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古道上,一輛充滿着歡聲笑語的馬車壓緩緩駛過,在地上留下兩行深深的車轍。
這次秦子戈去後勝府上偷,不,拿東西的時候,出了捲走價值不菲的財貨,還專門搜尋了不少造型獨特的首飾。離開臨淄北上的時候,秦子戈將這些裝有這些首飾的盒子拿出來讓四女挑選,自己去外面趕馬車。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首飾之類的東西永遠都是女子追求和嚮往的東西。
聽着後面車廂裡傳來的嘰嘰喳喳的的議論聲,秦子戈會心的笑了笑,按着李牧當初派人送來的地圖趕往他所在的據點。
就在這時,紫女撩開車簾在車轅的另一邊坐下。
秦子戈做怪的問道:“怎麼,那些首飾入不了我們二龍首的眼?”
對於秦子戈的打趣,紫女沒有理會看着秦子戈問道:“你這次洗劫了齊國的丞相府,就不怕後勝因此而走到反秦陣營?”
聽紫女這麼問,秦子戈擺手道:“這是個啞巴虧,他只能認栽。何況如今臨淄城紅那麼多肥羊供他宰割,不出一個月,都是的這三十萬金就會如數補充回去!說白了,我們只是借後勝的手搜刮了一波五國遺民罷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後勝還得感謝我!”
對於秦子戈的說法,紫女嗤之以鼻。
見到紫女的神情,秦子戈解釋道:“你還別不信,那天你在楚天酒肆也看到了,你那個昔日的小夥伴張良夥同魏國信陵君門下的門客張耳陳餘所演的那場戲讓那些在場的那些五國遺民紛紛踊躍報名!齊國不亡於五國遺民引發的內亂,必亡於秦國泰山壓頂的外患。如今後勝如果是個聰明人他就會利用丞相府失竊一事假借整治臨淄城治安,驅趕臨淄城中的五國遺民。如此,壓在後勝肩膀上的兩座大山之一就被他除去了!”
紫女扭頭看着秦子戈說道:“你會這麼好心?”
秦子戈調整了一下馬車行進的方向,然後嘿嘿一笑說道:“還是你瞭解我!齊國的內憂和外患其實是相互牽制的,正是因爲內憂的存在,外患纔不那麼沉重。齊國的內憂其實也是秦國的的內憂,對於齊國,秦國是想不戰而屈人兵的。而五國遺民就是擋災秦國面前的攔路虎。沒有了那些反秦分子的牽制,齊國就只能任由秦國拿捏。”
正如秦子戈所說,將那些五國遺民趕出臨淄後,後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不過兩權相害取其輕,相較起五國遺民,後勝更樂意和秦國打交道。
後勝本着任人宰割的想法再次來到頓弱所在的秦國商社。
臨淄城內五國遺民數量的變化自然瞞不過頓弱的雙眼,得知那份名單上的大部分人遷出了臨淄城後,頓弱心中一直暗暗繃着的那根弦終於鬆了鬆。
這次見到後勝後,頓弱沒有再向往常一樣與後勝拐彎抹角直接開口詢問道:“齊國是戰是降?”
“戰又如何降又如何?”
頓弱強硬道:“戰,包括丞相在內的齊國王室終究逃不過一個死字!降,則秦國可以給你們一條生路!”
後勝聞言強撐到:“閣下未免太看不起我齊國。我齊國休養生息這麼些年,也不是白給的。秦國想要咬下齊國這快硬骨頭,小心崩了自己的牙!”
頓弱看穿了後勝的色厲內荏,不過頓弱還是給了他一個臺階:“齊秦交好這麼多年,如果齊國願意主動歸降秦國自然是願意答應一些條件的!丞相不如說一說自己的底線,若是能談妥,對兩國都好!”說罷,頓弱拿起桌上的酒樽向後勝遙敬了一杯。
“好。”後勝離案起身,轉悠了幾步,思忖了片刻後一臉痛徹心扉的說道:“想要齊國主動獻降,秦國需要答應三個條件。其一,齊國社稷必須得存,齊國王族不得遷徙他地;其二,齊王田建至少分封侯爵,封地不得少於八百里;其三,老夫要當北海侯,封地六百里。如此者三,但有一諾不成,老夫就只能帶着鉅野的三十萬齊軍與秦國決一死戰了!”
“丞相好手段!”頓弱大笑道:“孔丘有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丞相若是秦王,會不會答應這三個條件?秦國一統天下已成天下大勢,強大如楚國一樣敗倒在秦國的鐵蹄之下!在下之所以在此與丞相會商,所圖謀的不過是想讓齊入秦人少流一些血罷了,丞相可不要會錯意。秦國並非懼怕齊國,齊國的三十萬大軍秦國還不看在眼裡!今丞相所開之價,將一個諸侯國變成了三個諸侯國,豈非滑天下之大稽!”
“老夫願聞上卿還價。”後勝面無喜怒的說道。
頓弱沒有說話,摘下了腰間板帶的皮盒打開,拿出了一方摺疊精細的羊皮紙,雙手捧給了後勝。後勝接過來後緩緩展開了羊皮紙,首先入眼簾的是左下角那方並不陌生的硃紅的秦王大印,再往上是幾行工整的秦國文字:“秦一統天下,以戰止戰,故不畏戰。齊國君臣若能以人民塗炭計,不戰而降秦國,則大秦必以王道待之而存其社稷。秦王政二十五年夏。”
“秦王眼中,沒有老夫。”後勝看罷,冷冷一句。
“非也,非也!”頓弱指着後勝手中攤開的羊皮紙:“若丞相求一方諸侯,固然說夢。然若求與齊王一起受封,則秦王已經言明也。丞相且看,秦王書中雲‘齊國君臣’,而沒有單指齊王;這個‘臣’,舍丞相其誰!”
“話雖如此,然老夫在秦王筆下終究不足道哉!”
“丞相必要秦王明說‘後勝’兩字?”
“老夫終究不是無名鼠輩!”
“丞相以爲,點名有利?”
“白紙黑字,終勝過閣下口舌之言。”
“頓弱卻以爲,不點名對丞相更有利,悶聲才能發大財。”
“足下託詞,未免太過拙劣。”後勝毫不領情的說道。
“丞相關心則亂。”頓弱侃侃道:“齊國民風粗獷,其中不乏抗秦死戰之勇士,眼下五國世族齊聚齊國,復辟闇火不熄。若此等人以秦王書命爲據,認定齊國降秦乃丞相一力所爲,到時候丞相還能安穩麼?當年齊愍王侍臣王孫賈丞相可還記得?”
頓弱的話揭開了後勝的回憶,當年齊愍王被楚將淖齒所殺,齊愍王的侍臣王孫賈在齊國街市上振臂一呼,率領齊國百姓殺死了淖齒爲齊愍王報仇雪恨。後勝雖然沒有親自參與此事,但是後勝親眼見證過齊民的憤怒。他所害怕的就是怕自己將來步了淖齒的後塵,但是就這麼放棄自己的封地後勝實在是不甘心。
“丞相且看!”
看到後勝臉上掙扎的表情,頓弱再次從懷裡拿出了一方羊皮紙。後勝接過,只見上面幾行大字:“定齊之日,有功之臣持此書命,居北海之地,襄助齊國民治。秦王政二十五年夏。”頓弱悠然笑道:“丞相看好,封邑之外,尚有襄助民治之權力。也就是說,丞相還是齊地的丞相。”
見後勝看完,頓弱從他手中抽回這封王書笑眯眯的看着他。
後勝目光炯炯的盯住頓弱問道:“此書何時交老夫執之?”
頓弱大笑道:“商道有言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此書本應是在齊國徹底安定下來之後才能交付於你。不過若是丞相不放心,此時也可交給你!不過,拿到此物後丞相可要小心,萬一落到有心人手裡,後果怎麼樣不用我多說了吧!”
後勝聞言想起了自己密庫中被強人搶走的價值三十萬金的財貨,思忖片刻後對頓弱說道:“算了,此物暫且放在你這裡。老夫此刻攜帶此物,做事未免礙手礙腳。”
說完,後勝拿着之前那張蓋有秦王大印的王書獨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