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皇帝耶律洪基此時正好在東京遼陽府,水軍全軍覆滅的消息令耶律洪基異常震驚,他專門從上京臨璜府趕來,瞭解造船工場目前的情況。
這些年遼國財政入不敷出,國庫空虛,導致國內矛盾逐漸激化,加上重元之亂導致政局不穩,使耶律洪基不得不採用轉移視線的辦法,向宋朝發動戰爭。
他的目的是要向宋朝勒索,讓宋朝的歲幣至少漲到銀百萬兩,絹百萬匹,另一方面,他也打造戰船,企圖佔領鯤州,獲得重要的財富來源。
但水軍全軍覆滅,造船工場被燒燬,令他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耶律洪基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
丹陽宮內,耶律洪基陰沉着臉聽南院樞密使蕭惟信的彙報,旁邊站着跟隨他南巡的相國張孝傑。
“去鯤州的船隊現在沒有任何消息,但有人在岸邊發現一條桅杆,據此來看,我們船隊恐怕凶多吉少,不知是遇到宋軍,還是遇到風暴襲擊。”
“這麼說,船隊並沒有準確消息?”耶律洪基問道。
“卑職只是猜測,只是感覺凶多吉少。”
旁邊張孝傑道:“我倒不這麼認爲!”
張孝傑雖然是漢人,卻極得耶律洪基信任,被封爲北府宰相,位高權重,僅次於耶律乙辛,他身材中等,留一尺美髯,皮膚白淨,氣質溫文爾雅。
耶律洪基看了他一眼道:“張相公,說說你的看法!”
張孝傑捋須不慌不忙道:“若全軍覆沒,那就不會只有一支桅杆,現在吹北風和西風,就算真有殘骸,也是堆積在日本國海岸上,所以發現的桅杆應該和我們軍隊無關,或許是早就有了,剛剛纔發現而已,應該是商船夏天沉沒後留下的。”
“但張相公怎麼解釋船場被燒,我們剛出海不久,船場就被襲擊了。”
“這是兩碼事,船隊是船隊,船場是船場,不可混爲一談。”
張孝傑說得很有道理,耶律洪基心中頓時燃起一線希望,又問道:“船場能恢復嗎?”
蕭惟信小心翼翼彙報道:“恢復是能恢復,船匠們都安然無恙,不過重新造出大船,至少要等三年後了。”
“爲什麼?”
“這是造船的工序,龍骨和船板要晾曬很長時間,卑職反覆確認,最快也要兩年半。”
遲疑一下,蕭惟信又道:“另外遼陽府庫房空虛,無力造船,需要朝廷撥銀,至少需要三十萬兩進行
備料。”
耶律洪基重重哼了一聲,三十萬兩雖然拿得出來,但用錢的地方太多,之前已經撥付百萬兩銀子造船,引起朝中不滿,如果再撥三十萬兩,恐怕會遭到強烈反對。
半晌,耶律洪基道:“等得到船隊的消息後再說吧!”
這時,外面傳來稟報聲:“錦州急報!”
“進來說!”
一名侍衛走進來,單膝跪下道:“宋軍佔領覺華島,興城縣被襲!”
“什麼?”
耶律洪基瞪大了眼睛,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耶律洪基上前一步,揪住侍衛衣領喝問:“什麼時候的事情?”
“剛剛有鷹信送來!”
蕭惟信也急道:“把情況再說清楚一點。”
侍衛取出鷹信,耶律洪基一把搶過去,打開鷹信,裡面確實只有這句話,‘宋軍佔領覺華島,興城縣被襲。’
耶律洪基十分惱火,不用想他也知道,這是宋朝水軍所爲,雖然那邊沒有多少軍隊,但戰略地位卻異常重要,一旦宋軍在覺華島紮下根,可以隨時切斷遼東和南京的聯繫。
想到覺華島將要成爲遼東的皮下毒瘤,扼斷遼西走廊,他忍無可忍,立刻對蕭惟信道:“你立刻率軍前往錦州,不惜一切代價,給我奪回覺華島!”
..........
遼西走廊一直都是極爲重要的戰略要地,走廊北起錦州,南到榆關,長近四百里,但最寬處只有三十里,最窄處十幾裡,明朝修建的山海關便是遼西走廊最著名的關隘。
儘管戰略地位極爲重要,但遼國近百年來也並不太重視遼西走廊的防禦,一是宋軍懦弱,早早和遼軍簽訂了檀淵之盟,其次便是前面還有南京,也就是燕山府爲緩衝,宋軍單單佔領一個遼西走廊也無法立足。
但範寧卻走了一步極爲絕妙的棋子,佔領了緊靠遼西走廊的覺華島,使宋軍在遼西走廊上有了立足之地,退可守海島,進則扼斷遼東和燕山府的聯繫,耶律洪基怎麼能不惱火萬分。
在耶律洪基的嚴令之下,蕭惟信立刻率領五萬大軍趕赴興城縣。
雖然耶律洪基並不想離開遼陽府,但考慮到自己離開上京的時間太久,目前朝中還不穩定,重元之亂的影響還在,他不得不在十萬大軍的護衛下返回上京,他所期待的遼國水軍,恐怕要到明年春天才會有消息。
十一月中旬是農曆,此時已是陽曆的十二月中旬,遼東已經進入冬天,且下了第一場大雪。
天氣十分寒冷,寒風凜冽,積雪厚達一尺,五萬大軍在官道上艱難前行,此時應該是躲在房間裡烤火取暖,耶律洪基卻不管士兵死活,強令他們趕往興城縣去奪取覺華島,士兵怨聲載道,又不得不牽馬而行。
“樞密使!”
副將耶律東圖在寒風中高聲對蕭惟信道:“我們恐怕沒有奪取覺華島的辦法,卑職剛纔看過了,海面上沒有結冰。”
蕭惟信嘆口氣道:“我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奪回覺華島,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去的話,天子會剝了我的皮。”
“那去了興城縣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先去了再說吧!”
軍隊的行軍速度極爲緩慢,走走停停,又帶了大量糧草輜重,足足走了五天才抵達興城縣。
興城縣已經成了一座空城,百姓們都逃到南面三十里外的錦西縣,這倒方便了遼兵,蕭惟信立刻命令五萬大軍進駐興城縣,又令人徹底搜查城內,防止宋軍在城內埋藏硫磺、火油之類。
士兵們紛紛進城,搶佔房屋,燒火取暖,同時做飯充飢,戰馬卻擠不進小小的縣城,只得在城外搭建牲畜營,把戰馬養在帳篷之中。
蕭惟信帶着一羣將領來到城頭,眺望遠處海面,此時已接近黃昏,海面上夕陽染紅了天空,但依然能清晰地看見二十餘里外的覺華島。
海面上波浪起伏,沒有一點結冰的跡象,令蕭惟信長長嘆了口氣,讓他去哪裡搞船渡海作戰?之前他已經得到消息,宋軍奪走了興城縣的二十幾貨船,周圍再找不到一艘船隻。
耶律東圖低聲道:“樞密使,距離並算太遠,能不能利用皮筏子?”
蕭惟信沉吟不語,皮筏子一般在渡江時使用,最後五六裡,連渡黃河都有點嫌遠,更不用說二十幾裡的大海了,風險太大。
不過除了皮筏子,他們還真沒有其他辦法。
蕭惟信只得緩緩道:“先讓士兵們休息兩天,然後視情況而定。”
這時,士兵帶來幾名僧人,“樞密使,有幾名僧人求見!”
“帶他們上來!”
片刻,幾名僧人被帶了上來,他們向蕭惟信合掌施禮,“參見蕭樞密使!”
蕭惟信打量他們一下問道:“你們是哪座寺院的?”
“我們都是覺華寺的僧人。”
“那文慧方丈呢?”
“方丈帶着其他僧人去燕山府的紅葉禪寺了,我們想回遼陽府,所以沒有跟去。”
蕭惟信點點頭,“我來問你們,覺華島上來了多少宋軍?”
“大概幾千人吧!”
蕭惟信有些不滿道:“兩千人是幾千人,九千人也是幾千人,到底是多少?”
“我們也不清楚,應該不會太多,估計兩三千人。”
蕭惟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令人給他們一些糧米,打發他們去遼陽府。
幾名僧人千恩萬謝走了,耶律東圖道:“如果只有兩三千人,那麼用皮筏渡海就完全可行了。”
蕭惟信點點頭,“等明天觀察了海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