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德昭神色剛剛一緩,曹彬話風一轉,便又說道:“但臣以爲,賞罰分明,亦須有度。賞無尺度,便會滋生驕逸,放任乖戾;罰若無理,也必流於粗暴,失於偏頗,有失賞罰之初衷,誠不可取,總要賞罰明辨,賞罰合理,才能令人心服口服,亦可警尤他人。高懷德跟隨先帝南征北戰,立下汗馬功勞,乃開國老臣,還請陛下三思而後行。”
趙德昭臉色陡然一冷,森然道:“曹彬,你這是在教訓朕麼?”
“臣不敢!”曹彬腰桿兒又彎了彎,聲音語氣更加恭敬,但仍執拗地道:“臣仔細看過軍報,捫心自問,換了臣是高懷德,當時情形,也不得不先出兵。”
趙德昭冷笑:“這叫出兵?這就把四萬大軍送進虎口,而且還送給葉塵狗賊三州之地。”
曹彬身子又欠了欠,沉聲說道:“陛下之意,難道六個軍寨一萬兩千精兵便任由葉塵吞併?”
薛居正、呂餘慶、羅公明等人都替曹彬捏了一把冷汗,只有趙普老神在在.
趙德昭怒火萬丈,自登基以來,他感覺自己權威不斷被趙普挑戰,這些天已經壓抑到了極致,如今自己旨意未下高懷德便擅作主張,而這纔是他最痛恨之處。還有如果高懷德真能夠把一萬兩千精兵救回也就罷了,結果人沒有救回,而且又卻損了三萬多人,還被葉塵趁機且計拿走了三州之地。
趙德昭還想說什麼,突然想起這些天趙普結黨營私,自己的旨意竟然常常在中書政事堂通不過去,此時再一看曹彬臉色,他不由心中一凜:“趙普老賊已經開始與朕對着幹,甚至想將朕架空,若統領樞密院的曹彬再不聽朕的話,那朕這皇位還能夠坐得穩嗎?”
想到這裡,趙德昭忽然又意識到另一個問題:“曹彬如此賣力地爲高懷德說話,純是出於一片公心麼?哼哼,他們之間,好象並沒有這麼和睦吧?這些前朝老臣,不管私交如何,現在是抱成團兒和朕做對,真是該死…………”
一念至此,趙德昭頓時忐忑起來,相對於丟了三州之地,死了三四萬大軍,他更看重的是自己皇位的安穩,事實上因爲這兩三個月以來趙普開始專權,他更看重的是朝中勢力的動向。還有,趙普專權但不會篡位,可這些掌握兵權的老將們若是生了異心,一旦出事就是一場內亂。五代亂世時他雖然還小,但是他卻知道五代以來當皇帝的大多不是死於外人之手,十之八.九都是被自己手下的大將幹掉,取而代之。趙德昭怎麼能不忌憚。
趙普一見趙德昭聽了曹彬這番話並沒有發怒,反而沉思起來,臉上陰晴不定的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趙德昭此時再想什麼,心中譏笑一聲,便出班奏道:“陛下,曹大人所言,也有一定的道理。高懷德是我朝開國老將,昔日跟着先帝亦是戰功赫赫。此番擅自出兵攻打葉塵,也是事出有因。而兵敗於葉塵之手,
高懷德固然有錯,但正如高懷德奏摺中所言,葉塵狼子野心,下一步定然是要建國稱帝,而且很有可能會圖謀我大宋江山。所以當務之急依然是對付葉塵,當然高懷德打了敗仗,丟了三州之地,這罰還是要罰的,所以臣以爲可將高懷德貶官降爵,但依然統領西北邊軍,令其戴罪立功…………”
先有曹彬,如今又有趙普站出給高懷德求情,朕若重罰高懷德,恐失軍心,且讓這些老臣離心。
“哈哈哈哈………”想到這裡,趙德昭長笑一聲,搖頭道:“朕聽曹愛卿和趙相公所言,方纔恍然大悟,高懷德雖然犯了大錯,但的確事出有因,當務之急是如何對付葉塵那狗賊,高懷德熟悉西北軍務,又擁有和葉塵狗賊交手經驗,對我大宋忠心耿耿,就如趙相公所言,將高懷德貶官降爵,但依然統領西北邊軍,令其戴罪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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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風起兮雲飛揚。
上官冰雲組織兵變收服六個軍寨一萬精銳大軍;楊繼業又大敗高懷德西北邊軍,斬殺兩萬多,俘虜七千。這些先後消息傳開,葉塵麾下勢力士氣頓時爲之大振。緊跟着葉塵趁機以巧計奪得靜州、順州、會州三地,不光使得葉塵治下已經有了十一州之地,而且這十一州之地連在一起,從防禦地勢上來說,使得葉塵治下與大宋交界之處的防禦陣線更加圓潤牢固,甚至堅若磐石。
此外,新增六寨一萬精銳大軍,七千西北邊軍俘虜,三州三千多降軍,葉塵將其打散、重編、揉沙子、整頓消化之後,便意味着葉塵麾下又多了兩萬漢軍。這樣一來,不算党項騎兵,葉塵麾下也有了五萬漢軍。
而高懷德在親兵拼死護送下回到了慶州,並且收攏萬餘潰兵,朝廷和趙德昭戴罪立功的旨意到了之後,便開始在與葉塵治下邊境築壘堡塞,建設烽燧,開始穩紮穩打,做起了持久戰的準備。葉塵一方楊繼業同樣依託險要,修建軍寨等防禦工事,雙雙進入休整備戰期,但不管是葉塵還是高懷德,甚至在開封的趙德昭、趙普都明白,葉塵已經與大宋當權者之間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死仇,不管高懷德積蓄力量,或者朝廷派遣大軍過來,還是葉塵麾下大軍不斷強大,總有一天,雙方必然還會進行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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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塵趕回夏州,立即召見七千西北邊軍俘虜和三千三州降軍中指揮使以上軍官,然後又接見了馬文韜帶領的靜州、順州和會州降伏的官吏,以他的身份給了一些承諾,徹底讓這些人安下心思,開始在葉塵麾下效命做事。
然後,葉塵召集楊繼業、韓熙載、馬文韜、胡三光、張泊、白滄海、連繼城、李君浩等心腹大將,秘密計議整整一日,隨即葉塵就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重新打亂整編之後的六個軍寨中一萬精銳大軍,以兩千人爲一支,分別駐守
靈州、龍州、勝州、鹽州、懷州。而這五州內的一萬駐軍則則分成三支,分別駐守新得的靜州、順州和會州。
當然,傷兵殘卒不管是党項人還是漢軍,都統一運回夏州葉塵剛到西北時便成立的軍民兩用醫院治療養傷。而直面大宋慶州方向修建的軍寨堡壘,以及三岔谷中的金礦依然是李光順和拓跋格魯帶領的党項大軍駐守。不過,葉塵麾下管理財政的賈憲安排將糧草給養、酒肉源源不斷的給党項人送了過去,同時安排工匠高築堡壘,深挖壕塹,兵營堡壘本已壘就的在其外面盡皆再築一層,中間夾以草木泥土,使得厚重無比,看那樣子,不但使堡壘堅固無比,而且還兼具了冬季禦寒的功能。
與此同時,葉塵治下各地與夏州之間軍書公函也是往來不絕,一日之內,紅旗信差穿梭不停,如此密集的傳報、如此頻繁的消息,明眼人和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祥符王葉塵要建國稱帝了。
葉塵初具規模的統治機構已經開足了馬力,在軍事、政治、經濟、文化、宣傳等各個方面緊鑼密鼓地開始運作,爲葉塵建國稱帝、爲葉塵治下十一州安然度過今冬的天敵和人敵做起了種種戰略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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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野草已一片枯黃,高大的樹木那遮天的綠蔭也不見了,一陣風來,敗葉隨風飄落,樹枝似在瑟瑟顫抖,一望無垠的平原上,雖然陽光燦爛,卻沒有多少暖意,天地間一片肅殺寒冷。
得得得得…………
山谷間響起一片清脆的馬蹄聲,幾隻正在枯草叢中覓尋着草籽野谷的鳥雀驚飛起來,展開翅膀飛上枝頭,用鳥喙剔剔羽,顧盼着樹下,耐心地等候着山間行人經過,不過那兩人兩馬,卻偏偏在樹下站住了。
一箭地外,黑月率領着一隊黑騎勒馬駐足,警戒、遊騎早已派出,掃視着左右四方,高空中海東青來回盤旋。而大樹下,葉塵已勒住坐騎,與玉道香並肩站在那兒。
“玉兒,契丹蕭太后畢竟是你親生母親,不管當年她與你父親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血濃於水,她如今病重垂危,你去了之後就多陪陪她,不用急着回夏州!”
玉道香輕輕點點頭:“她是妾身的孃親,即使妾身對她感覺很陌生,但是妾身在契丹上京的那些日子,能夠感受到孃親對妾身發自內心的關懷。所以,妾身會多陪陪孃親的。”
她又看了葉塵一眼,眸中一片柔情:“夫君!你既然要建國稱帝,帝王子嗣血脈之事乃國之大事,妾身不好逾越,但不管你有多少女人,皇后這位置一定是妾身的,否則誰當皇后,妾身便殺誰。”
葉塵苦笑一聲,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馬繮,笑着說道:“放心吧!皇后的位置肯定是你的,沒有人敢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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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