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剛正轉過身來,石邊雲示禮其坐下再說,袁剛正拜拜手,問道:“將軍以爲青州守將慕容智如何?”
石邊雲道:“慕容智有勇有謀,只是心智欠狠,又不懂變通,成不了大事。”
袁剛正點點頭,說道:“將軍所言不差,慕容智確實有勇有謀,前些時日,派軍夜襲將軍糧草,便可見一般。這幾日又苦思破將軍之策,終於想出一策來。”
石邊雲驚道:“是何策?會要了石某的性命?”
袁剛正道:“慕容智已派了大批間者,去了宋都汴梁,散佈將軍謠言。”
石邊雲冷笑道:“離間計,聖上聖明,自然不會相信這些謠言的。”
袁剛正道:“將軍爲何不問青州間諜散佈的是何謠言?”
石邊雲道:“說些什麼,我倒要聽聽。”
袁剛正道:“青州間諜大肆散佈,說將軍軍中欲效仿陳橋驛之事,皇袍加身。”
石邊雲聽罷,面色大變,怒道:“慕容智何其毒也,欲害石某於死無葬身之地。”
袁剛正正色道:“這確實是一道致命毒計。當年將軍一干人等在陳橋驛擁戴趙氏爲宋主,奪了柴家天下。如今趙氏爲帝,定對你們這些手握重兵的在外將軍萬分提防。袁某曾聞言,宋主曾說: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將軍是宋營中的常勝將軍,在軍中威望甚高,本已有功高震主之嫌,如今又手握十萬重兵在外,宋軍精銳亦大都在此,此謠言一出,宋主當如何做想?將軍覺着呢?”
石邊雲聽罷,在大帳之中來回踱步,一會突然停住,說道:“石某這就上書,言明慕容智之詭計,表明石某絕無反叛之心。石某一心打仗,從未想過皇權之事。”
袁剛正道:“石將軍此時上書,宋主也會當作是將軍的緩兵之計,豈會相信將軍一紙之詞?至於皇權,將軍認爲自己未想,可宋主會認爲將軍未想麼,將軍不知無中生有的厲害麼?”
石邊雲道:“那石某便攻下青州城,獻上慕容智首級,再回師言明緣由,可行否?”
袁剛正道:“將軍畢竟是武將,不懂帝王心術。可知此時宋主最想什麼?”
石邊雲搖搖頭,表示不知。袁剛正道:“無論將軍是真反還是假反,宋主最想的是立即收回將軍的兵權,越快越好。在宋主眼裡,十萬雄兵是大,是大宋的根子,至於小小青州,此時不提也罷。”
石邊雲略作沉思,說道:“袁宮主是讓石某上書,交出兵權?”
袁剛正道:“兵權是要交,但不是將軍自交,而是想法讓宋主收回。將軍想想,將軍造反,並無實據,亦無他錯,此時自動交出兵權,有以退爲進之嫌,宋主豈能不疑?”
石邊雲道:“石某該怎樣做?袁宮主請明言吧。”
袁剛正道:“將軍只要給宋主一個理由就行了。”
石邊雲道:“理由?怎麼給?”
袁剛正道:“打一個敗仗,這便是最好的理由。袁某曾說過,“常勝將軍”之稱會爲將軍召來禍端,今後是要不得了。”
石邊雲聽罷,沉思不語。袁剛正見狀,說道:“袁某話以至此,將軍自己決斷,告辭。”
石邊雲見其要走,說道:“請容石某思慮片刻。”
袁剛正道:“以一敗保終生平安,此事划算,將軍三思便是,袁某回去會建言慕容智,讓其再燒將軍糧草,以後的事,便靠將軍自己了。”說完大踏步向外走去。
石邊雲見其要走,回過神來,勸說袁剛正共進午飯,袁剛正堅決不允。石邊雲只好送其走出營外。忽想起宋軍正在大舉攻城,便下令撤軍。大軍撤回,石邊雲詢問傷亡情況,得知傷亡三千餘人。心道:小小青州,攻了三日,傷亡萬餘人卻紋絲不動,加上那些謠言,朝中疑心恐怕會更重了吧。
石邊雲走進大帳,叫來自己親衛,問道:“家中可有信來?”
親衛道:“啓稟將軍,尚無信來。”
石邊雲道:“你去信使處,若家中信來,立即拿與本將軍,片刻不得耽誤。”親衛應是退下。
石邊雲坐在椅子上發呆,忽想起大師白空空被聖上突然召回之事來,心中起疑。白空空大師乃聖上欽定的大法師,本來只爲聖上占卜,煉丹,從未出過京師,爲何此次征伐青州卻派到自己身前來,難道聖上真的是疑心自己?
又想起袁剛正所說的話來,細細品味了一番。心想慕容智散佈其他謠言並不可怕,可散佈自己皇袍加身的謠言,正是中了當今聖上的軟肋。當年聖上被自己等一干將領擁戴爲帝,豈不提防下面將領以同樣之法炮製?想到這裡,對慕容智怨恨之氣猶生。
忽見親衛跑了進來,石邊雲站立起來,問道:“可是家中信來?”親衛道:“正是。”
石邊雲一把接過信來,撕開讀了起來,臉色越來越嚴肅,讀完一屁股做在椅子上,自語道:“果如袁宮主所言,聖上確實對我起了疑心,暗中派禁衛包圍了我在汴梁的府邸,我一家百十口盡成人質了。”
親衛見石邊雲面色鐵青,不敢多言。忽見石邊雲從椅子上站起,說道:“軍營之中可有什麼動靜?”
那親衛跟了石邊雲多年了,對石邊雲衷心耿耿,見石邊雲詢問,答道:“衆位將軍攻城一天,疲憊至極,都歇息了。”
石邊雲道:“傳下令去,衆將士連日攻城,功勞甚高,今晚便好好歇息,明日還有大戰。本將軍今晚親自守夜。”
那親衛一愣,欲言又止,見石邊雲一臉凝重之色,不敢違背,便出去傳令了。
石邊雲見親衛退去,坐在椅子之上,自語道:“伴君如伴虎,果然千古不變,但石某絕不做韓信第二,袁宮主,一切都看你了。”
再說玉宮門宮主袁剛正出了宋營,竟奔青州城而來。走近青州城,見城下躺着幾百具屍體,血水染紅了大地,心中不僅悲哀。便念動轉移之術,進了青州城,只見青州城殘磚破瓦,更加的破敗不堪。
走在大街上,見大街上到處是屍體,並不斷有受傷的士兵互相攙扶着走過,發出陣陣哀嚎之聲,看來青州守軍也傷亡慘重。看此情景,袁剛正不再耽擱,竟直向將軍府走去。
青州將軍府坐落在青州城正中間,佔地十畝,由於遠離城池,宋軍幾次攻城並未傷到將軍府。袁剛正遠遠看見一座金磚碧瓦的樓閣,正是將軍府大門。門前有一二十名士兵守衛。
袁剛正走近,被守門士兵攔住,一士兵上來,上下打量了袁剛正一番,問道:“你是何人?到將軍府來做甚?”
袁剛正道:“在下前來拜訪慕容將軍,還望軍士進去稟報一聲。”
那士兵道:“你可有名諱?”
袁剛正道:“軍士進去就說,前些時日一起吃醉香鴨的袁某,前來拜訪。”
那士兵見袁剛正氣宇不凡,不敢推辭,說道:“請稍等片刻。”說完進府而去。
一會只見中門大開,從裡走出一羣人來,爲首的正是青州將軍慕容智。邊走邊笑道:“袁宮主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袁剛正道:“袁某何德何能,讓慕容將軍親自迎接。”
忽見慕容智胳膊上纏着繃帶,說道:“將軍箭傷未好,胳膊又受傷了?”
慕容智道:“在城頭上,捱了宋軍一刀,不過只是皮外傷而已,已無大礙。”說完領着袁剛正向府內走去。
走到院中,袁剛正見四周站滿守衛,心道:沒想到慕容府守備如此森嚴。進了客廳,主賓坐定,慕容智令人看上茶來,看着袁剛正問道:“不知袁宮主到來,有何指教?”
袁剛正道:“將軍何以知曉袁某是前來指教將軍的?”
慕容智笑道:“今早在大街上,袁宮主曾說有一些話要講與本將軍,只是當時戰事緊急,本將軍急於上城牆之上禦敵,便耽擱了。事後想袁宮主要說的事肯定是關心到青州安危的大事,亦或是破敵之策,自己當時沒有駐足聽袁宮主一敘,追悔莫及。此時袁宮主前來,定是來指教本將軍了。”
袁剛正道:“慕容將軍果然是聰明之人,如今青州危急,百姓遭難,袁某看着眼裡,心急如焚,有一些話想與將軍談談,請將軍一慮。”
慕容智道:“袁宮主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本將軍洗耳恭聽。”
袁剛正道:“將軍以爲青州戰事如何?將軍可有必勝的把握?”
慕容智聽罷,嘆一口氣道:“身爲將軍,不該說出此話,但事實如此,本將也不怕說出來,青州戰事,青州必敗。”
袁剛正道:“將軍何以認爲青州必敗?”
慕容智嘆道:“自古戰事,講的是天時地利,人心相和,但是青州卻無一沾邊。自宋主趙匡胤篡位登基以來,似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顧,宋境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日上,佔盡了天時,如今兵鋒強盛,青州敵不過啊。”
袁剛正點點頭,說道:“宋主必竟是繼承了大周的基業,已有統一天下之勢。”
慕容智沉默一時,說道:“袁宮主所言甚是,如今宋朝君明臣賢,將軍善戰,猛將如雲,石邊雲便是其一。前些日子,本將軍派軍燒了宋軍一半糧草,宋軍卻絲毫不亂,反到戰力更猛,石邊雲治軍本領,着實讓人佩服。”
袁剛正道:“石邊雲被稱作常勝將軍,肯定不是浪得虛名。那青州不佔人和,又從何說起呢?”
慕容智道:“青州兩萬百姓,已逃走七八成,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殘以及老青州人,死守家業,不肯離去。如今大戰在即,青州百姓不思與本將軍一同守城,反而棄城而去,青州豈不是不佔人心?慕容智一生追隨世宗,忠於大周,趙匡胤篡周自立,我豈能歸附?青州百姓亦是大周子民,受世宗恩惠,對此卻麻木不仁,每每想此,心痛難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