看着甚至才十來歲,也就是個蘿蔔頭。他纔剛剛跑了沒兩步,就被人扔出來的一塊切菜的案板砸中了右肩,一下摔進酒樓門前厚厚的雪裡,阻斷了顧貞觀一家往前的路。

那時候,小石方是跌砸顧瑤芳的轎子前面的,可顧瑤芳只是嫌棄,讓轎伕擡着轎子讓開了。

顧懷袖跟顧瑤芳那時候就不對盤了,顧瑤芳不管的事情,她偏愛插上這麼一腳,只讓人停了轎子,問前面情況。

原來是廚房裡新買回來的雜役,本來不過負責洗菜擇菜,竟然敢偷學廚房裡掌勺大師傅的廚藝,被人看見了,抓住了狠狠地吊起來打。沒料這小子是個初生的牛犢,有一股子狠勁兒,竟然在腕間藏了平時用來刮魚鱗的小片刀的碎片,割斷了繩子,跑了出去。

只可惜,小石方手腳不夠乾淨,剛剛出門就被人看見了,這才重新被按在地面上。

沒的說,如今小石方成了顧懷袖的廚子,肯定是被顧懷袖救了的。

只是並非那個時候,顧懷袖不是什麼善人,也沒那麼多的善心。

她當時只是輕輕撩開車簾子看了一眼,道一句:“別擋了我的路。”

那瘦弱的小子被人按進雪裡,一張臉都被積雪給埋住,可他卻竭力地擡着頭,不想被人按進去。那眼神很漂亮,被顧懷袖看見了。

不過她略一沉吟,還是放了簾子,叫轎伕擡着走了。

轎子剛剛出去一射之地,就聽見後面大喊大叫起來:“那小子又跑了!人呢!”

“快追!”

那小子,似乎又跑了。

看着瘦瘦小小的身子,怎麼就有跑了呢?

那一天晚上,顧懷袖剛剛從顧貞觀的屋裡請安出來,就聽人說,顧家後門口來了個敲門的,是個要飯的小子。

顧懷袖沒搭理,第二天早晨起來給她那還沒去世的娘請安的時候,又聽見人說是個瘦小子。

等到中午,那個瘦小子就暈倒了,顧懷袖心裡就有冥冥的預感,讓人救了他回來。

大冬天,她私底下掏了腰包,找了前院的小廝去藥房裡求了人蔘回來給他吊命,這才活下來的。

打那以後,顧懷袖就有自己的廚子了。

雖然一開始做菜不怎麼好吃,老是被顧懷袖罵得狗血淋頭,可漸漸地能挑出來的錯兒是越來越少,顧家三姑娘的嘴也這麼越來越刁。

現今想起來,這小子不過才十五六,頂多跟顧寒川差不多的年紀。

早年小石方就是差點被凍死在大街上的,每到了冬天下雪的晚上他都不出門。

有時候就縮在廚房裡做菜,或者守着竈臺燒火,看着明黃的火光,興許也覺得心裡面暖起來。

可今兒他不能縮進被窩,或者守在竈臺前面了,他跪在前面的雪地裡,後面有個小廝一手捏着鞭子,一手端着燙熱的燒酒,“孃的,你說你怎麼就不長點眼睛,四公子的話你也敢頂撞?還敢說四公子貼身丫鬟不好,你腦子沒毛病吧?”

“唉,你別說他了。”旁邊有個廚子有些露怯地走上來,給小廝換了一壺燒酒,“石方師傅平日裡人還不錯……”

這些天,小石方雖然還是顧懷袖的“御用廚子”,可畢竟也知道了跟這廚房裡的廚子們交好的重要性。

他有手藝,年紀又小,肯把自己的手藝給別人看,也肯虛心學習別人的手藝。

廚房裡的人,大多年紀都比小石方大了,把他當晚輩看,又是個懂事的孩子,很討人喜歡的。

現在有人忍不住了,出來給小石方說個好話,其實也在人意料之中。

這夜裡,剛剛給各房送去晚上的吃食,還有留幾個人下來做夜宵。

本來就要留一部分人下來,現在平白出了小石方這事情,留下來的人就更多了。

小石方穿着在廚房裡幹活時候穿着的藍布襖子,廚房裡比較暖和,所以顯得單薄,這時候往臺階前雪地上一跪,真覺得快被那雪給壓塌下。

四公子跟他貼身丫鬟浣花姑娘留下來兩個小廝,讓他們看着這個小石方,就怕他半夜跑了。

浣花姑娘還說了,要是他要倒下要偷懶了,就賞他一鞭子,或者潑上一瓢水,精神精神。

“您喝酒喝酒,石方師傅也沒怎麼招惹浣花姑娘啊……唉……”又有個廚子嘆氣。

換了一壺燒酒拎着鞭子的小廝聽見,也只能嘆氣,拉着一張苦臉:“咱一個做下人的能幹什麼?大師傅你也別爲難我,浣花姑娘跟四公子交代的,我能不做嗎……”

他雖是拎着鞭子,可出手的次數少得可憐。

倒是旁邊一個小廝冷哼了一聲:“說什麼可憐他的話呢?自己一個做小人的還敢頂撞浣花姑娘,人家是四公子身邊的一等丫鬟,他一個廚房裡的糙廚子,這能比嗎?活該他被罰!哎——幹什麼!不許偷懶,腰板挺直了!”

這小廝是負責潑水的,小石方面對着廚房臺階這邊跪着,密密匝匝地雪積壓在他的身上,頭髮上眉毛上都跟要結冰了一樣。

他呼出來的氣已經不帶着熱氣兒,臉上青紫的一片,眼看着就跟路邊上一塊石頭一樣。

石方石方,自己這賤名,也有個賤命。

僵硬着的脣角拉起來,苦笑了一聲,小石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那小廝的聲音,他也聽不見,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的暖氣都被身上覆蓋着的雪花給抽走了。

“叫你腰板挺直了!”

那小廝又厲聲一喝,可見小石方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他記着浣花姑娘的吩咐,立刻從腳邊桶裡舀出來一瓢冷水,使勁兒朝着小石方潑了過去。

可這時候,前面的黑暗裡,很快走過來一個人,穿着粉藍的鍛襖,腳步很快,幾乎在小廝那水潑下去的瞬間,堪堪到了臺階前面。

顧懷袖的頭髮,並沒有被風吹亂,透着一股子雍容的整肅。

她腳步驟然一頓,冰冷的一大瓢水衝開地面上的雪,也將灰塵翻起來,把純白的積雪染髒。

那水大部分落到了小石方的身上,瞬間就把他整個人都給淋溼了。

水是照着臉潑的,小石方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卻已經動不了了。

他的雙腿已經僵硬,膝蓋就跟已經被冰雪凍在地上了一樣,剛剛落到他身上的水,彷彿那一年的雪一樣,在他身上掛滿了冰棱子。

小石方眼前有些模糊,看不見前面小廝和大廚們的表情,只覺得周遭世界一下都安靜了。

黑暗的,安靜的,冰冷的。

他忍不住伸手環緊了自己,可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比冰雪更冷的,是顧懷袖的聲音。

琉璃世界裡,走廊上暖黃的燈光在風裡輕輕搖曳,顧懷袖輕輕一低頭,看了看自己漂亮的鞋面兒,還有新衣裳下襬那一朵被污了的纏枝蓮花。

“誰潑的水?”

她抖了抖自己的袖子,悠然這麼一問。

站在臺階下面的,是前幾日剛剛進門、今日剛剛回門的二少奶奶,是這府里正正經經的主子。

可這時候,沒一個人還記得躬身見禮,只知道似乎要發生什麼事情,直愣愣地站在臺階上。

方纔潑出去那一瓢水的小廝已經愣住了,在顧懷袖開口之後,他已經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下來:“小的該死,是小的瞎了狗眼,沒見着您過來,還望二少奶奶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二少奶奶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

他一個勁兒地往地上磕頭,這大冷的天,他卻出了一頭的汗。

只顧着巴結四公子,以爲即便顧懷袖追過來討人,也沒辦法拿住人錯處,可誰想到,他這一瓢水,出了潑天的錯處!

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之前的風光?

只知道磕頭了,腦門上全是血,看着挺滲人的。

廚房裡忙活的人不少,各個房裡的丫鬟下人還有在佈菜或者點夜宵的,這時候都悄悄地看着。

府裡見過二少奶奶的人不多,不過見過的都傳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今兒親眼看着,卻只覺得這人是冰雕雪琢的,又精緻又冷豔,泛着一絲絲透心涼的感覺。

明眼人都覺得,二少奶奶這是來找自己的廚子的,可她站在這裡,偏生不問那廚子的一個字,這會兒先跟一個家丁計較起來,不是奇怪嗎?

“小的該死,衝撞了二少奶奶……小的該死……”

“砰砰砰”地一個勁兒磕頭,看早幹什麼去了?

顧懷袖瞥了一眼小石方,縮在袖子裡的手,全已經將拳頭握緊。

她繃緊了牙關,緊咬着,一字一句,清楚道:“府裡的小廝,污了我新鞋面兒和新襖裙,倒是本事。以下犯上,府裡可是個什麼規矩?”

一旁拎着鞭子的小廝,也一骨碌地跪了下來,哆哆嗦嗦道:“杖、杖四十……”

那還在使勁兒磕頭的小廝聽見這一句“杖四十”,幾乎立刻就軟倒在地了。

“二少奶奶……”

青黛這時候終於追了上來,半路上還險些滑了一跤。

她趕緊上來,要把披風給顧懷袖披上,沒料想顧懷袖淡淡一擺手,那素玉般手掌比石板上的雪還白,燈光映照下似乎隱約見得着下頭青色的血管。

顧懷袖彎着脣,聲音裡帶着笑意:“那就杖四十吧,立刻,馬上。我就在這裡,看着。”

立刻,馬上。

我就在這裡,看着。

多輕飄飄的幾句話,甚至還面帶着笑意,可就是讓所有人都笑不出來,嚇得慌纔是真的。

後面阿德挑着燈籠,張廷玉也終於過來了。

他看了阿德一眼,阿德會意:“老爺今兒還在宮裡,怕是落鎖之前回不來。”

落了鎖也不定能回來,張英在家裡的時候太少了,有時候在朝中好友那裡歇了,有時候皇帝留他在南書房或者別的地方辦事,索性就在皇宮裡過一夜。這種殊榮,對普通大臣來說可是求也求不來的,可對他們張家來說,卻是難言的災禍。

比如今天,張英又不回來。

朝政繁忙,白天都在處理事情,晚上不定多久回來,即便回來,頭一沾枕頭估計就已經睡着了。

府裡上上下下的事情,在外爲官的男人們是不會管的,後院裡都是女人說了算。

張廷玉冷峻地抿着脣,已經走了上來。

他看見顧懷袖跟青黛擺了擺手,便見青黛給顧懷袖搭披風的手收了回去,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後看向了小石方。

伸手利落地往脖子上一解,張廷玉擡手就將外面狐皮大氅給掀下來,遞給阿德。

阿德一怔,不過一看跪在雪裡已經凍得不成人樣的小石方,還是明白了。

將燈籠往地上一放,阿德接過了大氅,到了青黛的身邊。

青黛也是愣住,看到那大氅纔算是明白過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張廷玉一眼,又見阿德將大氅給小石方蓋上了,這纔回頭來把那披風給顧懷袖搭上。

顧懷袖眉頭一皺,還注意着那邊搬條凳、綁人、拿板子的事兒,就感覺自己肩上沉了一點,原來是披風披上了。

她回頭一看,阿德剛從小石方身邊退走,不遠處有一點亮着的昏黃燈籠。

那燈籠就在張廷玉的腳邊,將他隱在黑暗裡的陰影照出來一點,可看不見表情。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乾淨利落,袖口是收緊的,顯然是剛剛出來的時候也比較急,並沒有披上外袍。

她看了一眼,又慢慢轉過頭來,只緩緩擡了腳,繡鞋點在前面不遠處的水面上,踏過這一灘水漬。

一步,兩步,三步,站定。

早已經有人將方纔潑水的那小廝按在了長凳上,顧懷袖手一指方纔拎着鞭子的那小廝:“你來打,四十。你若不動手,也打你四十好了。”

天下怎有這樣不講道理的主子?

衆人簡直爲之愕然,甚至是駭然了。

明眼人一看,這就是要爲小石方出氣的,偏生那潑水的小廝被顧懷袖拿住了把柄,就算人家真是爲小石方出氣,你又能怎樣?

活該你被打!

這一位主兒,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誰惹上誰倒黴了!

小廝狠了狠心,一咬牙,放下鞭子,就拿起一旁別的小廝端來的長木杖,朝着趴在長凳上的人打去。

“啪!”

“啊!”

……

殺豬一樣的叫聲,一下在這廚房前面響了起來。

雪夜裡,多久沒這樣熱鬧過了?

這廚房,本來就是下人們踏足得多的地方,今兒來了一位貴主兒,偏還幹這些個打打殺殺的事情。

廚房裡殺豬殺羊殺雞鴨鵝比較多,可打人的事情見得少。

二少奶奶纔是剛剛嫁進來的啊,怎麼就……怎麼就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懲罰下人呢?

旁人是不明白的。

連顧懷袖自己有時候也不明白。

她覺得自己來的時候很理智,可她那時候想不到任何的解救辦法。沒有理由,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話來跟小石方開脫。

懲罰小石方的畢竟是顧懷袖的小叔子,年紀很小,可偏偏是府裡的爺,要真追究起來不知道要扯到什麼時候。

吳氏的心是偏着長的,更何況,張家有四兄弟,老大老三老四都比較得重視,張廷玉卡在中間,又因爲一些顧懷袖不知道的原因,在這府裡位置頗爲尷尬。

掐起來能不能討了好,很難說。

可要顧懷袖憋下這一口氣,休想!

她能忍,可有限度。

小石方給她當了這五六年的廚子了,當初她用人蔘把小石方的命給吊起來,爲的可不是讓這些個腌臢東西在這時候害了他去!

嫁進門來這才幾天?

第二天就有人針對小石方就不說了,如今陳玉顏已經回了桐城,要再嫁進來也是以後的事情;偏偏現在又來了一個,這一回換了張廷瑑。

真是有意思了,她倒要看看,他們還能玩兒出什麼花樣來。

這後廚裡的動靜太大,難免驚動別人,府裡的消息傳得飛快,四公子屋裡,婆子們都緊巴伺候着呢。

浣花的心情可好了。方纔嘴巴甜,她從四公子這裡給芯蕊討了一罐子上好的膏藥去,等一會兒回去給芯蕊敷上,定然可以保證沒有半點痕跡。

“四公子,您今兒吃這個桂花糕嗎……”

“不好了不好了,後廚那邊出事了!”

“慌慌張張幹什麼?能出個什麼事情?咋咋呼呼也不怕驚嚇了四公子!”

浣花將手裡的碗一放,掀開簾子就去訓斥。

吳氏還在前面等張英的消息,聽不見這邊的動靜。

那通信的丫鬟怕極了,“方纔有個不長眼的下人,遵照着浣花姑娘您的吩咐,給石方小師傅潑水醒神,結果沒料想二少奶奶忽然來了,恰恰潑到了二少奶奶今兒回門穿的那一雙新鞋面,現在正叫人把那小廝按在後廚門前打呢,血肉模糊的……”

屋裡霎時間一靜,丫鬟婆子們齊齊倒吸一口涼氣。

僅僅因爲被潑了新鞋面就把個下人打得血肉模糊?

這新進門的二少奶奶未免心太黑、手太狠吧?

別人不知道,可浣花是清楚的,她有些慌了神,顧懷袖的所作所爲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還記得芯蕊跟自己說過,吳氏要拿捏顧懷袖,只管給她個下馬威,到時候自有吳氏護着。

那廚子太獨特,太出挑,天下沒有哪個女人陪嫁還要廚子來的。這石方小師傅就是矮人頭裡面的高個兒,活靶子一個,不拿他立威,拿誰來開刀?

姐妹兩個一合計,便打定了主意。

浣花是看吳氏不大待見這新兒媳,所以纔敢攛掇四公子去,並且她也探過四公子的話了,自己這樣做肯定能討了吳氏的歡心,指不定能一下飛起來,不需要怎麼鑽營,就能到長安那個位置上呢?

可長安那個位置,不是人人都能做的,那是整個府裡最體面的掌事丫鬟了。

“芯蕊……”

芯蕊說過的,總不該是錯的啊……

她鼓着一口氣,安慰自己,說不會出事。

雖看着這大冷天,卻跑回去,把爐子上暖過的披風搭在了張廷瑑的肩膀上,“四公子,奴婢帶您去看看白天那個被您罰跪的小廝好不好?”

“小廝?”張廷瑑有些健忘,“你說那個欺負你,還罵你的小石方嗎?”

“對,就是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浣花認真地點着頭,牽着張廷瑑就往外面走。

雪地路滑,好歹有不少人扶着,張廷瑑才走了過去。

越是接近後廚,那慘叫聲越是劇烈。

張廷瑑看到二哥張廷玉就站在後面,沒穿個暖和衣服,抄着手在一邊看。前面二哥媳婦兒,也就是他二嫂,裹着披風,戴了個手籠,好整以暇地看着前面“行刑”的場面。

那長杖一下一下地落在之前那不長眼的小廝身上,疼得他每一聲都跟要跳崖一般。

顧懷袖似乎沒聽見後面來的人的驚呼聲,懶洋洋道:“別偷懶兒,打得用心一些,不然倒黴的是你。”

執杖的小廝都要哭出來了,這時候卻也只能暗道一聲“得罪了”,更下了狠手,使勁地打下去。

沒幾下,那小廝就不叫了,已經奄奄一息,鮮血順着他身上流淌下來,把地面上的雪都染紅了。

顧懷袖打了個呵欠,似乎困了。

她狀似不經意地掃了一直跪在地上,打從她來了就沒動過的小石方一眼,心底方壓下來的戾氣,卻又橫生出來。

轉過身,披風的角上掛了只小鈴鐺,聲音煞是好聽。

顧懷袖先是看見了張廷玉,卻訓斥阿德:“還不快給你家爺尋件披風大氅來,愣着幹什麼呢!”

阿德一縮脖子,娘也,少奶奶這翻臉好快!

他不用張廷玉點醒,麻溜兒地回去了。

而後,顧懷袖看向了剛剛過來的張廷瑑,還有旁邊牽着他的那丫鬟。

她慢慢走過去:“這大晚上的,四公子怎麼也來了?”

張廷瑑不知怎地,有些害怕,他還是覺得二嫂很好看,可浣花跟他娘都說二嫂是蠍子變的。他抖了一下,竟然道:“浣花叫我來看被罰跪的石方小師傅的……”

浣花嚇了一跳,還沒想好什麼說辭,就見顧懷袖利刃一樣的眼神紮了過來,恍若實質一樣,要在她身上戳個窟窿出來。

可下一刻,顧懷袖就笑了。

她彎下腰,伸出手去,摸了摸張廷瑑的頭:“四弟,你看我長得好看嗎?”

衆人聞言一愣,只覺得這問題很奇怪。

張廷瑑下意識道:“好看。”

顧懷袖笑得更溫柔了,她眯着眼,似乎暖融融的:“真乖。”

張廷瑑看她笑,也不知爲什麼笑了笑。

然後顧懷袖還是笑着問:“這下着雪呢,你冷不冷啊?”

“冷得厲害。”張廷瑑毫無機心,答道。

顧懷袖輕輕地碰了碰他額頭,然後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給他披上:“夜裡當心,着了涼可不好……”

她給張廷瑑繫上披風,然後輕輕地直起身,擡手——

“啪!”

一巴掌!

出其不意地落在了張廷瑑身邊站着的浣花臉上!

浣花整個人都摔得一個趔趄,“啊”地尖叫了一聲,幾乎一個跟頭就滾進雪地裡了。

所有人都被顧懷袖這動如雷霆般的一巴掌嚇住了,張廷瑑距離最近,這時候僵硬站在那裡,根本傻了。

只聽顧懷袖冷聲道:“這麼冷的天兒,還帶着四公子出來,沒見四公子說冷嗎?一個奴婢就敢這樣不走心,府裡規矩是當擺設的嗎?爺們兒若是凍壞了,打斷你狗腿都賠不起!”

前一刻言笑晏晏,對着張廷瑑噓寒問暖,下一刻就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張廷瑑貼身丫鬟的臉上,毫不留情!

這樣的翻臉速度,何人能及?!

要緊的是,她句句在理,在方纔見到張廷瑑的一瞬間,怕是就已經想好了怎麼挖坑,怎麼讓這主僕二人跳下去,然後坑殺這刁奴!

顧懷袖有點手疼,輕輕一抖手腕,將有些翻亂的袖子整了整,慢條斯理道:“多歡多喜多福,把這不知死活專坑害府裡公子爺的丫鬟給我按住了,抽她十個大耳刮子。”

“是,二少奶奶。”

三個丫鬟以前沒怎麼幹過這種事,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多歡多喜兩個上去,按住了想要掙扎和嘶喊的浣花,另外一個多福,在她叫喊之前已經出手,下手毫不留情。

“啪!”

耳光聲響亮,多福有些發抖,可也有些興奮。

她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只看到顧懷袖站在一邊溫吞地剔着手指甲,於是又埋下頭,再次一巴掌甩出去。

張廷玉一直沒走近,看着顧懷袖這連番的手段,一步一步甩出去的連環計,至今還找不出差錯來。

小石方一直跪着,不存在顧懷袖報私仇護短的說法。

甚至可以說,從始至終,她幾乎什麼都沒做。

她沒有救自己的廚子,而是在料理這家裡的破事兒,拿不住他把柄。

阿德腿腳很快,找了件大氅給張廷玉披上的同時,又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

張廷玉聞言點了點頭,示意阿德上去拿掉小石方外面披着的大氅。

阿德沒動聲色,那邊一直在看顧懷袖懲罰下人呢,耳光聲跟哭喊聲響成一片。多福下手極重極狠,沒一會兒,這浣花的臉就已經腫得看不出原樣了。

沒人注意到阿德的舉動。

等到阿德輕輕退回來,前面纔來了人。

打頭的就是兩盞燈籠,長安跟王福順家的扶着吳氏過來了。

“大晚上的,怎麼這麼鬧騰呢。”

“老夫人,救救奴婢!”

浣花像是忽然看見救星,連忙掙扎着要起來,喊了一聲。

她一喊,所有人目光都往她身上落。

多歡多喜兩個有些按不住,可顧懷袖道:“差一個,打!”

天大地大,她顧懷袖的面子最大。早說過了誰踩她臉,她就剝誰的皮。

今兒別怪她心狠,是這些個人自己找死!

差一個耳刮子,管你來的是誰,打了再說!

多福高高揚起手,有些害怕,她閉上眼睛,在吳氏驚駭的目光下,在顧懷袖盈然純善的笑意之中,重重落下!

“啪!”

最後一巴掌,就這麼落下了。

響亮的,駭人的。

吳氏只覺得眼前一晃,那一巴掌像是落在了自己的臉上一樣,疼得她麪皮一緊。

“你!”

顧懷袖彷彿這時候纔看到吳氏一樣,她走上來,到了張廷玉身邊,兩個人同時行了一禮。

顧懷袖彎着脣,有些驚訝用削蔥根般的手指掩脣道:“這麼晚,天兒又這麼冷,婆婆怎麼也出來了?”

( ̄e(# ̄)☆╰╮o( ̄▽ ̄ 邏輯被作者吃了,有需要的去別家買吧

愛你們,麼麼噠,晚安了。喜歡記得投喂個留言yooooo

第178章 護犢子第185章 總裁官第86章 醒酒湯第104章 示威第203章 沾血的第87章 中秋燈會第262章 番外 鍾恆老闆有病第101章 懷袖歸來第123章 更黑的第244章 指鹿爲馬第241章 相位第90章 出題第235章 女人的天下第65章 二嫂第260章 補記墓誌銘第152章 婦人第111章 惡報第13章 此計不成第172章 女先生第49章 周道新第49章 周道新第102章 重回張府第38章 趣聞第23章 水落石出第54章 掌摑第112章 八字現第202章 前明冤案第214章 蛛絲馬跡第136章 大哥第141章 爲官之道第47章 張半仙第119章 摔茶盞第250章 紅顏多薄命第128章 舞弊案第93章 京城消息第79章 不要臉第102章 重回張府第201章 好大雪第110章 偷窺第229章 金簪第244章 指鹿爲馬第190章 彭氏第53章 有孕第241章 相位第232章 盛世氣象第170章 倒戈第201章 好大雪第189章 開蒙日第233章 困局第15章 落井下石第218章 師恩第139章 仕途開第84章 乾孃第204章 廢太子第45章 禍害成雙對第2章 未來姐夫第3章 拜會張家第172章 女先生第233章 困局第121章 氣頭上第216章 說漏嘴第28章 坑媳婦兒第128章 舞弊案第216章 說漏嘴第7章 回信消息第228章 魚兒第45章 禍害成雙對第19章 京城消息第167章 將計就計第6章 雞蛋與書法第69章 牛嚼牡丹第85章 二爺善心第33章 卿何如第39章 藏拙夫妻檔第69章 牛嚼牡丹第226章 成長第27章 捉刀人第126章 胖哥兒第243章 事起第13章 此計不成第65章 二嫂第67章 顧式打臉第229章 金簪第74章 狠毒計第168章 莫比烏斯環第84章 小夫妻第265章 番外 張老先生有話說(二)第200章 狂疾第3章 拜會張家第78章 氣死你!第185章 總裁官第176章 陽春麪第210章 學生先生第84章 乾孃第68章 氣暈了第7章 回信消息第120章 美色傷人第192章 缺一人
第178章 護犢子第185章 總裁官第86章 醒酒湯第104章 示威第203章 沾血的第87章 中秋燈會第262章 番外 鍾恆老闆有病第101章 懷袖歸來第123章 更黑的第244章 指鹿爲馬第241章 相位第90章 出題第235章 女人的天下第65章 二嫂第260章 補記墓誌銘第152章 婦人第111章 惡報第13章 此計不成第172章 女先生第49章 周道新第49章 周道新第102章 重回張府第38章 趣聞第23章 水落石出第54章 掌摑第112章 八字現第202章 前明冤案第214章 蛛絲馬跡第136章 大哥第141章 爲官之道第47章 張半仙第119章 摔茶盞第250章 紅顏多薄命第128章 舞弊案第93章 京城消息第79章 不要臉第102章 重回張府第201章 好大雪第110章 偷窺第229章 金簪第244章 指鹿爲馬第190章 彭氏第53章 有孕第241章 相位第232章 盛世氣象第170章 倒戈第201章 好大雪第189章 開蒙日第233章 困局第15章 落井下石第218章 師恩第139章 仕途開第84章 乾孃第204章 廢太子第45章 禍害成雙對第2章 未來姐夫第3章 拜會張家第172章 女先生第233章 困局第121章 氣頭上第216章 說漏嘴第28章 坑媳婦兒第128章 舞弊案第216章 說漏嘴第7章 回信消息第228章 魚兒第45章 禍害成雙對第19章 京城消息第167章 將計就計第6章 雞蛋與書法第69章 牛嚼牡丹第85章 二爺善心第33章 卿何如第39章 藏拙夫妻檔第69章 牛嚼牡丹第226章 成長第27章 捉刀人第126章 胖哥兒第243章 事起第13章 此計不成第65章 二嫂第67章 顧式打臉第229章 金簪第74章 狠毒計第168章 莫比烏斯環第84章 小夫妻第265章 番外 張老先生有話說(二)第200章 狂疾第3章 拜會張家第78章 氣死你!第185章 總裁官第176章 陽春麪第210章 學生先生第84章 乾孃第68章 氣暈了第7章 回信消息第120章 美色傷人第192章 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