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張家的私人碼頭,不準靠近,給我滾遠一點!”
“你們太霸道了,官府已經宣佈這裡沒有私人碼頭,你們憑什麼還霸佔?”
“憑什麼?就憑我家主人是當朝太師,你想怎麼樣?誰敢靠近碼頭,我就掀翻他的船!”
........
爭吵聲隱隱可見,轉一個彎,碼頭和河道內的情形頓時看清楚了。
雖然叫做糧食碼頭,但實際上由四座碼頭組成,可以同時停靠八艘糧船卸貨,其中三座碼頭上都停着卸貨的船隻,而另一座碼頭上卻空空蕩蕩,但河道內卻擁擠不堪,至少有兩三百艘船密集排在河道內,等待卸下滿船的糧包。
爭吵就是從空着碼頭上船來,幾艘糧船想靠近卸貨,但那座碼頭上卻站着五六名大漢,手執白蠟棍,氣勢洶洶,爲首是一名中年男子,長得身材瘦小,但嗓門卻很大,一雙三角眼顯得格外狡詐。
他站在碼頭上,怒視幾艘想靠近的船隻,顯然他們沒有船隻,否則就算是空船也會把碼頭停滿,不給別的糧船機會。
範寧眉頭一皺,問道:“那座碼頭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不久前剛簽署過禁止私佔商業碼頭的府令,怎麼又有人強佔?”
在楊渡當權時,宋城縣的糧茶鹽碼頭都被張家獨佔,用獨佔碼頭的方式來壟斷市場。
範寧扳倒楊渡後,頒佈第一條府令就是廢除私人獨佔商業碼頭,怎麼張家還在抗令?
範寧不急於上前,而是對張博道:“你去了解一下情況,那座碼頭是不是張家自己修建?”
張博點點頭,快步上前去了。
他去其他碼頭問了問情況,不多時回來稟報:“府君,這裡的四座糧食碼頭都是官府修建,張家被迫讓出三座,但依舊獨佔其中一座,誰敢使用,他們就用暴力威脅,非常囂張!”
範寧哼了一聲,負手緩緩上前,他沒有穿官服,只是作文士打扮,頭戴紗帽,身穿一件白緞士子襴袍,腰束革帶,手執一柄摺扇,看起來文質彬彬。
他來到碼頭前,用摺扇指了指管事和幾名大漢道:“官府已頒佈碼頭禁私令,你們居然敢抗令,膽子也太大了。”
管事不認識範寧,他斜睨一眼範寧,鼻子裡噴出一股冷氣,“你這個酸儒,不去讀書備考,跑來這裡囉嗦什麼,再敢胡說八道就打斷你的胳膊,讓握不了筆,寫不了字!”
“你這漢子怎麼不講道理,朗朗乾坤居然敢公然抗法,你以爲主人是張堯佐就能猖狂嗎?這裡是應天府,不是張堯佐的後花園!”
管事聽這個酸儒左一個張堯佐,右一個張堯佐,心中頓時勃然大怒,喝令左右道:“打斷他一條腿,扔到河裡去!”
爲首一名壯漢跳上岸,狠狠一棍向範寧打去,不料棍子還在空中,只見寒光一閃,‘咔嚓!’一聲,棍子被劈爲兩段,朱龍四名侍衛從範寧身後涌出,朱龍一腳狠狠踹在大漢胸脯上,肋骨頓時被踢斷三根,身體騰空而起,‘撲通!’落入河中。
其他幾名剛跳上岸的大漢頓時嚇得後退一步,一時呆住了。
範寧臉色一冷,喝令道:“給我統統踢到河裡去!”
四名侍衛的武藝都不亞於徐慶,朱龍的武藝甚至比徐慶還高,幾名大漢哪裡是他們的對手,三拳兩腳,幾名大漢紛紛被打得滾翻落水。
管事嚇得瘦臉煞白,指着範寧哆嗦道:“我....我是張太師府上的七管事,你....是什麼人,敢捋....捋張太師虎鬚?小心...小心你性命不保!”
範寧見他嚇得渾身發抖,卻依然嘴硬,不由哼了一聲道:“抽他十個耳光,扔到河裡去!”
朱龍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管事的脖領,把他拎在空中,隨即揮動蒲扇大的巴掌,噼噼啪啪抽他的臉,狠狠十記耳光後,只見他雙頰烏腫,滿口出血,牙齒掉了大半,朱龍用力一扔,將管事扔出五六丈遠,落入河中,碼頭上頓時一片歡呼聲和掌聲。
範寧卻對一名隨從冷冷道:“去通知顧長武,張家糧鋪公開對抗府衙禁令,並企圖暴力襲擊朝廷命官,給我查封張家所有的糧鋪!”
範寧最終還是對張堯佐的糧鋪下手了,理由是‘公開對抗官府並且暴力襲官’,碼頭上數百人都可以作證。
........
直接正面和張堯佐對槓,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太理智,容易引火上身,但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面性,正如風險大,收益也大一樣,如果這次張堯佐在應天府徹底認慫,將極大提升範寧在趙宗實派系的聲望,畢竟他在家丁憂三年,對他的聲望影響較大,他需要做一件事來提升朝野對自己的關注度。
應天府無疑是一個很好平臺,它既不像京城那樣敏感,不能輕易做出限制商業的行爲,同時張堯佐對應天府也鞭長莫及,不能像京城那樣隨心所欲。
另一方面,應天府也不是山高皇帝遠,它距離京城很近,消息會很快傳到京城,一旦張堯佐在應天府被徹底掀翻,同時也會削弱他在京城的影響力。
再有一個附加效果,那就是對趙謙的壓力,範寧很想知道趙謙在應天府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
中午時分,範寧準時來宋州酒樓赴宴,今天中午宋州酒樓的二樓被趙謙包了下來,除了主請範寧外,趙謙還請了二十幾名應天府的名望士紳來作爲陪客。
應天府作爲大宋的陪都,生活着很多開國功臣的後人,甚至包括後周柴家的一部分宗親也生活在這裡,範寧目前租住的大宅實際上就是後周柴宗訓的重孫柴靖的宅子,只是不想讓人知曉,而託親家柳氏出面租賃。
範寧帶着朱龍四人來到宋州酒樓,趙謙聞訊迎了出來,笑道:“範知府再不來,我就要親自去府衙請了。”
範寧微微笑道:“臨時發生了一些事情,稍微來晚一點,請使君多多見諒。”
趙謙臉色略微有點不自然,乾笑一聲道:“可是張氏糧鋪的事情?”
“使君消息很快嘛!我上午才查封,使君中午就得到消息了?”
“全城都轟動了,我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
範寧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擺手笑道:“今天我們不談公務,喝酒盡興!”
趙謙心中暗暗惱火,中午自己請吃飯,範寧上午就查封了張堯佐的糧鋪,分明是不給自己面子,讓陪宴的賓客們怎麼想,還以爲自己想丟棄張堯佐嗎?
趙謙儘量掩飾着內心的尷尬,又給範寧介紹一衆賓客,最後來到一名身材高胖的老人面前。
“這位就是寧陵縣公柴大官人,柴家在我們應天府的影響很大,以後會對範知府有幫助。”
這位柴大官人正是柴靖,他是周恭帝柴宗訓三子柴永孝的嫡孫,範寧怎麼會不認識他,他是自己的房東呢!
柴靖是個很風趣爽朗的老人,他向範寧眨眨眼,笑眯眯道:“府君今天又幹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
僅憑這句話,範寧就對他好感倍增,估計柴家也一樣被張堯佐欺壓,一直敢怒不敢言。
確實也是這樣,柴家在應天府也有不少產業,像現在的宋州酒樓就是柴家產業,柴家也做茶生意,被張堯佐壟斷了茶市後,柴家息事寧人,退出了茶市場。
範寧在一個月前強勢廢除了張、楊兩家的市場壟斷後,柴家迅速出擊,又重新恢復了茶市,同時開了三家糧鋪,並競爭到一塊酒牌,所以聽說趙謙宴請範寧,他一反不出席宴席的姿態,接受了邀請,看似給趙謙面子,實際上卻是給範寧的面子。
趙謙聽他說得刻薄,臉上有些尷尬,範寧卻微微笑道:“如果本分經營,官府不會干涉市場,但它們非要和應天官府對着幹,那就是在挑戰朝廷權威,是它自己非要找死,怪不得我!“
趙謙的面子實在有點掛不住了,他忍了又忍,高聲道:“大家請入席吃飯,我們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