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敢死
城頭上的孫陽重重的一跺腳,本來是想讓這健牛拖着大車奔回回炮那裡去的,可是看這方向,竟然向新附軍那裡衝了過去,雖然一樣有戰果,可是現在對孫陽,對八星城威脅最大的卻是那些回回炮,昨天僅回回炮就造成了超過五百人的陣亡,是陣亡,傷者無算。
一身裝甲的健牛像是坦克車一樣一頭扎進了新附軍的隊列當中,健牛拖拽的大車做了防側翻處理,架子極低,而且輪距寬達三米,漸向上收,重心又低,瘋狂的健牛一路衝進陣列百餘人才漸漸衝不動了。
轟……驚天動地的響聲當中,大車炸裂,一個黑色的大塊頭從車頂板處衝了出來,一直衝上了幾十米的高空,是鍋形的水泥底盤裡的火藥炮炸響了。
衝上空中的大塊頭裡面的引線極短,剛剛達到上升頂點開始下落時便燃到了盡頭。
足足二十個大腿粗的鑄鐵圓筒被綁成幾圈,最中間的那根圓筒只有手臂那麼粗,裡面裝的全是黑火藥,短短的引線燒到了盡頭,轟的一聲炸了,炸響聲當中,也點燃了其它鐵筒的引線,同時也將這些引線更長一些圓鐵筒炸得向四周飛去,最遠的一直落到了五十米開外。
“這是子母炸彈!”孫陽看着呈圓形炸開一大片的戰場向身邊的劉基說道,劉基只是瞪大了眼睛,甚至轉動着眼珠,偷眼看着孫陽,掩不住震驚的神色。
“只可惜,大車無法控制,否則的話直接沖天回回炮那裡去……咦?又出來一輛大車?”孫陽一愣,他沒有下達命令啊。
大車剛剛離開城門口,回回炮投來的大石頭就砸上了城牆,孫陽顧不得再多看,跟劉基縮到了牆根底下,這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不過若是倒老直接捱上一塊數百斤重的大石頭,一樣會完蛋,現在他們能做的只是求老天爺開開眼,別讓石頭砸到自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辦法,除非直接躲到八星城中央地帶的匠戶營那裡去。
“團長!團長!”後勤的一名少尉吼叫着衝了上來。
“我在這,怎麼回事?”孫陽半爬了起來吼問道。
少尉衝到了孫陽的跟前,手指着城牆之下,“團長,剛纔一名傷兵搶了炸彈車,趕着牛車衝了出去!”
“什麼?”孫陽一愣,跟着,一塊大石頭凌空飛了過來,少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擡腳就是一腳把孫陽踹了個跟頭,滾到了牆角下,差點翻下牆去。
一塊數百斤重的大石頭砸碎了城頭的女牆,把孫陽幾乎埋在了下面,擦着孫陽的後背滑了過去,在地上一彈,咣的一聲輕響,將前來報告的少尉砸成了一蓬血肉,去勢不絕,連撞碎了數名士兵的身體,才一頭栽下了城牆。
孫陽身上只是被劃了一下,可是身上的鐵甲也被劃破了,胸腹處雖然沒有外傷,卻也是青紫一變,胸口悶得要命,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從牆角爬了起來,甚至無法再多看一眼救了自己一命,但是被砸得連塊肉都找不到的少尉,趴在城頭向外望遠。
只然,一輛炸藥車直奔回回炮的陣地而去,甚至遠遠的,能聽到傷兵在躲在牛車當中發出了陣陣吼聲。
一支騎兵衝了上來,可是健牛身上裹着厚厚的鐵甲,衝撞之下,無一合之敵,甚至與身體連接的都是粗木和鐵條,想用刀子劈開難度極大。
傷兵躲在厚木做成的車廂裡,縮着身子,手上拎着一根棍子,用力的敲打着健牛,調整着方向,直奔回回炮的陣地而去。
終於,衝到了近前,傷兵一個骨碌滾回了車廂內部,撿起固定在一邊的火把,直接就在引信的最根部點燃。
轟……車廂被炸碎了,巨大的衝擊波當中,一具破爛得很不出形狀的屍體被拋扔向遠方,同時,一個大黑點也沖天而起,然後在空中炸裂四散而去,轟轟的炸響聲當中,足足三架回回炮被炸得傾倒或是碎裂。
“姜志,十八歲,蒙部解救之漢人,二等兵副班長,八星城初創,駕炸藥城衝敵陣,殺敵無數,陣亡。”
孫陽摸着手上的士兵牌,深深的吸了口氣,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團長,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韓老根一邊摳着腳丫子一邊說道,他們又挺過了一天,又打退了新附軍的六次進攻,炸燬回回炮十餘架,逼得蒙古韃子不得不將回回炮一退再退,使得今天他們只受到了一波回回炮的轟擊,傷亡立時大減。
孫陽的腦子裡轉着念頭,手上撫弄着這個硬牛皮製成的士兵牌,不時的看着上面的燙印的文字。
“我們轉戰四方的時候,傷兵斷後自爆,自我犧牲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可是現在……還要犧牲他們嗎?他們已經夠痛苦了!”孫陽喃喃的說道。
沒有人回答,李平只是微微的搖了搖頭,爲將者,怎麼可以婦仁之仁?
孫陽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他心裡卻也明白,正如韓老根所說的那樣,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參與軍事會議的軍官都是這種想法,在他們的眼中,受了重傷,根本就無法救得回來,趁着還有口熱乎氣,再帶幾個蒙古韃子當墊背也不錯。
“我要一支敢死隊,自願的,他們有什麼要求,儘可能的滿足他們!”孫陽說道,重重的一拍桌子,調頭便退了下去。
天剛剛亮,一支敢死隊也被集中了起來,第一批,五十人,其中過半是前兩日的重傷員,昨天夜裡,重傷者死了不少,這些還是硬挺着活過了一夜。
孫陽看着這些敢死隊員,其中領頭的還掛着中尉的軍銜,軍銜被擦得程亮,可是孫陽卻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他的腦袋上包着厚厚的布條,下巴處,深深的陷了進去,昨天的攻擊戰當中,一塊大石頭從他的下巴處擦過,把整個下巴都帶走了,此時已是滿頭浮腫,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卻勝在手腳還靈活。
這名幾乎丟了半個頭部的中尉把長條形的士兵牌交給孫陽,再次敬了個禮,就連腫得擠在一起的眼睛都瞪得大了一些,在孫陽的面前,他還是一名鐵血軍人。
“我去!必須讓我去!”嘶啞中,還能聽出是女人的聲音,在這中尉的身後,像殭屍一樣晃出來一名全身都包在布料當中的人來,隨着她的晃動,一陣陣腐臭的氣味撲鼻而來,僅僅從外形上,或許還可以稱做是人吧。
“從蒙古韃子那裡救回來的女人!”陳施洛說道。
“唉,是個可憐的女人!”李平也跟着說道,“讓她去吧,就算我們養着她,她最後也會活活的爛死,她的雙乳都被挖了下去,就連下陰,都被割掉了大半。”
“讓我看看你,讓我記住你,讓住文明被野蠻的摧殘!”孫陽沉聲說道。
女人輕輕的擡手,脫去了身上裹得嚴實的布料,她的身上也僅有這麼一層布料而已,脫下去,便什麼都沒有了。
女人的臉上,佈滿了傷痕,有燙的,還有割的,原本女性最美的胸脯,已經被兩個腐爛深陷的大坑替代,甚至能看到左側心臟在爛肉皮膜下緩緩的跳動。
下陰處更是不成形了,只有一片腐爛的爛肉,甚至滴着膿水,後臀也被切去,使得她走路只能像殭屍一樣的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