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東海遼闊,但在之前,趙碩對這遼闊一詞,當真沒有半點感覺。
原因很簡單,趙碩在東海海邊,以業果金輪初次肉身飛天之際,便引來了大光明寺的空雲和尚,同時還附帶來了萬劫門的黃有德。
而在與黃有德一同打殺了空雲和尚之後,趙碩隨意覓了一地療傷,卻又是正好遇到了暖玉。
更讓趙碩沒有想到的是,他隨黃有德和暖玉前往萬劫門後,此前爲之頭痛的查探魔門細作一事,直接便得到了重大突破,甚至可以說,他已經做到了山河硯所期望的程度,即調查出了魔族細作的身份。
這樣的接連巧遇,讓趙碩不由有了一種東海遼闊、其實也不過如此的錯覺。
但很快,隨着趙碩此番前往東海正道勢力範圍所在,他的這一錯覺,也慢慢得到了糾正。
原因也是很簡單,趙碩向着正道勢力範圍所在、不偏不倚的飛了大半天后,眼前只見到無邊無際的茫茫大海,除了偶爾遇到一兩個杳無人跡的荒島、又或零星海礁外,連個人影子都沒碰到。
也正因爲此,趙碩起初還有另一種錯覺,以爲是昏頭走錯了方向,跑到了人跡罕至的東海深處,但他參照碰到那些海礁、荒島,對比暖玉交給他的東海地圖,卻是可以確定,他已是進入了東海正道勢力範圍之內。
“豬弄的,東海果是地廣人稀,若非門派所在的島嶼附近,根本便難碰到有人經過,俺最初來到東海之時,便撞到了黃有德和空雲和尚、更碰巧遇到玉兒,當真也如撞大運一般。”
眼前這般情況,讓趙碩極無奈的嘆息一聲,乾脆停下了身形,再次盤算起來:
“情況和俺之前預計的有些不同,俺先前以爲,待俺進入了東海正道勢力範圍後,輕易便能散播四大禿驢等人乃是魔族細作的消息,從而讓他們對俺產生必殺之心,但現在這般看來,想要散播消息,也難得找到散播對象。”
想及此處,趙碩轉頭望着一個方向,面上神情略一猶豫,卻是堅定了起來:
“遇不到正道弟子,便無法將消息散播出去,如此,俺便只有先行當一惡客,主動找上門去了!”
趙碩看往的方向,乃是離他最近的一個正道門派所在,名號喚作雲琅閣,在暖玉交給他的東海地圖中,標識得極爲清楚,而且關於其背景實力等情況,也有粗略介紹。
這雲琅閣名號頗有幾分仙氣,但實力卻是較弱,閣主都只得元胎境修爲,趙碩此番便準備主動找到其所在,將四大神僧等人乃是魔族細作的消息,最先散播出去。
在趙碩最初的計劃中,本打算進入正道勢力範圍後,每每碰到正道弟子時,便行散播消息一事,但他在飛了半天、卻沒遇到一個正道弟子的情況下,也只能無奈做些變通。
當然,趙碩要引動四大神僧等人殺心的最好辦法,自然是直接去得大光明寺所在的大光明島,當着大光明寺滿寺和尚的面,叫破四大神僧等人的身份。
但趙碩也是心知,若是他當真如此作爲,只怕四大神僧還沒有什麼舉動,大光明寺滿寺的和尚便會立馬對他出手,到時只怕他能再多一輪業果金輪用以消耗,也無法保得周全。
因此,趙碩也只能花費心思,一步一步將四大神僧等人從門派中引出,然後再花費更多的心思,將他們引到歸墟之中——
可以想見,這必定是一個極危險的過程,趙碩弄不好便會玩火自焚。
當然,過程再如何危險,趙碩心中定計之後,也不會有半點退縮,至少他還有一最強大的護身手段,便是在關鍵時刻,可以召喚山河硯助陣,只要他能堅持到山河硯從東勝神洲趕到便成。
而在將計劃略微調整後,趙碩也是不再猶豫,直接改變方向,向着那雲琅閣的所在飛去,半晌之後,便遠遠看到了雲琅閣所在的島嶼。
雲琅閣所在的島嶼,相比萬劫門所在的玄覺島而言,面積大概只有玄覺島的一半,可見其實力的確不強,只能算得上小門小派。
趙碩此番爲了在東海闖出名聲,在散佈消息之時,不僅不會隱瞞身份,還會響噹噹的亮出名號,故而他可以想到,在他真正拆穿四大神僧身份前,他那魔門之人的身份,在很多情況下,都會爲他招來攻擊。
因此,趙碩挑選雲琅閣作爲第一個散佈消息的對象,雖是因其離得最近,其實也有看在其實力較弱的份上,畢竟其閣主才只得元胎境修爲,若是動起手來,他能節約不少業果之力。
當然,同樣也是爲了日後名聲考慮,趙碩心頭也是清楚,此番他深入正道腹地散播消息,若有四大神僧以外之人向他出手,動手之時,他當盡力剋制,非有必要,只求脫身便是,不能輕易傷人性命。
而在片刻之後,趙碩便也是到了雲琅閣的近處,爲表尊重,他並沒有飛到島嶼上空,也沒有落到島嶼之上,隔着一段距離,便直接吐氣揚聲道:
“雲琅閣諸位同道有禮,東勝神洲七殤魔門欲字殤殤使趙碩,有事前來拜訪!”
趙碩此番說話是以元氣激發,聲音滾滾如潮,直形成道道肉眼可見的音波,將身周雲朵震得支離破碎。
趙碩這般說話看起來十分威猛霸氣,其實卻是無奈之舉,要知道,有那千里傳音的神通,可以在輕描淡寫間,便將聲音傳出極遠,奈何趙碩只會一門降魔大手印,又哪會旁的神通?
不過,趙碩這番說話,終究還是傳到了雲琅閣中,趙碩眼尖,即便還隔着一段距離,也是可以清楚的看到,在他話音落下之後,雲琅閣中明顯紛擾了起來,有許多人來回匆忙奔走、又或駐足向他眺望。
趙碩現在已對東海情況有了一些瞭解,知道東海之人,對東勝神洲頗爲敬畏嚮往,故而他可以想到,大多數東海之人,應該聽說過七殤魔門的名號。
很明顯,眼前雲琅閣也應知道七殤魔門,只看他們在趙碩的話音下紛擾起來,卻半晌都沒有人出來應對,便也是表明,他們根本沒有料到,遠在東勝神洲的七殤魔門,竟會突然有人前來拜訪。
趙碩對雲琅閣的反應,也是有着一些預料,若是他待在欲字殤中,突然有大光明寺之人前來拜訪,他同樣也會驚訝無比。
因此,趙碩雖見雲琅閣暫時沒人出來理會他,卻是沒有半點急躁,任腦後功德業果金輪緩慢自然旋轉,悠悠然的立在空中,沒有一點惡客模樣。
雖然趙碩直接表明了魔門之人的身份,但沒有表現出任何惡意,當真是有事前來拜訪一般,故而云琅閣中紛亂了片刻後,還是有一人飛出,繼而來到趙碩面前停下,並沒有動手或驅逐之意。
趙碩見這人身着華服高冠、面上頗有威嚴,又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卻是不由暗道一聲:
“雲琅閣對俺還真夠重視,閣主方纔只是元胎境,此刻便來了一元胎境之人,難道他便是雲琅閣閣主不成?”
想及此處,趙碩也是憨厚而熱情的一笑,對着那人拱手道:
“七殤魔門欲字殤趙碩,見過雲琅閣這位師兄,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雲琅閣來人對趙碩的熱情,似乎頗有幾分不適應,聞言不由怔了一怔,但還是略拱了拱手還禮道:
“雲琅閣副閣主姜牧言,見過趙殤使,不知趙殤使遠道而來、造訪我雲琅閣,究竟有何要事?”
雲琅閣此番由副閣主出面與趙碩對話,的確是對趙碩頗爲重視,但云琅閣畢竟是正道門派,而趙碩又是實打實的魔門之人,故而這姜牧言的態度,當然不會如何熱情,也根本沒有請趙碩入雲琅閣敘話的意思。
趙碩當然不會因此便覺得受到冷遇,若是雲琅閣表現得太過熱情,反倒是極不合理,他也會心生警惕、好生提防。
因此,趙碩根本沒有在意姜牧言態度如何,卻也是注意得到,那姜牧言在說話之際,目光微微在他腦後溜了一溜,面上顯而易見的浮現出了一絲驚訝,只是並沒有開口多問。
趙碩自然知道姜牧言究竟是在驚訝哪般,卻是並沒有回答到雲琅閣所爲何事,而是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腦後,將姜牧言沒有問出的問題說了出來:
“姜副閣主,你可是在奇怪俺身爲七殤魔門之人,卻又如何學會了大光明寺的不傳之秘、也便是這功德業果心經?”
趙碩在人前顯露功德業果金輪,本就是要通過這些人的口,將他身懷大光明寺不傳之秘一事宣揚出去,以便四大神僧等人,有一個能對他出手的光鮮理由。
趙碩心頭清楚,在他散播四大神僧等人乃是魔族細作的消息後,四大神僧等人雖會心生殺意,但若是傾巢而出追殺他的話,便會同他們現在的佛門高僧形象違背,說不定有那些好事多心者,會覺得他們是想殺人滅口。
如此,四大神僧等人出於萬全考慮下,即便他們如何想要殺死趙碩,也不會表現得多麼急迫,最多隻會有一二人出面追殺,而趙碩將他們盡數做掉、與只做掉一兩個相比,得到的名聲也是天差地別。
因此,趙碩堂而皇之的使用功德業果心經,也是交給四大神僧等人一個光鮮理由,讓四大神僧等人可以站在門派利益的高度來追殺他,即便傾巢而出,也不會有引人懷疑的顧慮。
但那姜牧言如何知道趙碩的這些考慮,他本來關心的是趙碩究竟爲何前來雲琅閣,但聽得趙碩主動提及功德業果心經,也是頗有幾分好奇道:
“趙殤使,姜某的確奇怪你如何學會了功德業果心經,據姜某所知,此心經在大光明寺之中,除了四大神僧一脈、盡皆修煉了其中的業果部分外,修煉者其實並不太多。”
趙碩聞言,不由面露憨厚笑意,卻是信口胡謅道:
“姜副閣主果然博聞,俺這功德業果心經,的確是從四大神僧座下的一狂信徒身上得來,而俺此番前來雲琅閣拜訪,便也是同此事有關。”
姜牧言聽得趙碩胡謅,不由面色一變道:
“趙殤使,莫非你殺了哪位狂信徒、從而得到了這功德業果心經?你可莫要胡言,即便你殺了狂信徒,又與我雲琅閣又有何關係!”
趙碩胡謅那擊殺了狂信徒一事,除了爲功德業果心經找個合理來源外,也是爲那四大神僧等人乃是魔族的消息、找到合理出處,聞言也是笑着點點頭道:
“姜副閣主明見,俺這功德業果心經,的確是在擊殺了一個狂信徒後得來,此事表面看似與雲琅閣沒甚牽連,但本質其實與雲琅閣、甚至東海所有門派,都有着極大關係,俺稍後還會走訪其他門派,只是先到雲琅閣一行罷了。”
姜牧言聽得趙碩說話,面上神色更是驚訝莫名,顯見是爲趙碩話語中的信息震動。
而在這時,那雲琅閣中,卻是又急速飛出一人來到趙碩面前,沉着臉冷哼一聲道:
“趙殤使,四大神僧在我東海正道擁有崇高威望,你殺了他們座下的狂信徒,便是與整個東海正道爲敵,故而此事的確與我雲琅閣有關,如此,你來到我雲琅閣,口口聲聲說是拜訪,卻專門提到此事,莫非是想來挑釁麼?”
這新近飛到趙碩面前之人,也是有着元胎境修爲,且衣衫服飾比姜牧言更爲華麗,而在他出現之後,姜牧言也是退到了他的身後。
從這些細節便可以看出,這人擺明了是雲琅閣閣主,很明顯,他先前一直在雲琅閣中聽趙碩和姜牧言說話,只是在聽得趙碩胡謅那擊殺狂信徒一事後,便再也無法安坐。
而這雲琅閣閣主在質疑趙碩是來挑釁之後,那元胎境的威壓也是爆發開來,更顯語氣冰寒道:
“趙殤使,我雲琅閣雖自問小門小派,得罪不起你背後的七殤魔門,但若是你當真不懷好意而來的話,我雲琅閣也不會有半點畏懼!”
趙碩自然也看出此人乃是雲琅閣閣主,卻是拱手笑道:
“這位可是雲琅閣閣主?閣主對俺似乎有些誤會,俺所說的事情,並非單純指那擊殺了狂信徒一事,而是指從狂信徒身上獲知的一個秘密。”
這句說完,趙碩徑直說明了四大神僧等人乃是魔族細作,同時也將魔族陰謀說了個清楚,而這消息來源,自然扣在了那胡謅出來的、被他擊殺的狂信徒身上。
那雲琅閣閣主和姜牧言副閣主兩個聞言一怔,顯然是沒有想到,趙碩此番專門找上門來,竟是專程來說一個這般匪夷所思的消息。
且不論這消息多麼令人難以置信,便是趙碩的身份,也無法讓雲琅閣閣主和姜牧言兩個相信他,那雲琅閣閣主在怔了一怔後,卻是語帶嘲弄道:
“看來我誤會趙殤使了,趙殤使此番造訪我雲琅閣,不僅不是前來挑釁,還是爲了我東海諸派根本、甚至是我人族基業而來,用心良苦,實在是讓人佩服不已。”
趙碩散播的消息,雖說乃是事實,但他也知這消息不會有人輕易相信、他也不是爲了讓人相信,他只是將這消息散播出去,讓四大神僧等人對他心生殺意而已。
因此,趙碩聽出雲琅閣閣主話語中的嘲弄後,卻是毫無所覺般,笑得一臉憨厚道:
“閣主謬讚了,俺雖是魔門之人,但好歹也是人族一員,所作所爲,只是盡着本分而已,又哪需讓人佩服。”
那雲琅閣閣主聞言,卻是仰頭打了個哈哈,那笑聲中滿是嘲弄和不屑,垂下頭來之際,更是一臉冰冷,一字一句道:
“趙殤使,你也太看輕我雲琅閣了,莫非你以爲,憑着這般拙劣的謊話,便能讓我雲琅閣對四大神僧等人心生懷疑,從而離間我東海正道諸派麼?”
雲琅閣閣主的反應,也是在趙碩預計之中,卻是搖頭輕嘆道:
“閣主莫非不信俺的說話?也罷也罷,反正俺已盡到提醒之責,信與不信,全由閣主決定,俺這便告辭,去其他門派以行提醒,希望其他門派之人,要比閣主更加清醒吧!”
趙碩此番已經達到目的,在雲琅閣之人面前展現了功德業果心經,同時還將關於四大神僧等人的消息散播了出去,故而他這句說完,便也是拱了拱手,當真作勢要走。
不過,趙碩身形還未後退,那雲琅閣閣主目中卻是閃過一片殺機,語帶冰寒道:
“趙殤使,你離間不成,還想輕言離開,若我雲琅閣當真放你好走,豈不是被你戲弄了一番,事情傳揚出去,要我雲琅閣今後臉往哪擱!”
雖然雲琅閣閣主說話之時沒甚舉動,但他身旁的姜牧言,卻是理會得他的心思,伸手向旁一攝,便將一片雲朵凝成了一把長矛模樣,徑直向着趙碩投了過來,那矛尖所在,閃爍着如實質一般的尖銳鋒芒!
趙碩雖然作勢要走,但當真沒想過能輕易離開,卻是早就做好了應對攻擊的準備。
因此,面對那姜牧言的攻擊,趙碩沒有半點意外,身形飛退間,腦後三道功德業果金輪急速轉動起來,那藏在業果金輪中的天地硯,也是在瞬間便將本體威能爆發出來。
而與此同時,趙碩手中也是印訣急速變幻,口中更是朗聲笑道:
“兩位閣主,俺說的都是實話,當真沒有戲弄雲琅閣之意,你們讓俺好個兒離開,也是啥事沒有,但你們偏偏要送臉來讓俺踩上一踩,俺也只能說聲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