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十分鐘前,當德魯肯米勒號召衆多國際炒家開始最後一搏的時候,他就預料到最終己方可能會失敗。不過對於財大氣粗的量子基金來說,即便以8000點結算的話也算不了什麼,因爲按照他們的期貨頭寸來說,最多也只不過是損失50億港幣,摺合成美元在七億左右。雖然數目不小,但是和量子基金的資金管理規模比起來,只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德魯肯米勒自己很清楚,這種損失在他的職業生涯當中絕對算得上是重量級的,除了在94年債券市場大崩潰時候的損失外,他還未曾經歷過如此大的挫敗,尤其是在大環境對他如此有利的情況下。
雖然94年因爲債權危機使得量子基金的業績下滑,但德魯肯米勒卻很快地從倫敦銅市場上尋覓到了機會,很快地和其他同樣發現機遇的資本一起擡高銅價,將原來的損失盡數彌補了回來。雖然這一次損失並沒有上一次的那麼大,但德魯肯米勒卻已經開始將目光投向更遠的將來,希望能夠有機會一雪前恥。
“都查清楚了嗎?”回過頭來,他冷冷地看向在一旁發呆的羅德尼.瓊斯。
“嗯!”羅德尼.瓊斯面色一凜,攤開手掌,赫然是幾個微型的竊聽器,看了看這些已經被拆除的竊聽器之後,他又看了看四周,接着低聲說道,“另外,我的電腦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植入了木馬程序。所有通過我電腦發回總部的郵件都被人查看過了。”
“知道是什麼人做的嗎?”
德魯肯米勒臉色不變,但心中已經暗暗發了狠心,這一次一定要給這個膽敢使用不法手段的傢伙一個狠狠的教訓。
他可從不認爲。自己所使用的那些手段,在別人眼中也是不法的手段。
此時,在他的心中已經認定安裝竊聽器的事是鍾石所爲,畢竟對方是地頭蛇,有足夠的動機和能力來做這些事情。德魯肯米勒可不認爲,在這個時候通過法律程序能夠將對方繩之以法,因爲對方的代理人甚至公然在電視上叫囂。說他們和政府的關係不錯。
既然不能夠通過正常途徑解決這件事,那麼只能通過“不正常”的途徑來解決了。
“沒有。一點線索都沒有!”羅德尼.瓊斯的回答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德魯肯米勒只是“嗯”了一聲,就沉默了下來,而一旁的羅德尼.瓊斯的一顆心則懸到了嗓子眼。好是忐忑不安了半天。
“這些竊聽器,拆了也就拆了,對方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德魯肯米勒思索了半天,終於確定了一個思路,“至於那個木馬,暫時先不要去動它。郵件你照常發,只要不涉及到重要的內容,都可以用那臺電腦發送。只要對方沒察覺到,我們再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對方挖一個陷阱。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後果很嚴重。”
說到這裡,德魯肯米勒已經是滿臉寒霜,咬牙切齒。扭曲的表情即便是在充足的燈光下,也顯得格外的猙獰。羅德尼.瓊斯看的陣陣心寒,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位上司是個什麼性格,別看他外表溫和儒雅,但性格卻狠辣無比,受了索羅斯多年的教導和薰陶。德魯肯米勒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索羅斯:激進、膽大、冒險,甚至有時候是不擇手段。
羅德尼.瓊斯已經在心中默唸聖母瑪利亞。爲那個膽敢竊聽的傢伙祈禱了。
“對了,那個姓鐘的小傢伙,就是這一次和我們作對的那個人,你去聯繫聯繫,我現在就去拜訪拜訪這個人,看他到底是打算怎樣和我們做交易的!”
在心裡咬牙切齒地咒罵了半天之後,德魯肯米勒的臉色才緩和了不少。在天域基金最後反撲的時候,其實他是被着實嚇了一大跳,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在這個時候竟然還有餘力反攻,這讓他大爲吃驚,加上自己手中的籌碼的確消耗無幾後,他就授意交易員們在盤面上打出盤語,示意己方認輸。在他退出之後,老虎基金也跟着退了出來,而沒了兩大巨頭撐腰的空頭一方,只能就此罷手,除了少數還打算負隅頑抗的空頭外,其他的也都一一地退了出來。
這一退出,自然也是宣佈認輸。
當把鍾石當做安裝竊聽器的元兇之後,一切都豁然開朗了,德魯肯米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策略和資金規模等,無不都在對方的掌控當中,如此一來失敗就在所難免了。
此時,他自然是打算親自拜訪一下鍾石,看看這個小傢伙到底給自己預備了什麼樣的禮物。原本他認爲,鍾石是打算用某些東西來勸阻自己不要做空香港市場,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自己一方已然認輸,此時再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口風,意義就不是很大了。
但是德魯肯米勒依然決定親自前去拜訪,因爲他認爲這是一次示威的機會,難得的示威機會!
因爲他還盯着香港市場,準備在另外的某個時間點捲土重來!他絕不甘心在這裡失敗!
“好的,我這就去安排!”看了德魯肯米勒一眼,羅德尼.瓊斯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但在這個時候拜訪剛剛打敗自己的對手,這件事本身就透露着詭異。不知道自己的這位上司是怎麼想的,羅德尼.瓊斯只能搖搖頭,隨後走了出去。
……
“什麼?德魯肯米勒要來拜訪?現在?”
鍾石的表情很詫異,當他聽到德魯肯米勒就在香港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意外之色,但聽到他居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前來拜訪,鍾石頓時就感到了一陣意外。按照常理來說。自己剛駁了對方的面子,怎麼說也要過一段時間再接觸雙方纔不尷尬,但對方畢竟不是常人。不能用常理來揣測,所以鍾石略微一思索,就點頭應了下來。
此時的天域基金,已經恢復了一片平靜。在經歷了最初的狂喜之後,所有人又重新冷靜了下來,畢竟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結,需要收尾。此時他們正專心致力於處理着善後工作。撤銷掛單、清點資金、整理頭寸、計算價格等等,渾然沒有察覺到。自己剛纔在盤面上的最大對手已經前來拜訪了。
很快,德魯肯米勒一行人就來到了天域基金。大家都在中環辦公,彼此之間的距離可以說很近,坐車也不過十來分鐘的距離。但從兩方的立場來說,雙方的距離卻又很遠,遠得用數十億、上百億的港幣都填不滿。
“我們又見面了,斯坦利先生!”
在鍾石的辦公室內,望着肩頭上還有着雨漬的德魯肯米勒,鍾石微微一笑,率先伸出手來,“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你這裡很簡陋嗎?”德魯肯米勒面色古怪地望了望。隨後一本正經地說道,“鍾先生真會開玩笑,就算你這裡很簡陋。但是今天過後,你賺到的錢足以將這裡好好地裝修一下了。”
見對方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鍾石只能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略過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斯坦利先生,不知道你這次前來拜訪。是爲了……”
“我敗了!”德魯肯米勒很坦誠地承認自己的失敗,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波動。就好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具體來說,不止是我一個人失敗了,那些做空香港股市的人都失敗了,不得不說,你們做得很好,非常優秀。”
“謝謝!”儘管知道對方是失意的一方,鍾石也並沒有打算掩蓋自己的得意,更何況對方如此誇獎自己,此時的他眉開眼笑,絲毫沒有半點客氣的意思。只是下一刻,他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坦白的講,即便沒有我,你們做空香港的計劃也會失敗。不過斯坦利先生,你這次前來,應該不是隻爲了誇獎我吧!”
聽到鍾石所謂“即便沒有我,你們做空香港的計劃也會失敗”的話後,德魯肯米勒更加篤定,在自己辦公室內安裝竊聽器的就是對方。因爲現在是在對方的地盤上,雖然對方不敢做些什麼,但德魯肯米勒依然小心翼翼,不敢當場發作,只能當下不動聲色地說道:“這個當然不是。我此次前來,是打算通知你,量子基金和老虎基金已經初步達成協議,會在未來的某個階段再次進攻香港市場,策略或許就和今天的一模一樣,希望到時候我們還能在戰場上相見。”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對於遊資來說,只要在未來的某個時間將他們借入的股票在市場上買回來,還回去之後就一身輕鬆,可以再次發動類似的攻勢。這兩天他們至少賣出市值上千億港幣的股票,除去前幾次做空港股時候藉機吸納的,其他在市場上最多也不過幾百億的港股,想要補倉是很容易的事。
而對於天域基金來說,買入上千億港幣的股票,想要脫手就難了。且不說這些股票數目之大,一時間難有買家,現金難以回籠。就算是有了買家,一旦放出去勢必會造成整個市場的動盪,到時候甚至是得不償失。
德魯肯米勒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纔敢直接在鍾石面前挑釁。他很清楚,任誰能夠拿出上千億港幣買入股票之後,都不可能再拿出規模相當的現金來再次託市。
對於量子基金來說,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他們只要振臂一呼,市場上立刻雲者相應,輕輕鬆鬆就能達到上千億港幣的規模。而如此三番兩次的折騰,怕是連香港政府也經受不住。
“是嗎?”鍾石彷彿如老僧入定,對德魯肯米勒的話沒有半點反應,用古井無波的表情看了德魯肯米勒半晌之後,這纔再次說道,“斯坦利先生,你對你的盟友就這麼放心嗎?”
“盟友”“放心”,這兩個字眼像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面一樣,立刻在德魯肯米勒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他猛然站起身來,眼神爍爍地盯着鍾石,用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問道:“鍾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放鬆點,我的朋友!”鍾石的嘴角邊露出了笑意,看到德魯肯米勒反應如此之大,他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被別人下了絆子。當下他微微地向下擺了擺手,示意德魯肯米勒不要如此激動,“斯坦利,我覺得我們還有很多合作的可能,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