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部隊的疲憊勞頓投入戰場真的合適嗎?何懌曾經是個百將,他的軍事經驗不多,不過關於不適合用疲憊之軍作戰的常識還是懂得的。
初次獨自領軍的蘇烈很明顯是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發出的一些指令很明顯沒有考慮到麾下士卒的狀態,何懌有心提醒卻被一句話給堵回去了。
丹陽關乎到呂哲能不能從水路撤退,何懌還能多說什麼?難道都說關係到主上的後路了,他還建議休息?那就是不顧主上安危了,被一個上綱上線豈不是自找倒黴。
衡山郡所部已經連續征戰一個月又八天,對於一支軍隊來說連續動用一個月已經算是到了疲勞的臨界點。
呂哲麾下的部隊,現下除了一部分駐軍之外,投入與楚國交戰的軍隊哪一支不是連續作戰超過一個月?他願意這樣嗎?不願意難道坐看楚國得到廬江郡,而後變得更爲強大之後來進攻自己?
可不是每件事情都能按照常理來運作,有時候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也是一種迫不得已。
南下的泗水郡楚軍也是疲憊之師,項柱能不知道這點嗎?他也知道,但是毫不猶豫地將部隊投入到進攻當中。
單陽城並不大,佔地也就五六平方里,城裡的軍民在呂哲軍打來的時候,在呂哲發動攻城之前逃了一批。等待縣城被呂哲軍攻下,後面的幾天裡又逃了一批。現在丹陽縣城裡留下的黔首數量大概只有原來的十之二三,他們對楚軍重新殺來內心裡的感覺其實感到很複雜。
呂哲軍有嚴明的軍紀,雖不說絕對沒有擾民的事情發生,可是相較起幾乎沒什麼軍紀可言的楚軍來說絕對是一支文明之師。
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啊,從這裡就能看出這一方勢力對民間的態度,特別是呂哲軍買東西會給錢且出手大方給了丹陽人很大的印象。
士兵那麼富有,傳言南郡非常富庶就不是虛言了吧?留下來的丹陽人明白一個地方想要富庶依靠的是什麼,因此總是會有人產生一些想法。覺得或許生活在呂哲治下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現在楚軍重新殺來,還在城中的丹陽人之所以內心複雜,是出於一種身爲楚人的感情和渴望安定富庶的心態在自相矛盾。
一些在互相聯繫幫助楚軍奪回丹陽的潛流本來應該很激盪很洶涌纔對,可是那些負責聯繫的人發現除了一些留在城內的豪紳和氏族顯得迫不及待之外,普通的黔首似乎熱情不足。
會不會有人跑去找梅鋗告知有人要與城外的楚軍裡應外合?那純粹是想多了。丹陽人雖然對配合楚軍奪回丹陽沒有多大的熱情,可是也不至於會多麼地愛戴呂哲軍。
梅鋗發現南面的楚軍較爲精銳也就把注意力傾斜到這一邊,將東面的部隊安排給了一個叫羌保的校尉。
校尉羌保是原南疆軍團的一名五百主,他是個有參加過統一之戰的人,是在滅楚之戰中因功被升爲五百主,對楚人的進攻方式相對比較熟悉。
東面的楚軍青壯成爲士兵的時間還沒十天。他們沒有經過訓練,可能連一名合格的帶隊官都沒有,羌保所看見的是一幫被兩百餘弓箭手射得哭爹喊孃的農夫。這些楚軍不該猛的時候衝得異常兇猛,被幾次箭矢射擊之後卻又放慢了速度,羌保在可惜自己臨時掌管的部隊中沒有足夠的弓弩手,不然這批楚軍別說靠近拒馬等障礙物,連壕溝都別想跨過來。
“藤甲兵和朴刀兵準備發動反衝鋒。”
羌保手裡的兵力只有兩千,除了兩百弓箭手之外是五百藤甲兵、兩百朴刀兵和一千一百個戈矛兵。他認爲對付這種烏合之衆發動反衝鋒是合適的戰法,用戰兵發動兇悍的反衝鋒可以嚇住敵軍。而事實似乎也是那樣。靠近拒馬的楚兵被髮動反衝鋒的藤甲兵和朴刀兵靠近後一陣劍刺刀砍,再有弓箭手對楚兵靠後的人一陣散射,進攻東面的萬餘楚兵竟是轉身逃跑了。
梅鋗所防禦的泗水郡所部的楚軍卻是另外一個樣子,這些楚軍在五百弓弩手的射擊下懂得儘量的分散。進攻的姿態也不是那麼的着急。
泗水郡的楚軍經歷的戰事不算少,他們在泗水郡先後與起兵的各方勢力廝殺,後面還跟將手伸進泗水郡的魏軍有過交戰,膽氣和心態在多次作戰中已經被培養出來。不會像會稽郡的那些新丁才首次上戰場不懂節約體力又滿心的害怕。
不過有一點泗水郡和會稽郡的楚軍都相同,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面對有軍陣模式的箭矢射擊,因此在靠近的時候不少人不懂得規避而被射翻在地上。
五百弓弩手對付儘量分散的楚軍無法發揮出遠程攻擊最大的優勢。漸漸地楚軍靠近了設立的拒馬等障礙物。
梅鋗手裡面有五百藤甲兵、五百朴刀兵、五百長矛手和一千戈矛兵,他所選擇的戰法是讓部隊排好隊形構築戰線防禦,而後讓弓弩手不斷對楚軍進行殺傷,慢慢地放血。
其餘的兩個方向,共尉打得也相對穩重,短時間內基本是沒有被楚軍突破的可能性,不過也絕對談不上什麼反攻,因此四個方向中倒是羌保表現得相對耀眼。
項柱從發動圍攻後不斷聽取戰事的彙報,他本人所待的位置是戰場的東面,親眼看到的是己方的一萬兩千餘人被呂哲軍的兩千五百人牢牢擋在原地,聽取的彙報是西面和北面也在僵持,南面則是十分可惱的被守城的敵軍打了個反衝鋒敗退下來。
“不愧是殲滅十萬百越人又擊敗十五萬秦軍的呂哲軍啊!”感嘆着,項柱頻頻皺眉,他已經知道城內不過才一萬守軍,原本以爲可以一鼓而下,現在看起來卻是沒有那麼簡單了。
南面的進攻不能停,一停守軍就能抽出兵力支援其它位置,項柱從兩萬的預備隊中抽出五千,連同敗退下來的人,再次用一萬兩千人進攻南面。
羌保採取了剛纔的對策,這一次反衝鋒似乎是遇到了對手,令他本來得意的表情僵住,若不是反應還算快速,派出朴刀兵和部分戈矛兵增援上去,那麼發動反衝鋒的五百藤甲兵就該被圍住了。
“好險!”將藤甲兵救出來,羌保重新穩定戰線後不敢再自大和放鬆了。
從東面轉到南面親自督戰的項柱有點可惜了,不過這一次督戰倒是開啓了一絲絲的靈光,他移動到西面這個也是會稽郡新兵負責進攻的方向,看了一會之後召喚負責這個方向進攻的右領低聲吩咐了什麼。
共尉採取的應付很保守,是那種不求貪便宜擊潰敵軍的固守,如此一來西面和北面也就維持一個僵持的局面。他得到彙報,敵軍的將旗移動到西面,他自己也就轉移了過來。
進攻西面的楚軍剛纔還與防禦的呂哲軍粘着,共尉到來後卻看見楚兵突然喊叫着潰退。進攻這邊的楚兵不怎麼樣這點他是能觀察出來的,不然也不會待在北面指揮,等待楚軍將旗移動過來纔來到這裡。他可不清楚羌保那邊的事情,自然也就將楚軍的突然潰退認爲成士氣崩潰。
項柱很快組織好新一輪的進攻,他將自己手中能動用的精銳混合在會稽郡新兵的進攻序列,期待這邊的守軍將領也像南面的呂哲軍守將那麼自大。爲了能達到突然性的目的,將旗自然是不能留在這邊,他命人扛着將旗離開,自己則是停在原地等待奇蹟出現。
共尉見到楚軍將旗離開也打算回到北面,畢竟那裡的楚軍一看就相對比較精銳,他擔心自己離開久了北面會出現差池。
西面的楚軍在吶喊聲中又發動進攻了,他們冒着不多的箭矢再次翻過壕溝來到障礙物區域,防守的呂哲軍先期十分順利地將進攻的楚軍大量殺傷,在不知不覺中將陣線向前推進,原本嚴密的隊形漸漸拉開。
負責這邊防禦的呂哲軍剛纔也是這麼打,那一次全是新兵的楚軍只有被壓迫的份,根本就沒什麼趁有空隙穿插合擊的戰術。然而這次不一樣了,將陣線推進的守軍發現敵軍突然變聰明瞭,局部地帶的楚軍竟然在穿插分割,反應過來的南面守將趕緊下令後面的部隊上去增援,試圖重新把部隊的陣型充實起來。
“奏效了!”項柱笑了,“後續部隊繼續投入,別給敵軍有喘息之機!”,他扭頭對人說:“是時候點菸約定的信號,讓城內的配合外面的部隊夾擊這一邊。”
項柱的靈光一閃得到的成果是巨大的,南面推進的呂哲軍已經完全被分割,眼見城內策應的人一來就該成功地突破守軍的防線,那時他們就可以殺入城內。
守城最怕有一面失守,概因只要有一個地方被突破就會造成敵軍從中間全面開花的局面,那時外圍有再嚴密的防禦都會變成是漏洞的窘境。
另一邊,走到半路的共尉接到南面守將的緊急彙報正在掉頭急趕,而梅鋗則是收到城內有人作亂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