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天登基之後,認爲自己必成千古一帝,威儀高過歷朝歷代所有帝皇,故而自起尊號唐高高高宗。
此刻,這金鑾殿外便傳來了王無極的聲音,充分詮釋了何爲太監式的尖細,三個高字一聲高過一聲,將李牧天的尊號叫得又響又亮。
但趙碩聽到王無極的聲音後,卻是不由面露古怪神色,因爲“唐高高高宗”是李牧天自封的尊號,但那“駕駕駕到”明擺着是王無極口中結巴無疑。
意識到了這點,趙碩不由瞥了高立仕一眼,正好見到這廝面上現出幸災樂禍的喜色,心下不由微微一哂:
“李牧天自視甚高,定會認爲王無雞此番結巴讓他大丟顏面,即便看在王無雞的老爹面上不予追究、今後也絕不可能繼續信任,難怪高立仕會是這般模樣。”
而在這時,高立仕也留意到趙碩正看着他,面上那幸災樂禍的喜色登時化爲尷尬,乾笑幾聲傳音道:
“還請教授莫要見笑,陛下的尊號雖說威武霸氣,但着實有幾分拗口,故而大總管所犯口誤極爲常見。”
王無極既已唱名,李牧天自然稍後將至,高立仕這番說話當然只敢傳音。
但也正如高立仕所說,那“高高高宗”實在太過拗口,導致緊接的“駕到”多半都會結巴,並非只有王無極犯過這般錯誤。
不過有一點高立仕卻是沒有說明,便是此前犯過這般錯誤的太監,都已被李牧天盡數誅殺,此番王無雞雖說死罪可免,從此卻必然失寵了。
趙碩自不會點破高立仕的心思,面上露出幾分理解笑意的點了點頭,也便在這時,金鑾殿門口傳來一道聽來似乎熱情爽朗的笑聲。
很明顯,這笑聲是想表達對趙碩的歡迎,但趙碩眉梢微微一挑,卻從中聽出了目空一切之意,心頭隨之輕輕一笑:
“看來李牧天果然還是老樣子吶!”
心下發笑之際,趙碩也是循聲向金鑾殿門口望去,果然見得李牧天穿着明黃色九爪金龍袍,昂首步入了殿中——
比起當初與趙碩放對之時,李牧天除了更顯尊貴外,面上也多出了無數威嚴,同時修爲確實突破到了元神境,使他在舉手投足間,當真頗具大唐國國主、純陽仙宮掌教的懾人風範。
高立仕聽得李牧天的笑聲時,就已老老實實的跪了下去、幾乎便如趴在地上一般,但趙碩自是在原地站得筆直,面帶淡淡的笑意,將李牧天的相關變化看了個分明。
而趙碩看見李牧天的同時,李牧天自然也看到了他,見得他並未下跪,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盡力壓下,走到他面前笑道:
“想來這位便是趙教授了,當真好生儒雅瀟灑,風采讓朕也爲之心折!”
趙碩面上的僞裝,若由修爲極高的元神境強者特意查探,還是有識破的可能,但李牧天突破元神境並無多少時間、卻沒有這般能力,加之他並未懷疑趙碩的身份、根本沒有查探的心思,當然不知面前是他的大仇人。
李牧天並未看穿趙碩身份,趙碩卻將他眼中閃過的不快看個分明,自能理會其中原因,且絲毫不覺意外。
相對於此,趙碩從李牧天口中聽到了客套話,心下倒是詫異無比,但旋即也是瞭然,暗暗盤算道:
“依照李牧天狂妄自大的性格,絕對說不出此刻這般話語,看來他對俺的重視、以及對得到明湖書院支持的渴望,還遠在俺想象之上,如此,俺收集有關他的罪證時,倒可以利用他的這般迫切心理。”
思索間,趙碩向李牧天拱了拱手,果是一派不卑不亢的學者風範,帶着淡淡微笑道:
“陛下謬讚了,不才只是一個腐儒,當不得什麼學者,倒是陛下氣度驚人,看來果是一代雄主!”
趙碩的說話明擺着也是客套,但李牧天卻是聽了進去,只感覺正撓在癢處,心頭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仰頭髮出一陣得意無比的大笑。
不過只剛剛笑了幾聲,李牧天便也意識到不妥,忙又將頭垂下來,乾咳一聲道:
“教授今日肯入宮前來見朕,朕着實好生喜悅,特爲教授準備了酒宴,定要向教授好生敬酒一番!”
李牧天話音落下後,高立仕得了授意從地上一彈而起,跑前跑後的安排起來,不一會兒便在金鑾殿中佈置了兩張几案,看模樣是讓趙碩和李牧天相對而坐。
禮乃讀書人必修,若明湖書院的正牌教授在此,自能理會李牧天於金鑾殿設宴,並放着高高在上的龍椅不坐、而是與人相對而坐,乃是代表何等禮遇,但趙碩哪知這點,只隨意向李牧天拱拱手,便大喇喇的坐了下來。
好在李牧天見得趙碩這般模樣後,並未因此懷疑他的身份,還以爲他是不拘小節的文豪,反是心頭一動下,向高立仕傳音吩咐了一事。
而高立仕將吩咐傳音轉達給其他內侍後,便站在了趙碩的背後執壺倒酒,卻讓趙碩留意到爲李牧天執壺的並非王無極,當然知曉王無極已因結巴而受了懲處,心頭不由暗笑一聲道:
“李牧天,你敢同俺搶女人,俺定要讓你身敗名裂,但在此之前,便先讓你鬧鬧心好了。”
想及此處,趙碩卻是微微一笑,看向李牧天故作疑惑道:
“陛下,不才之前聽到了王總管的聲音,爲何卻不見王總管入殿?”
李牧天剛準備向趙碩敬酒,聞言面上神色卻是一僵,當然不好說他已對王無極打擊報復、以顯得氣量狹小而招致趙碩的差評,只能呵呵笑道:
“此前無極正要隨朕進殿,宮中卻又有點事情發生,故而朕便讓他前去處理了。”
趙碩點了點頭,在李牧天端起酒杯便要敬酒之際,卻又是開口笑道:
“不才調查民意時,同王、高兩位總管結下了頗深友誼,此番酒宴不見王總管,便覺失色不少,不知陛下能否將王總管喚回來,讓他爲你執壺。”
李牧天自戀無比,可說最重顏面,對讓他丟了的王無極厭惡無比,故而趙碩偏偏提議讓王無極進殿,當然是給他添堵。
正因爲此,趙碩話音落下後,李牧天面色不由爲之一臭,但憋了半晌後,也找不到合適理由拒絕,只能吩咐他人將王無極喚上金鑾殿。
王無極此番倒是來得極快,在李牧天吩咐後只得片刻,便挾着一股風跑進了金鑾殿中,跪伏在李牧天面前好一陣嚎啕大哭。
且不說王無極嚎啕的乃是什麼內容,趙碩抽了抽鼻子,卻從王無極帶進來的那股風裡,聞得了一陣濃烈的糞味,可謂臭氣熏天,又見他渾身上下都沾有斑斑糞漬,不由心下一陣失笑道:
“李牧天究竟把王無極發配到哪兒去了,怎麼只得片晌,便折騰成了這般模樣,看來俺此番不僅讓李牧天鬧心,還要讓他感覺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