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範寧離開了朱樓,坐上馬車直奔朱氏錢鋪,此時他還沉浸剛纔的荒唐之中,他無法想象自己居然和高滔滔有了某種難以言述的關係,就不知道朱潔能否猜到,不過此時範寧已經不想瞻前顧後,既然已經做了,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
馬車在朱氏錢鋪總店的後門停下,直接走進了錢鋪,朱龍雖然進了礬樓,也看見了三名將領,但他卻查不到三名將領的姓名,他畢竟沒有張堯佐的權勢,無法查礬樓的底單,礬樓的底單上就有李唯臻宴請三名將軍的具體細節。
現在範寧還一條路子可以查到,那就是通過錢鋪。
範寧剛進錢鋪後堂,劉大管事就迎上來道:“有三個人前來查三塊玉佩的金額,是三名士兵。”
“是同時來查嗎?”
“不是同時,差不過隔了半個時辰。”
“那有沒有把黃金提走的意思?”
“有這個詢問,我按照姑爺的吩咐,告訴他們這種大額黃金要麼本人來提走,要麼轉到自己的戶頭裡,然後纔可以提。”
“然後呢?”範寧又追問道。
“然後他們就回去稟報了,我估計很快就會來人。”
劉大管事話音剛落,一名管事匆匆跑來道:“有人要開戶頭,轉走一千兩黃金。”
“叫什麼名字?”範寧急問道。
“叫做秦有功,他在我們這裡有戶頭,但他要開一個新戶頭。”
第一個將領浮出水面了,左驍衛右廂將軍秦有功,掌管五千騎兵。
範寧也不回去,繼續在錢鋪等候,半個時辰後,左驍衛左廂將軍吳金翰出現了,黃昏時分,第三個人,右驍衛左廂將軍劉峙。
三千兩黃金分別進入了三人的戶頭。
範寧抽出了趙宗實和三個將領的戶卡,證明趙宗實今天存入三千兩黃金,同時付出了三千兩黃金,又證明他們三人在同一天存入一千兩黃金。
這就是趙宗實收買三名將領的確鑿證據。
.........
範寧沒有去鉅鹿王府,而是去了朱元豐的府邸,找到了朱潔,在朱潔這裡,他見到了高滔滔的心腹侍女彩娥,她專門在這裡等範寧的消息。
範寧把信封遞給她,“王妃要的證據都在這裡面,另外你告訴王妃,這件事張堯佐已經知道了,車伕毛大被張堯佐收買,我懷疑張堯佐在礬樓那邊找到了證據,形勢很危急,讓王妃最好今晚就進宮去找曹皇后。”
彩娥十分聰明伶俐,她記住了範寧的話,立刻坐上馬車趕回王府。
就在彩娥剛走,朱潔出現在範寧身後,嘆口氣道:“阿寧,你在玩火!”
範寧淡淡道:“如果讓趙宗實成了太上皇,我要麼是引頸待戮,要麼是逃亡海外,我的妻兒會被牽連,爲了保護我的妻兒,我別無選擇。”
朱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和高滔滔綁在一起,從眼前看是明智的,她會給你榮華富貴,但她是女人,她會反覆無常,說不定翻臉就殺你,你自己要小心。”
範寧笑了笑道:“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殺了我,只會嚴重損害自己的利益,這種事情她不會做,小姑,我知道她想要什麼,我會盡量去幫助她,滿足她。”
“你知道她想要什麼?”
範寧點點頭,他很清楚高滔滔想要什麼,但她現在最需要一艘船,把她送去她想去的彼岸,她選擇了自己,而自己何嘗不是在選擇她。
.........
王府的一間密室裡,車伕毛大跪在王妃高滔滔面前,嚇得渾身發抖,他不敢由半點隱瞞,向王妃交代了他被張堯佐收買的詳細經過。
“那人在我面前擺一千貫錢和一隻血淋淋的手掌,王妃,我沒有選擇餘地啊!我孩子才十歲,我不想死啊!”
“所以你就選擇出賣王爺!”高滔滔冷冷道。
“只是告訴他們王爺的行蹤,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出賣王爺,王妃,你饒了我吧!你自己也有兒子......”
“夠了!”
高滔滔打斷了他的話,一揮手,“把他帶下去!”
車伕毛大還要哀求,卻被堵住嘴,兩名家丁將他拖了下去。
高滔滔又問道使女彩娥,“把範詹事的原話再說一遍!”
“他讓我告訴王妃,他說這件事張堯佐已經知道了,車伕毛大被張堯佐收買,他懷疑張堯佐在礬樓那邊找到了證據,現在形勢很危急,讓王妃最好今晚就進宮去找曹皇后。”
‘去找曹皇后?’
高滔滔心中有點猶豫,她不是太喜歡這個姨母,這個姨母膽小、懦弱,沒有主見,找她有什麼意義?
彩娥低聲道:“或許範官人的意思,是想讓主母通過曹皇后去找天子。”
高滔滔眼睛一亮,她忽然想起下午範寧和她分手時說的一句話,‘把主動權捏在自己手中。’
他就是這個意思,不要讓別人來決定她的命運。
這時,一名使女在門口道:“王妃,高老爺來了!”
父親終於來了,高滔滔鬆了口氣,快步向貴客堂走去。
高遵甫是接到女兒的消息才匆匆趕到王府,他在高家的地位原本不高,但隨着外孫一步步上位,他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大哥高遵度甚至明確表態,準備把家主之位讓他給。
不僅家族地位上升,他的官職也迅速提高,高遵甫曾在延安府出任正六品都指揮使,掌三千軍隊,但因爲兵敗西夏而被罷職,後來又重新復出,出任北作坊副使這樣的從七品小官。
但他外孫入主東宮後,範寧破格提拔他,任命他爲神武軍左將軍,從七品一躍升爲從四品,加上範寧刻意籠絡他,他已經完全上了範寧的船。
高遵甫着實有點戰戰兢兢,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改變是女兒和外孫給的,所以他更害怕女兒和外孫出事,今天女兒有急事找他,他心中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讓父親久等了!”高滔滔走了貴客堂。
高遵甫見女兒神情疲憊,心中咯噔一下,連忙上前問道:“出了什麼事?”
高滔滔平靜地對父親道:“趙宗實又闖下大禍了!”
高遵甫聽女兒直呼丈夫其名,語氣冷淡,他眉頭一皺,“郡王現在人呢?”
“我不知道!”高滔滔搖搖頭。
“你怎麼會不知道,他是你丈夫!”
高滔滔苦笑一下,“我和他已經分居兩年了,晚上我基本上見不到他,我現在和二郎住在一起。”
二郎是高滔滔的次子趙仲乣,今年才七歲,酷愛讀書。
高遵甫嘆口氣道:“你說吧!郡王又出什麼事了。”
高滔滔便將趙宗實私通三位將軍的事情說了一遍,高遵甫聽得目瞪口呆,急得結巴道:“他.....他怎麼參與軍隊!”
自古以來,皇子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和軍隊有瓜葛,女婿居然和左右驍衛混在一起,讓高遵甫怎麼能不急。
“現在該怎麼補救?”高遵甫急問道。
“父親,我想問一下,如果去礬樓用餐,礬樓會不會知道吃飯人的姓名?”
這纔是高滔滔關心的,張堯佐究竟能不能查到趙宗實和哪幾個將領在一起,範寧是從錢鋪中查到名單,那張堯佐呢?範寧說他會從礬樓得到名單,高滔滔有點不太理解。
高遵甫也經常去礬樓吃飯,對礬樓的規矩比較瞭解,他想了想道:“礬樓是與衆不同,去礬樓吃飯必須要有一定身份,不是誰想去就能去,如果沒有預訂,那麼進門時會被盤問,所以一般都會事先預訂,要說清楚,是誰請客,請誰吃飯,是要把名字先報給礬樓,然後進門時只要說房號,就沒有人攔你了。”
高滔滔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範寧說得是真的,高遵甫見女兒神情有異,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爹爹,張堯佐知道郡王和三位將軍勾結之事了。”
高遵甫驚得頭皮都差點要炸開了,這件事居然被張堯佐知道了,那不就完蛋了嗎?
“他.....他怎麼會這樣不當心,這種事情居然會被張堯佐知道了!”高遵甫急得聲音都變了,一旦張堯佐上告,連自己也在劫難逃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高滔滔忽然變得異常冷靜,這一瞬間,她下定了決心,必須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父親,我打算去找曹皇后,搶在張堯佐前面,向天子坦誠這件事。”
高遵甫呆了一下,他頓時明白過來,女兒是要保外孫,而放棄丈夫了,女兒主動坦誠,這何嘗不也是在保自己和高家。
想到自己的命運,高遵甫心中的天平迅速倒向了女兒。
“你真決定這樣做?”高遵甫嘶啞着聲音問道。
高滔滔毫不猶豫道:“我決定了!”
高遵甫望着女兒堅毅的目光,他心中嘆息一聲,點點頭道:“你既然決定了,爲父支持你,你今晚就去,張堯佐是一條毒蛇,他很可能明天一早就會上書告密。”
“我現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