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葉塵說罷,起身,笑道:“端木先生和雲月大師隨朕到軍樞部看一樣東西。”
辛石早已會意,安排人準備好了車駕儀仗,軍樞部就在皇宮右側緊挨着,半炷香的時間便已經到達,楊繼業、曾尚飛、喻文等早得到消息,帶領軍樞部上下數百名官吏恭迎皇帝陛下。
葉塵帶領端木仲仁和雲月大師來到軍樞部,不得不說這份信任,着實讓剛剛本來心中不舒服的端木仲仁小小感動了一下。至於雲月大師始終一臉高深莫測的高僧樣子。
進了軍樞部之後,楊繼業在前面親自引路。端木仲仁和雲月大師一左一右跟着葉塵之後穿過軍樞部平時辦公前院,沿着走廊向裡間走去。
一路之上,端木仲仁不由細心觀察,卻見祥符國統管天下兵馬的軍樞部陳設遠比他想像中的要簡單得多,但細細看來,卻又發現極爲合理,明明是府衙大院卻隱隱有一種鐵血軍營的感覺。特別是而越往深處走,便發現護衛的兵丁越多,官吏越少,到最後更是一個官吏都看不見了,只有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荷戈執戟,身穿盔甲的衛兵隨處可見。
端木仲仁心中一動,暗道:“莫非是去………”
卻見葉塵與楊繼業、曾尚飛、雲月大師已經在一座建築之前停住了腳步,他忙停身擡頭,那座孤零零的建築物,緊閉的大門上方掛着一面橫匾,上面卻不是寫着他想像中的“白虎堂”,而是寫着‘作戰室’三個大字。
楊繼業由端木仲仁詫異神色中看出其心中疑惑,說道:“遵照陛下旨意,我們祥符國軍議之地都不叫‘白虎堂’,而是‘作戰室’。”
端木仲仁說道:“作戰室…………若是顧名思義的話,比白虎堂其實更爲符合軍議之地稱謂。”
葉塵、楊繼業、曾尚飛、端木仲仁、雲月大師五人走進作戰室中,端木仲仁雖然從未進入這等軍機要地,但是他熟讀史書、兵書,卻也知道這等地方重要性,且並非什麼人都能夠進來的。饒是他身爲注重修身養性的大儒,此刻也難以抑制心中的情緒,夾雜着被葉塵信任與好奇和小小的激動…………種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端木仲仁在跨進門的那一剎那,禁不住的連呼吸都變得微微粗重起來。他連忙深吸了一口氣,調勻自己的呼吸。他卻沒有想過爲何雲月大師也這般輕易的跟着進來了。
端木仲仁的呼吸雖然只是很輕微的變化,但又怎麼能夠逃得出葉塵的耳朵,葉塵在心裡笑了笑。結合安全部這些日子對端木仲仁過往的調查,以及這幾天的試探,至今爲止,已經可以排除端木仲仁並非聖堂的人。
在端木仲仁的目睹下,負責守衛作戰室身穿都校軍裝的武官並沒有給葉塵行跪拜之禮,而是在敬了一個奇怪的軍禮之後,打開門,葉塵沒有等待端木仲仁,大步走入門中,楊繼業和曾尚飛則是對端木仲仁
做出請的手勢。
踏入作戰室的那一瞬,端木仲仁的呼吸幾乎一度窒息。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超大型的沙盤!不用多看,身爲河西走廊瓜州人的端木仲仁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沙盤的地形是哪一處。
沙盤這種東西本就是葉塵當年在華夏衛府時所發明,如今已經在宋國和祥符國盛行,遼國聽說也已經效仿。但是遠在西域的端木仲仁卻是着次見到,更何況眼前這沙盤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大的一座沙盤。目光所見,對他心中的震驚不可謂不甚。
瞬時間,端木仲仁將一切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快步走到沙盤之前,好奇望着沙盤上的山脈與河流,城市與沙漠。這是一座包括了整個河西走廊,自蘭州、涼州開始,縱深延伸至沙州的巨型沙盤,整整佔滿了一間可以容納四十多人以上的議事廳!
最讓端木仲仁感到讚歎不已的是,幾乎河西走廊的每一處關寨、綠州、城市、部落,都用小旗明確標示了有多少人,軍隊有多少,爲何民族,漢族佔了多少,等等有用的情報信息。
“早在我祥符國立國之初,朕便讓安全部開始打探西域山川、地理,以及各方勢力人數、兵力,這便是安全部這一年多的成績。”葉塵淡淡的聲音裡,有着一些莫名感慨之意,畢竟如沙盤、兵棋推演等軍事作戰思想都是後世纔有的先進作戰理論和方法,用在這時代本身便已經比敵軍多了不少優勢。
“很快各個軍團都會頒佈新地圖。我祥符國軍事學院最新增加的一門課程,便是地圖學。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先要牢牢佔據住地利。”這座沙盤比起後世自是遠遠不夠精確,但是,葉塵卻可能肯定,放在這個時代,它已經是有史以來最精確的沙盤。
端木仲仁仔細打量過沙盤之後,深吸一口氣,發自內心的說道:“有如此詳盡的情報,陛下若不得西域,天理何在?”
葉塵笑了笑,問道:“端木先生何不詳論之?”
端木仲仁搖了搖頭,說道:“老夫一介文人,從未領過兵打過仗,不敢肆意妄言,但卻有幾點可慮之處,說於陛下和大將軍聽,還望能夠有所用處。”
葉塵說道:“端木先生客氣了,還請暢所欲言。”
端木仲仁看着沙盤,略一思索之後,說道:“據老夫所知,西域河西走廊之諸州豪強均是經營日久,實力不弱,且西域多有戰事,土匪強盜多如牛毛,能得一州之地且守住者手中兵馬素來悍勇,且絕非無能之輩。兼之河西走廊路途險惡,多爲沙漠大荒,數百里無人煙。轉運之難,莫過於此。守軍很輕鬆便可做到堅壁清野以待,我軍遠征之軍,糧草輜重運送實爲不易,若糧道有失,實有傾覆之危。所以,當派遣得力干將保護糧道萬無一失。”
葉塵眸中精光閃爍,楊繼業、曾尚飛臉上均有
動容,雲月大師始終神色淡然。
楊繼業和曾尚飛動容是因爲端木仲仁所言,竟然與他們軍樞部上下軍議研究出的有關西征河西走廊最大問題幾乎絲毫不差,兩人不由心中暗贊:“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葉塵笑道:“誠然,端木先生所言亦是我祥符國上下所憂慮者。攻打河西走廊,最難的確是在補給。”
端木仲仁自不會以爲他剛纔所言祥符國君臣會想不到,這只不過是拋磚引玉之言,當下又說道:“不過,老夫以爲,以祥符國軍隊強大,只需步步爲營,護守糧道,不愁河西走廊諸州不破。”
葉塵微微點頭,端木仲仁前面所說也的確切中要害。後面所言也只是中肯穩妥之言,並無出奇之策。
事實上,葉塵雖然一心想要拿下河西走廊,讓其成爲祥符國又一條經久不衰,甚至視之爲依仗的財路,但他對於短時間內且很順利的將河西走廊拿下始終抱持着謹慎的態度。
因爲他知道,戰爭一旦開始,就會出現許多意料之外的情況,哪怕他讓軍樞部做了再多的準備,但是河西走廊中自然條件的惡劣程度依然難以克服,西征大軍輸在補給之上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葉塵對戰前的推演與實際戰爭中定然會存在差異的情況,有着清醒的認識。比如,自古以來,凡是能夠領兵打仗的將領無不都知道糧道的重要性,但是實事上因爲糧道補給被劫、甚至自然因素被破壞,從而失敗的戰爭例子,可謂是數不勝數,甚至始終佔據着歷史上所有戰爭中的絕大部分。
當然,此時葉塵卻沒有必要和端木仲仁討論這些。
“所以,老夫還是認爲陛下對西域之戰,戰場之外的各種手段也是尤爲重要。有些時候能夠抵得上數萬大軍。”端木仲仁一邊漬漬稱奇的看着沙盤,一邊再次說道。
葉塵點了點頭,說道:“端木先生所言極是,那………以端木先生看來,何時發兵最佳?”
“五月!”端木仲仁不假思索的回道。
“五月?”
“正是。河西走廊各個豪強勢力麾下兵馬多是騎兵,陛下之大軍騎兵和步兵參半,我之優劣甚明。當秋高馬肥,弓矢勁利之時,是賊雄我劣,若戰於敵境,則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在敵,智者所不取。至冬深水枯之時,賊馬無隔夜之草,是其弱之時。然冬季苦寒,進攻不易,此兩不利之時。至春深,賊勢更弱,而陛下則練兵秣馬,可乘便而出,此我雄而賊劣之時。是故五月出兵,陛下大軍可得天時。”端木仲仁非常自信的說道。
葉塵在心裡讚許了一句,這番道理,楊繼業和曾尚飛他說過,下旨給各軍團長讓他們提出對發兵河西走廊各自的戰略戰術時,有不少軍團長也提到了這一點。從軍事上來說,葉塵不得不承認最恰當的開戰時間,是五月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