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御卿熱情的答應了唐宋的請求,緊接着卻下起了逐客令。不過,他倒是出於私心。折大帥鐵了心要幫自家妹子傍上唐宋這課前途不可限量的大樹,那自然就要先想辦法拆散唐宋和那位段姑娘。他折家的女子哪有給人做妾的道理,等事成了,讓唐宋把那位段姑娘納做偏房便是了。
劉海蟾的有緣人,說不定這唐宋以後也會成個高高在上的仙人吶。折御卿這樣想着,更是一刻也不敢留唐宋,當天下午就幫他收拾停當了行李,找了匹好馬,送上了回夏州的路。
唐宋那叫一個鬱悶啊,皇帝不急太監急,好像這位折帥忽然非常期待着和夏州的合作。無奈,唐宋只好拜託折御卿,一旦沐兒回來,務必要報信給他。折御卿奸笑着應了下來,看他這副樣子,唐宋心裡犯起了嘀咕,卻實在想不通他打的什麼主意。
出了折府,唐宋推辭了折府百十號人的送行,帶着折文櫻自己向城外走去。唐宋嘆了口氣,他隱隱猜到了折府的意思,可是折御卿他們究竟圖他的什麼?非要把折文櫻這隻小綿羊送到他這隻狼的身邊?
唐宋看了看馬上的折文櫻,自從昨日過後,二人倒是頭次相見,折文芯緊緊地握着繮繩,抿着嘴一言不發。看着折文櫻扭扭捏捏的樣子,唐宋不禁感到好笑,隨即說道:“折姑娘,你背上有一隻蟲子。”
“啊!”折文櫻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在馬背上猛地一抖,費力的扭頭看向自己的背。待到她看到唐宋壞笑的樣子,頓時小臉羞紅嘟着嘴,拿手中的馬鞭輕輕在唐宋身上拂了一下,嗔道:“你又戲弄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唐宋發現自己漸漸習慣了折文櫻的陪伴。這個活潑天真的小女孩,總能讓唐宋那顆冰冷的心加速。然而越是如此,他心中對沐兒的歉疚就越深。或許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是極爲正常的,然而作爲一個現代人,唐宋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出軌的丈夫,那種負罪感纏繞着他讓他心煩意燥。折文櫻沒有錯,她只是暗暗向自己吐露了芳心。錯就錯在,他並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古代人。
唐宋溫柔的對着折文櫻笑了笑,忽然,他蹬上了馬,一隻手接過繮繩,另一隻手悄悄從身後摟上了折文櫻不堪一握的纖腰。頓時折文櫻一聲輕呼,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她不自然的扭動了一番,反而和唐宋貼的更緊了。
這是唐宋第一次主動向折文櫻表達曖昧,他輕聲在折文櫻耳邊說道:“櫻櫻,坐穩點。”
“嗯。”輕輕應了一聲,折文櫻臉上飛起兩朵紅霞,嘴角掛起了甜甜的笑意。
一路無話。唐宋趕回夏州後,徑直走向議事廳找到了李繼遷。李繼遷莫名其妙的看着唐宋身後的折文櫻,盯着唐宋問道:“這纔過去幾天,怎生這麼快?莫不是路上遇到些麻煩,你又折返回來了?”
“大王,在下已經去過府州了。”唐宋乾笑一聲道“不過只住了一夜,折御卿便打發我回來了。折御卿要我回來稟告大王,約大王半個月後在我銀州狩獵場一起打獵。”
李繼遷眼中頓時大放異彩,歡喜道:“折御卿肯來銀州見我?好哇,唐宋,你是怎麼勸動他的?”
唐宋苦笑着答道:“主上,實不相瞞,我什麼都沒說,折御卿直接就應了下來。”
“呃。”李繼遷也有些想不通了,這時,他猛然想起唐宋身後的折文櫻,向折文櫻做了禮問道:“折姑娘別來無恙。不知姑娘怎麼又回了我夏州?”
折文櫻哪裡好意思回答他,唐宋連忙拱手說道:“大王,折姑娘只是作爲在下的好友來夏州遊玩,額,大王不要多想。”
“哦哦,我懂我懂”李繼遷大笑道“行了,你這一路辛苦了,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晚上我叫人幫你準備接風。”說罷,李繼遷又略有深意的看了看折文櫻,含笑而去。
待到李繼遷走後,折文櫻款款走到唐宋身邊,哼了一聲道:“李繼遷這個大棒槌,也不幫我安排住處,明顯是把我當成你的女眷了。”
“我的女眷?”唐宋嘿嘿笑着回過頭來說“看來大王有心了。折姑娘,在下有夢遊的習慣,晚上你可要關好門窗啊。”
“誰怕你。”折文櫻哼了一聲轉身走向外面,懷裡抱着的小狼還附和着嗷嗚了一聲。
當夜,西夏館,夏州的在民間所設專供官員、富紳享樂的公館內,李繼遷與張浦、龐籍、李大信等一衆夏州官員坐了滿滿一桌,爲唐宋接風洗塵。折文櫻說自己只想睡覺,於是唐宋也沒有帶她赴宴。如今,唐宋是李繼遷眼下的大紅人,一衆官員紛紛有意討好巴結他,不停向他敬酒。只有龐籍坐在角落,默默自斟自飲。
李繼遷倒了一杯酒,大咧咧的拍着唐宋的背對衆人說道:“你們別看我是個好勇鬥狠的武人,我有識人之才。小唐第一次見我時,我一眼就看出他一定就是我得力的勇士。別看小唐手無縛雞之力,可他有大智慧,屢出奇計,還幫拉攏了府州的支持。你們說,該不該敬酒?”
“是,是。主上慧眼識英雄,唐大人年輕才俊,實乃我等榜樣。”
唐宋苦笑着又飲下一杯,偷偷看着李繼遷,心裡有些惴惴不安。功高蓋主,難保不會令其心生忌憚。李繼遷又喝下一大碗酒,興奮地說道:“我告訴你們,還有讓我更有面子的!小唐這次去府州,已經和折家五小姐結爲連理,哈哈哈,我的手下娶了折御卿的妹妹,你說我該不該高興!”
李繼遷一定對自己生疑了!唐宋猛然一滯,心中暗想:想必李繼遷是見我和折家走的太近,擔心我會倒戈,我要想辦法除去他的疑慮。
唐宋笑眯眯的端起酒向李繼遷敬道:“大王,在下能有今日全靠大王賞識。如果沒有大王一統定難五州的壯舉,折御卿哪會主動向咱們示好?因爲有大王,在下才有了一席立足之地,這杯酒我敬大王,祝大王武運昌隆。”說罷,唐宋將手中的酒咕嚕咕嚕的喝了下去。
李繼遷滿臉通紅,似有幾分醉意,聽罷唐宋所說也未言語,抓起碗將酒一飲而盡。末了說道:“小唐足智多謀,忠心可嘉,張浦沒有看錯人,我也沒有。”
坐在他正手邊的張浦鬆了口氣,他看得出,李繼遷對唐宋的疑慮已經消了許多,不會寒了這位有功之臣的心。
“你們先吃着。”李繼遷忽然站起來,抓着唐宋和張浦的手說道:“喝了不少酒,兩位隨我一起去趟茅房。”
唐宋與張浦面面相覷,站起來跟着李繼遷走出去,三人進了茅房,李繼遷脫下褲子小解,等完事以後發現唐宋二人還想木頭一樣站在那,頓時笑道:“兩位,雖然這裡臭氣熏天,不過卻是個商量對策的好地方。”
“主上有什麼疑慮,不妨直說。”張浦淡淡道。
李繼遷眼神凌厲的看向唐宋,厲聲道:“我想稱王。”
看着眼前呆若木雞的二人,李繼遷咬牙道:“我既然不做宋朝的官,祖輩世襲的官職自然也就不算了。如今我在定難五州除了個党項共主的身份,再無名無分,我想稱王,告訴趙光義和全天下:我李繼遷是西夏的主人!你們覺得可行嗎?”
唐宋沉默了,張浦先是皺眉,繼而說道:“主上,在下認爲不可。”
張浦低沉的說:“主上如今並沒有能夠抗衡宋國雷霆一擊的實力,貿然稱王,恐會招來趙光義的大兵犯境。在下這些日子爲主上想過一些計劃,如今正好相告。在下認爲,主上應該暫避鋒芒,安立室家,聯絡毫右,待到兵精糧足再捲甲重來。”
“太慢了。若是如此,我還要忍氣吞聲多少年?張浦,我不想再等了。”
“大人”唐宋打斷了李繼遷。他要再一次爲李繼遷出謀劃策,而這一次,將關乎整個西北的未來。
“我說過要助大王成爲西北王,既然大王如今心意已決,在下唯有不遺餘力成全大王。在下這裡有十策:第一,大王要稱王,必先與周邊修好,聯合麟、府二州,共抗大宋;其二,如今大王的軍隊太少,流落在外的党項族部落其實是一股被忽略的勢力,大王是党項共主,應當與這些部落交好,漸漸招安;其三,欲要成事,須得成事之人,大王應廣佈招賢令,徵集人才;其四,有了人才,還應有完善的結構。夏州官員組織鬆散,立國之後,必須有嚴格的權利劃分,這點可以效仿宋國;其五,夏州四戰之地,不適合做國都,其餘幾州亦各有短處。在下認爲,靈州深居西北,有賀蘭山守護,是個建都的好地方,大王應先拿下靈州做國都;其六,宋國缺馬,不善馬戰,大王應鼓勵治下牧馬,也爲今後可能要對抗遼國做準備;其七,如今大遼與大宋勢同水火,大王應遣使入遼,爭取遼國的幫助,牽制宋國;其八,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有了前車之鑑,大王更應該致力發展農業;其九,神臂弓威力巨大,是我夏州最大的殺器。大王應設下專職機構,批量生產,以備戰爭之用;其十,得民心者得天下,李家在夏州有着極強的民心,在其他幾州卻不同。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在下建議今後兩年內,大王可陳兵境上,只守不攻,養精蓄銳,發展民生。這十條計策,是在下日思夜慮所想,望大王好生斟酌。”
李繼遷怔怔的聽完唐宋所說,猛然一聲大笑,說道:“好啊,原來你早就在爲我稱王做打算了。”
“是在下自作聰明瞭。”
“哈哈,你說,我若建國該取個什麼國號纔好?”
唐宋略一思考,微笑道:“西夏。”
後世傳承了三百多年的西夏帝國,就這樣在一間普通的茅廁裡定下了它未來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