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鼓，迎敵！”
韓楨面色淡然的吩咐道。
咚咚~咚~
激昂且富有節奏的戰鼓聲，在軍陣上空迴盪。
一般而言，五萬以上規模的大軍，戰鼓的效果就不大了，初期還好一些，一旦雙方短兵相接，士兵熱血上頭，加上震天的喊殺聲，足以蓋過戰鼓聲。
這個時候，就得依靠旗語和無數傳令兵，來傳達將帥的軍令。
大規模軍團作戰，難就難在這。
韓楨其實並無大規模軍團作戰經驗，韓世忠、武保、魏大這些將領同樣沒有，好在齊軍中有一個人有，且經驗豐富。
何灌！
此人武舉出身，從軍三十年，在西北之時，曾在大將劉法麾下任職。
古骨龍之戰，劉法率軍十五萬，何灌就是他的偏將，幫忙排兵佈陣，出謀劃策，從而大敗西夏軍。
宣和元年，劉法在與西夏交戰中，不慎跌落山崖，摔斷了雙腿，被西軍小兵所殺。
主帥戰死，西軍大亂，是何灌臨危受命，接管軍隊，這才使得李察哥無法擴大戰果。
有何灌從旁輔佐，韓楨能輕鬆不少。
轟轟轟！
前軍精銳身披滿掛步人甲，高舉大盾，邁着整齊劃一的步伐前軍。
後方的弩手營，則在各個都頭的指揮下，雙腳踩住弩臂兩側的踏板，雙手用力拉動弩弦。
發展火器的同時，韓楨並未把神臂弩落下。
畢竟在沒有燧發槍的時代，神臂弩在遠程射擊上的優勢，可謂一枝獨秀。
攻陷東京城，接管將作監後，韓楨當即下令，大力製造神臂弩。
神臂弩的核心在於弩機，以前趙宋時期，神臂弩稀少，是因爲弩機制造難度極高，只有少數幾個大匠會造，如此一來，產量又如何能高呢？
那幾個大匠就是日夜不停，不吃不喝的加班加點，一個月也產不了百副。
改進成流水線作業後，產能驟然提升了七八倍。
一個車間，負責一個零部件。
如此一來，不但使得產能翻了數倍，保密性也得到保障。
因爲弩機極其複雜，大大小小的零部件足有幾十個，除非在所有車間都待過，纔有可能仿製。
其實西夏和遼國也有神臂弩，畢竟這玩意兒，最初是西夏人李宏發明，後來作爲投誠的大禮，獻給了趙宋。
不過西夏配套的工業太差，弩機的零部件都得由那幾個匠人親自制作，一年也只能做出十幾副。
以至於，西夏軍中的神臂弩只有寥寥三五百副，遼國就更少了。
加上先前的繳獲，如今齊軍之中的神臂弩數量，達到了兩萬三千餘副。
除開數個弩手營之外，斥候營人手一把。
齊軍斥候營之所以兇猛，單兵作戰能力是之一，其次就是軍械碾壓。
一個斥候，又是火器又是神臂弩，誰頂得住？
“殺啊！！！”
在女真督軍率領下，金軍前軍一如既往的兇狠，滿臉猙獰的咆哮着衝來。
齊軍前軍則依舊保持冷靜，鐵盔之下，一雙雙冰冷的目光注視着對方。
數次大戰得勝，讓齊軍士氣高昂。
新式火器的裝備，更是讓他們信心倍增。
金軍？
不過如此！
近了，越來越近了。
若從上方俯瞰，近乎兩里長的戰線，猶如兩道鋼鐵巨浪。
轟！
下一刻，雙方前軍狠狠衝撞在一起。
“細羽箭！”
“仰角一寸四分！”
“三段連射，放箭！”
唰！
布帛撕裂聲齊齊響起，一陣密集的箭雨，自齊軍之中飛出，落入金軍之中。
吳季微微眯着眼，滿臉享受之色。
有人喜歡聞火藥燃燒後的味道，而他卻喜歡聽神臂弩扣動扳機時的聲響。
清脆，利索。
百聽不厭。
很快，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自金軍陣營中響起。
神臂弩優先打擊目標並非前排的重甲步卒，而是隱藏在前軍之中的弩手營。
至於如何找到對方位置，這一點很容易。
因爲正常強弩的有效射程只有一百二十步上下，根據射程，就能大致推算出敵軍弩手的位置。
頃刻間，便有幾十名金軍弩手死在神臂弩之下，傷者百餘。
不待金軍弩手反應，又一輪箭雨襲來。
與此同時，第一輪射擊的弩手，正在緊鑼密鼓的上弦搭箭。
待到第三輪箭雨結束後，第一輪的弩手再度扣動扳機。
三段連射雖然範圍小，且箭矢不夠密集，但勝在持續射擊，一波接一波的箭雨，不給敵軍弩手營絲毫喘息的時間。
一時間，齊軍弩手營利用神臂弩的射程和威力，竟壓的金軍弩手擡不起，只能躲在大盾下。
坐鎮前軍的完顏婁室面色無悲無喜，前軍弩手營的暫時受挫，對整個戰局而言，微不足道。
真正左右戰局的，是火器火炮。
不過，齊軍顯然能沉得住氣，目前沒有動用的打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雙方身披重鎧，手持巨盾的精銳前軍也漸漸開始力竭。負重百來斤作戰，對體力消耗極大。
一場大戰，往往就是在這個時候分出勝負。
因爲前軍是一支軍隊的堡壘，前軍不潰，中軍後軍便安然無恙，那麼這場仗不管怎麼打都輸不了。
胡忠站在黃土高臺之上，手持望遠鏡，不斷在對面金軍之中搜尋。
忽地，他面色一喜，高呼道：“找到完顏婁室與完顏宗翰了！”
聞言，一旁的傳令軍立馬發足狂奔，徑直躍下高臺，朝中軍狂奔而去。
“啓稟陛下，胡營長髮現金軍主帥完顏宗翰與完顏婁室的蹤跡！”
韓楨微微一笑：“該讓這幫北地的蠻夷見識見識，新時代的作戰之法了。”
火器火炮的出現，勢必會改變傳統戰爭的作戰方法。
之前是因爲火氣火炮剛出現，陸軍一幫將領還不熟悉，沒有從固有的思維和習慣中轉過彎。
隨着時間的推移，在岳飛、韓世忠、劉錡、聶東、吳玠兄弟等一衆將帥的努力下，終於構建出了一套專用於野戰的立體戰術。
今日，終於有機會實現了。
念及此處，韓楨下令道：“傳朕命令，通知韓世忠，前軍用火器開道，鑿穿金軍軍陣。通知胡忠，遠程狙殺金軍將帥，左翼炮守營準備，攔下金軍騎兵！”
隨着一道道軍令下達，齊軍戰鼓節奏徒然一變。
與此同時，高臺上的騎手，也開始變幻旗幟。
數百個傳令軍不斷髮足狂奔，將韓楨的命令送往大軍各處。
韓世忠下令道：“用火器，變換鋒矢陣！”
“用火器，變換鋒矢陣！”
上百個傳令軍將這道軍令，傳遞到各個旅長、營長乃至都頭、隊正。
盾兵後方的刀斧手，當即解下腰間火器，取出火摺子點燃。
嗤嗤嗤！
無數道火星閃爍，引線迅速燃燒。
心中默數七聲後，齊齊扔出手中的火器。
上千枚火器，高高拋起，落入金軍陣型之中。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濃郁的黑煙瀰漫，阻擋了金軍的視野。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與哀嚎，在戰場上空迴盪。
“殺啊！！！”
齊軍一改先前姿態，咆哮着衝向金軍。
前軍後方的黃土高臺上，胡忠正在指揮炮手：“炮口上仰三分，左移兩寸四分。”
“開炮！”
轟轟轟轟！
三十尊攻城炮齊射，威勢震天。
金軍之中，完顏婁室被親衛護在陣中，隱藏在人羣之中。
聽着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完顏婁室面色一變，下令道：“齊軍動用火器了，讓……”
話音未落，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只見遠處黃土高臺上，飄起一陣陣濃郁的黑煙，緊接着三十顆黑色炮彈急速飛來。
三十顆炮彈，幾乎籠罩了完顏婁室所在的一百步範圍。
根本來不及反應，炮彈已經落入人羣之中。
鐵甲與大盾在炮彈之下，猶如紙糊的一般，砸死一名金軍後，炮彈威勢不減，又砸向第二個，第三個……
嗖！
一顆炮彈幾乎擦着完顏婁室的頭盔飛過，身後當即傳來血肉撕裂聲。
巧合？
完顏婁室心中驚疑不定。
“萬戶，萬戶！”
就在這時，耳旁傳來一陣大吼。
完顏婁室回過神，轉頭看去，只見親衛正滿臉焦急的朝自己大吼：“萬戶行蹤已然暴露，快且轉移到別處！”
“好！”
完顏婁室點點頭，當即架馬朝左側奔去。
他爲前軍主將，決不能死，否則對士氣的影響太大。
方纔那輪炮擊，雖未擊中完顏宗翰，不過也帶走了上百條人命，並且讓金軍又驚又懼。
“可惜了！”
胡忠舉着望遠鏡，語氣惋惜。
眼見完顏婁室逃往別出，他繼續下令道：“炮口角度不變，右移三寸一分，開炮！”
轟轟轟！
又是一陣煙霧升騰。
完顏婁室剛剛勒住馬繮，準備下達命令，心中忽地涌出一股致命的危機感。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完顏婁室雙腿一夾馬肚，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
身下戰馬立即激射而出。
剛跑沒多久，就見方纔停頓之所，被一輪炮彈所覆蓋。
咕隆！
完顏婁室嚥了口唾沫，如墜冰窖，滿臉驚駭之色。
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不是了。
此時此刻，他滿腦子只有一個疑惑。
齊軍炮手，是如何在萬軍叢中發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