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夏沉寂在自己巨大的悲傷世界裡,對於外界的一切,都無法感知,任由冷廷遇抱着她,進了電梯。
老天父也像是發了瘋一樣,傾盆的暴雨,仍舊在繼續,絲毫沒有要減小或者停下來的意思。
一直等在車裡的李復見到冷廷遇抱着簡夏出來,趕緊拿了傘,衝下車去,跑到大門口,爲冷廷遇和簡夏,撐開了大黑傘。
冷廷遇抱着簡夏,走向車的後座,濺起的水花,打溼了他的褲腿,有水,漫進了他的皮鞋,可是,他卻渾然不覺般。
來到車旁,李復趕緊拉開了車門。
冷廷遇俯身,將簡夏放進了車裡,坐好,然後關上車門,繞去車的另一邊。
李復撐着傘趕緊跟上。
等到了另一側,冷廷遇正準備拉開車門上車的時候,這一邊才上車的簡夏,卻突然推開了車門,衝了下車,跑進了雨幕裡。
“小七。”
冷廷遇什麼也顧不得,拔腿便朝簡夏追了過去。
李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完全是一臉的懵逼,看到冷廷遇去追簡夏,他也趕緊撐着傘,跟了上去。
冷廷遇是男人,又有一雙大長腿,沒幾下就追上了簡夏。
他拽住簡夏的手腕,將她一把拉進懷裡,雙手握住她圓潤的肩頭。
他睨着眼前的小女人,被暴雨淋溼的臉上,染了一絲怒意。
李復追了上來,將傘撐在他們倆個人的頭頂,自己卻被淋成了落湯雞。
但是,冷廷遇卻完全不領悟地地斜睨了他一眼,冷聲道,“沒你的事,回車上呆着去。”
李復,“”
雖然覺得自己受到了無數點的傷害,但是李復什麼也沒有說,老老實實“哦”了一聲,又撐着傘,轉身走向車旁,不過,卻並沒有上車,而是站在那裡,等着冷廷遇和簡夏。
“你放開我!”
傾盆的暴雨下,簡夏掙扎着大吼,一張慘白的小臉,早已被暴雨打溼,豆大顆的珠子,不斷地在她的臉頰滑過,已然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雨水,又或者哪個更多一點。
“你不是說我的女兒不會有事的嗎?你說過她不會有事的”簡夏痛哭着,有些泣不成聲,她猛吸了兩口氣,又歇斯底里地大吼道,“現在她死了,她死了!”
“小七,你冷靜點。”
冷廷遇握緊她消瘦的雙肩,暴雨砸在身上,讓他渾身上下,很快便溼了個透徹,雨珠從頭頂,滑過他好看的劍眉,密密麻麻的兩排睫毛,成了雨簾,有些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看着眼前被痛苦和絕望淹沒的小女人,眉峰微擰,狹長深邃的墨眸,暗芒閃爍,溢滿憐惜。
簡夏擡頭望着他,豆大顆的雨珠,不斷地砸在她的臉上,身上,她眯起眼,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此刻,蓄滿水光。
“是冷彥,是冷彥”她搖頭,痛苦而絕望地拼命搖頭,“是冷彥在手術書上籤的字,是他同意,將我女兒的心臟,移植給小筠的”
“他爲什麼要這麼殘忍?”
“他可以不愛我,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的女兒?”
“爲什麼?爲什麼?”
“小七!”冷廷遇看着簡夏,英俊的眉宇,從未有過的緊鎖成了一團。
“你是冷彥的四叔,你跟他是一夥的,你們都是殺死我女兒的儈子手!”
簡夏徹底失去了理智,歇斯底里地大吼着,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猛然一把便將冷廷遇推開了,然後調頭便跑。
猝不及防,冷廷遇被簡夏推的往後踉蹌一步,待他站穩,簡夏已經跑出去好幾步。
“小七,你給我站住!”
雨實在是太大,簡夏沒跑幾步,她纖細的身影,便消失在雨幕裡,讓人看不真切了。
冷廷遇沿着簡夏消失的方向,箭步追了過去。
簡夏一直跑,拼命地跑,就像一個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家在何方的孩子,她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也完全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只是一直跑,一直跑。
忽然,前面兩條刺眼的車燈穿過層層雨幕,朝簡夏射了過來。
“嘀嘀”
一道道急切的車鳴聲,劃破長空,簡夏聽到,回過神來的剎那,擡頭看去,有一輛小車,在她的瞳孔裡,無限地放大。
這一瞬,她怔在了原地,忘記了反應。
“小七,閃開!”
冷廷遇縱身一越,撲向了簡夏
中午,冷氏辦公大樓的副總裁辦公室裡,冷彥正靠在大班椅裡,閉目休憩。
與其說,他是在閉目休憩,不如說,他是在很認真的思考問題。
還有四天,如果四天之內,小冷筠不接受心臟移植手術,那麼任憑有醫生的醫術再高明,也回天乏術。
四天時間,找到一個能與之配型成功的心臟,談何容易。
不是冷彥不想救冷筠的命,而是他,也真的沒有了辦法。
冷筠之所以會成今天這個樣子,一切都因爲顏憶如的錯。
又或許,這原本,就是老天給顏憶如的懲罰,誰讓她當初,爲了得到他,不擇手段地陷害簡夏。
現在的一切,就是顏憶如的報應。
如果,小冷筠沒有了,他也再不會跟顏憶如在一起,那麼,簡夏是不是可以釋懷,是不是可以放下過去,然後找回他們的女兒,他們一家三口,重新開始。
沒有了冷筠,以後,他跟簡夏,還可以再有兒子,一個、兩個、三個都可以。
他現在,太累了,只想跟簡夏,過普通正常的夫妻生活。
正當冷彥最後決定着,要不要現在就放棄對小冷筠的救治的時候,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任由手機響了很久之後,冷彥才緩緩睜開了雙眼,拿過了手機。
看到是醫院打來的電話,想到很有可能是冷筠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所以,他立刻便接通了電話。
“喂。”
“冷先生,您好!您可以現在來一趟醫院嗎?”電話那頭,是醫生恭敬地聲音。
“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冷筠不行了?”
“不是的,今天上午,我們已經給冷筠小朋友實施了心臟移植手術,手術非常成功,”
“你說什麼?”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冷彥便震驚地打斷了他,“你再說一遍?”
“冷先生,請問,哪裡有問題嗎?”
“你說我兒子已經做了心臟移植手術,而且手術非常成功?!”
“是的,冷先生。”
冷彥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你們哪來的合適的供體?”
“是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跟小少爺的配型,非常成功。”
——兩歲多的小女孩,配型非常成功?!
冷彥的大腦,一下子就炸了。
下一秒,冷彥明白了什麼,毫不遲疑地掛斷電話,起身拿了車鑰匙,大步便往辦公室外走去。
他今天凌晨才離開的醫院,沒想到,他一離開,顏憶如便揹着他,殺了他的女兒!
冷彥咬牙切齒!
此刻,他恨不得親手掐斷顏憶如的脖子
“啪!”
冷彥來到醫院,從電梯裡邁出來,才走了兩步,便被迎面大步過來的怒氣騰騰的老爺子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個畜生,你怎麼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爺子雙目噴火地瞪着冷彥,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老太太大步跟了過來,一雙溼潤的渾濁雙眼看着眼前自己向來疼愛的長孫,失望又無奈地搖頭嘆氣道,“阿彥,這次,你真的做的太過份了!你怎麼可以爲了救小筠,就要了自己女兒的命呢!”
躺在手術檯上的那個沒有呼吸的小女孩,眉目和臉型,跟冷彥的那麼相似,更何況,同樣的位置,還有一顆同樣的痣,老爺子和老太太又怎麼可能認不出來,那就是他們從未謀面的曾孫女呀。
冷彥看一眼眼前的老爺子和老太太,英俊的眉宇緊擰起,痛苦地緩緩低下頭去,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個畜生,你不是說你和小七的孩子死了嗎?”老爺子指着冷彥怒吼,臉色從未有過的鐵沉,情緒更是從未有過的激動,“那你告訴我,小筠移植的心臟,從哪兒來的?手術室裡躺着的小女孩,又是誰?”
“爺爺,我”冷彥嘴角顫動,第一次,不敢擡起頭來,看老爺子,“一切都是顏憶如的安排,我根本不知道,她已經找到了我和夏夏的女兒。”
“啪!”
老爺子實在是太生氣了,又是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冷彥的臉上。
“虧你是我冷啓榮的孫子,這麼多年來竟然被一個不入流的女人牽着鼻子走,毀了小七,毀了女兒,更毀了你自己。”
“董事長,您”一旁站着的管家看到氣得渾身都在發抖的老爺子,向前兩步,想要勸他。
只不過,他纔開口,老爺子便回頭,猛地一把將他手裡拿着的手術同意書抓了過來,甩到了冷彥的臉上。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這上面的字,又是誰籤的?”
老爺子那接連的兩巴掌,冷彥已經感覺不到痛,他唯一感覺到的,是滿滿的氣憤與羞辱,一種從未有過的羞辱。
老爺子說的,不都是真的嘛!
這麼多年來,他冷彥自詡清高,倨傲不可一世,不願意去碰簡夏,但確確實實,卻蠢的跟一頭豬一樣,被顏憶如牽着鼻子走。
看着那張掉在地上的心臟移植手術同意書,他緩緩跪了下去,撿起了那張紙。
看着紙張上右下角那屬於他籤的“冷彥”兩個字,冷彥的大腦裡,有霎那的空白。
他什麼時候在這心臟移植手術同意書上籤過字呢?
難道,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簡夏再次堅持要跟他離婚,他心情很糟糕,喝了很多的酒,之後,莫名其妙地就去了顏憶如那裡。
是不是那個時候,顏憶如就已經找到了他的女兒,計劃好了用他女兒的心臟,來救冷筠?
“爺爺,奶奶,對不起!“
此刻,冷彥跪在地上,像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失敗者。
“這句‘對不起’,你留着去跟小七說吧!”
話落,老爺子徑直越過跪在地上的冷彥,走向電梯。
“作孽呀!”老太太搖頭,嘆氣,兩行老淚,忍不住滑了下來,“真是作孽呀!”
她格外失望地看冷彥一眼,也沒有再理會他,跟上了老爺子的步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