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亮了,夜間的遠程互攻戰已在夜裡兩更時分結束,在兩輪鐵火雷爆炸後,遼軍的牀弩便損失過半,耶律胡睹當即立斷,將剩下的牀弩全部撤離,遼軍率先停戰。
而宋軍也在四輪鐵火雷投擲後停止了進攻。
隨後的半夜,城頭上儼如死一般寂靜。
當清晨的陽光照在城頭,城頭是一片令人觸目驚心的破敗景象,四十架裝在城頭上的投石機被炸得只剩下殘肢斷臂,城垛碎裂,滿地都是投石機和牀弩的碎片,隨處可見一攤攤觸目驚心的血跡。
士兵們正忙碌地清理屍體,宋軍的四輪轟炸,遼軍陣亡六百五十餘人,傷一千人出頭,大部分都是被淬毒鐵釘擊中,如果無法及時排毒,那他們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
雖然損失慘重,但東城的守軍依然十分警惕,耶律胡睹又派出五千人上城頭防禦,士兵都靠在牆根下,每人手執盾牌,這是吃了大虧後的補救,盾牌可以有效抵禦鐵釘的疾射。
不僅城頭在忙碌,城下宋軍也在忙碌,昨晚被射斷皮帶的投石機已經拖走,宋軍在投石機前安裝更高的防護厚板,防護板的高度達到三丈,在不影響投石機的情況,這個高度已是極限,另外防護板加厚成雙層,遼軍的牀弩再也無法射穿防護板。
事實上,昨晚大部分投石機都沒有調試完成,一些隱患還沒有排除,所以只射了四輪,但就是這四輪投射,投石機也出現了很多問題,如果不及時排除,必然會導致發射失敗。
宋軍工匠至少要用兩天的時間來重新調試,排除隱患。
範寧正在聽取昨晚指揮發射的主將彙報,他眉頭皺成一團,問道:“你能確定真有一顆啞雷?”
統制陳青躬身道:“卑職可以肯定,昨晚有專門士兵確認爆炸數量,三批士兵的結果都一樣,一共爆炸了七十五次,但我們卻射出了四輪七十六顆鐵火雷,那肯定有一顆沒有爆炸,就不知道是落在護城河,還是落在城內?”
範寧沉思片刻,回頭問道:“昨晚巡哨可發現敵軍出城?”
“回稟相公,沒有發現任何敵軍出城的情況。”
旁邊曹詩也道:“就算是射到城內,也要先給主將耶律胡睹過目,然後再決定是否把啞雷送走,應該沒有那麼快。”
範寧點點頭,對當值將領道:“再投入三倍巡哨,晝夜巡邏,不準任何人離開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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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詩的判斷沒有錯,遼軍確實在清理一處靠牆邊被炸燬的民房時,發現了一枚沒有爆炸的鐵火雷,遼軍如獲至寶,立刻通知了主將耶律胡睹,耶律胡睹也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
鐵火雷已經被士兵擡到不遠處一座民宅的院子裡,四周戒備森嚴,耶律胡睹望着這個黑黝黝,外型酷似大南瓜的鐵傢伙,心中一陣激動。
天子曾經下旨,凡能搞到宋軍的鐵火雷,官升三級,賞銀五萬兩,可兩年過去,卻一無所獲,但自己終於搞到了一枚未爆的鐵火雷,更加彌足珍貴。
他回頭問一名火器匠,“這枚鐵火雷如何?”
火器匠搖搖頭,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道:“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鐵火雷研究了五十年沒有搞出來,宋軍居然成功了,他們是怎麼辦到的?”
另一名火器匠小心翼翼道:“大帥,要不要把它給我們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我們能不能仿造?”
耶律胡睹猶豫了一下,這件事他不敢做主,必須徵求天子的意見。
“我立刻發鷹信詢問天子,如果天子同意,那就交給你們研究。”
耶律胡睹立刻寫了一份鷹信,讓信鷹帶去北方的上京。
兩天後,耶律胡睹受到了天子耶律洪基的親筆回信,“若獲兩枚,幽州可留一枚,若只有一枚,須即刻送至上京,不得擅自妄動。”
耶律胡睹嘆了口氣,果然和他意料的一樣,天子要把這枚鐵火雷孤品立刻送去上京,不準自己研究,可問題是,他該怎麼把這枚百斤重的鐵火雷送去上京?
這是一個簡直無法完成艱鉅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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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更時分,北城的水城門嘎嘎開啓,一艘小船悄然駛出,小船上是一名瘦小的男子,牽着一匹強壯的戰馬,戰馬後面託着一個沉甸甸的大包袱,後面緊接着又出來一條小船,船上也是一人一馬,男子卻是十分強壯。
小船緩緩駛過護城河,在護城河邊靠岸,遠處忽然有人大喊:“是什麼人?”
他們被宋軍巡哨發現了,兩名男子頓時慌了神,立刻牽馬上了岸,翻身上馬,催馬便向北方奔去。
只片刻,數十名騎兵疾奔而至,他們看見了護城河中的小船,又聽見遠處馬蹄聲,立刻喊道:“有敵軍出城了!”
他們立刻調轉馬頭向北方追去,一名士兵同時向天空射出一支火箭。
在四周巡哨的宋軍騎兵從四面八方向這邊彙集,只片刻,巡哨彙集成一支三百人的騎兵隊伍,沿着敵軍逃跑的方向往西北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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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寧在半夜被隨從叫醒,“相公,有巡哨報告緊急軍情!”
“現在什麼時辰了?”
“三更剛過。”
範寧立刻意識到他猜測的事情很可能真的發生了,他連忙披上一件衣服走到外帳,一名旅帥單膝跪下稟報,“啓稟相公,城內有兩名騎兵出城!”
果然是想運走鐵火雷,範寧連忙問道:“他們是怎麼出的城?”
“通過水門,有船將他們運出城,目前我們的數百巡哨正在追趕中。”
範寧點點頭,“傳令下去,儘量活捉,有消息隨時彙報!”
旅帥行一禮急匆匆走了,範寧此時已經沒有睡意,他負手走到地圖前,這時,大帳外傳來曹詩的聲音,“範相公起來沒有?”
“曹都帥,現在才三更時分!”
範寧笑了笑道:“讓他進來吧!”
片刻,曹詩快步走進大帳,急聲問道:“遼軍是不是想把未爆的鐵火雷送走?”
範寧點點頭,“應該是的,這顆鐵火雷對遼軍至關重要,耶律洪基一定急於得到它,纔會令幽州想辦法把它送到上京。”
“可幾條通道都被堵死,遼軍怎麼過去?”
範寧看了看地圖,淡淡道:“被堵死只是正常進出的通道,如果不騎馬,不攜帶輜重,也可以翻山越嶺過去,山中還是有一些採藥打柴的小道,耶律胡睹應該就是打這個主意,翻越山道過居庸關。”
曹詩點點頭,又對範寧道:“遼軍居然是從水門出來,那麼水門是不是幽州城的軟肋?”
範寧微微一笑,“攻打水門早就有先例,利用鐵火雷確實可以炸開水門,事實上,我們完全可以用火油和鐵火雷連續爆炸東城頭,使遼軍士兵無法呆在城頭上,我們的船隊就能駛入東段護城河,讓士兵藉助船隊攀城而上,主力軍隊一樣可以輕易奪取東城頭,不需要走什麼水門。”
曹詩愕然,半晌道:“既然如此,爲什麼不着手實施?”
“這個問題問得好,爲什麼不實施,你覺得攻打幽州最難的是什麼?是城牆嗎?”
曹詩有點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攻下城牆不難,難的是殺進城後的巷戰?”
範寧點點頭,“現在遼軍士氣高昂,有充足的物資,數十萬平民中又能武裝數萬軍隊,我們現在殺進城,必然遭遇激烈的抵抗,就算能取勝,也必然會付出慘重的代價,這不是我打仗的風格,必須要先摧毀遼軍的士氣,然後再殺進城。”
曹詩長長嘆息一聲,“我現在才明白!”
就在這時,帳外有人稟報,“啓稟相公,巡哨傳來消息,已經抓住兩名遼軍士兵,奪回了鐵火雷!”
這個消息讓範寧很滿意,他原本估計要天亮纔有消息,沒想到這麼快就抓住兩名遼軍了。
曹詩冷笑一聲,“如果耶律胡睹把鐵火雷留在幽州自己研究,然後把研究的結果用鷹信告訴耶律洪基,不是更好嗎?現在雞飛蛋打,還是一無所有。”
“那你是把研究鐵火雷想得太簡單了,首先要辨明配方,然後再反覆試驗,光試驗各種配方,沒有一年的時間不會任何有結果。”
停一下範寧又笑道:“不過至少幽州的火器匠會發現裡面並沒有火膠這種物資,所以你說得也沒錯,耶律洪基確實做出了一個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