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的聖旨一下,就見臺下一個年輕的騎都尉來到點將臺的正下方,單腿點地向上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順勢站起“啪”地回身,衝着校場正前方的三衙司三位主帥大喝一聲:“皇上有旨,操練開始!”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九千名鐵甲禁軍炸雷似的高呼一聲,然後齊刷刷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器。這時就見校場左右的兩側同時出現了兩個軍校,他們彼此呼應地快速將各自手中的小黃旗一擺,置放在校場兩側的十八尊號稱“震天響”的大炮一起轟鳴。
嶽明剛開始還真被那巨大的轟鳴聲嚇了一跳,還以爲這個時候就有了“弗朗及大炮”,於是急忙順着那陣陣濃煙望過去,卻發現這大炮的個頭也着實不小,就是不見大炮口指向的地方有炮彈落下,不禁大失所望,頓時就明白這大炮的作用其實就如同後世的“二踢腳”,根本就沒有半點兒殺傷力可言。
三十六聲禮炮響過之後,就見校場上的三個整齊的方隊瞬間就開始變換隊形,臺上的那些武將之中有幾個領了皇上的口諭,就站在皇上旁邊開始小心翼翼地進行同步講解了;而大部分的人則沒有這麼幸運,剛開始還側着身、踮着腳向前湊了湊,可是一看左右的那幫文臣們對他們怒目而視,那毒辣的眼光足可以讓他們渾身發顫,於是心裡一想到這閱兵結束後的日子,權衡再三還是知趣的退了回來。
嶽明一看這點將臺上的格局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那些除了圍在皇上身邊的武將們,剩下的還有一大幫都杵在那兒,這點將臺本來就不大,這樣一來,那些文臣們可就慘了,想上去可是沒地方,下去跟那些小小的都尉、軍校們站在臺下,那跟被人當中羞辱而死又有什麼區別?
嶽明一看這點講臺上暫時成了武將們的天下。心中不僅感慨萬千。剛開始他在心裡總是惦記着那些禮炮,一心琢磨着能不能將那些禮炮稍加改進,進而鼓搗出幾門大威力的火炮來,可是一看那些文臣們義憤填膺地架勢,一下子就讓他清醒了許多。 Wωω¸тt kǎn¸¢ ○
宋朝在軍事上雖說有先天的不足,可是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不堪一擊。在對抗西夏和遼國的數次戰爭中還有很多次可圈可點的經典戰役。朝廷步步妥協、喪權辱國的根本不再那些先進地武器上,而在於朝中的主和派、投降派佔了上風,在趙匡胤力主的文人政治下,那些武將們始終被壓制的擡不起頭來,在朝中根本就沒有絲毫的話語權,這纔是最根本的東西。
在這些武將們看來,今天的臉面無疑是這位嶽大人在皇上面前給他們爭來的,一看這臺上臺下,除了皇上之外。就剩下這位還是一臉嶽大人笑呵呵的樣子,於是等校場上地演練一開始,就圍住嶽明開始比手劃腳的談論了起來。
這些人來自禁軍中的各級軍官。全都是從全國各地地戰場上精心選拔上來的,任何一個拉出來也稱得上是戰功累累。經他們一介紹嶽明才知道,校場之中的三個方隊是分別由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彭亮、侍衛步軍都指揮使嚴鏡平和殿前都指揮使魏成洞帶領,他們三個是京城禁軍的最高統帥,全國近百萬的禁軍差不多有一半歸他們指揮。
如今他們各自率領的三千人馬,都是經過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中軍精銳,一個個虎背熊腰,力大無窮。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猛壯勇士。
此時校場上的演練已經開始了。這禁軍平素地演練就是隊列行走,排演各種陣法,一套套一遍遍早已練得滾瓜爛熟,隊列走得可以和國慶閱兵的儀仗隊相媲美,那身形、那步伐,走起來也煞是漂亮,一隊隊一列列,時而衝鋒時而還有條不紊的撤退。那陣法演練起來你攻我守,你進我退。來來往往,陰差陽錯,花裡胡哨,看得人眼花繚亂,頭腦發昏,還真有點兒欣賞價值。
一萬多人地部隊。還是步軍和騎兵交叉演練。硬是配合地天衣無縫。看來排練地時候下地功夫絲毫不亞於後世那位“老謀子”地功力。校場地地面本是用三合土鋪成、然後又用大條石砸實、夯平地。可硬是被這些人攪得塵土飛揚、狼煙四起。遠遠看去還真像是一隻虎狼之師!
嶽明看了半天也沒見他們來一次真刀真槍地實戰演習。心裡頓時就知道這是專門用來糊弄人地花拳繡腿。要說戰鬥力、殺傷力。那實在是不敢恭維。他看得無聊之極。扭頭向仁宗那邊一看。沒想到卻又是一番天地。那真是空前地熱鬧。
趙禎前幾次地閱兵都是高高地坐在上面。身旁都是一幫半死不活地老頭。一個個不是捻鬚閉目打哈欠。就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紋絲不動地裝菩薩。哪有半點兒地活力;可如今就不同了。這些人都是從小卒一步步升上來地。對這種排兵佈陣。花裡胡哨地東西早就爛熟於胸。趁皇上高興地忘乎所以地時候。還巧妙地摻進去幾個亦莊亦諧地典故。趙禎哪裡能受得了這個。一晚茶地功夫就和這些將領們打成一片了!
這幫武將們剛開始還有些拘謹。畢竟這是近百年來聞所未聞地頭一遭。可是一看皇上對校場上地操練如此感興趣。到了興趣盎然地時候根本就沒有半點兒皇上地架子。全都激動地熱血沸騰。雖然有君臣之間那道不可逾越地鴻溝。可是隻要是皇上發問。他們就一言我一語地向校場上指指點點。在這位少年天子面前。一個個儼然就是一個指揮千軍萬馬地大元帥。撩撥地趙禎恨不得衝下點將臺到校場上親自指揮一陣子。
嶽明暗道:“讓這些人忽悠忽悠皇上也好。只有見識了這戰場上地刀光劍影。那纔算是一個真正地熱血男兒!如果這個年紀輕輕地皇帝從此愛上了排兵佈陣、叱吒疆場這一行。縱然是以後有了窮兵黷武地狂野。那最起碼就不用擔心日後面對強敵而唯唯諾諾了。”
這時校場地演練已經到了。三個不同地方隊時而鼎足對峙。時而兩兩聯合進攻;時而成橫排衝殺。時而又成縱隊撤退。一陣衝殺過後忽然又變成了品字形。黃塵滾滾之下。刀光劍影。殺氣騰騰。
就在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正激烈的時候,忽然就見校場中央的一個軍校手中紅黃雙色地大旗一搖,校場上的方形陣容立刻一陣大亂,就見那些士兵們都在發了瘋似的急速奔跑,同時攪起的浮土灰塵。變成了黃焰陣陣沖天,剛纔軍容整齊的隊形立即就變成了一鍋粥。
嶽明不知所以,還以爲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這時旁邊的一個殿前司地副都虞候湊過來指着校場上正在變換的隊形,恭恭敬敬地說道:“嶽大人請看,這就是太宗皇帝獨創的八陣圖新式陣法!我們時常演練這種新式陣法的目的,就是爲了在我軍突然遭遇強敵被打亂了所有的建制之後,就快速地重新集結吶!”
太宗皇帝,那不就是趙光義嗎?他懂個屁陣法。宋朝在軍事上的許多笑話都是這位外行皇帝不懂裝懂地琢磨出來的,更讓人氣氛的是,在他晚年爲了防止前方將領專權。除了向軍中委派那些狗屁不通地監軍之外,甚至在將士出征之前就已經將部隊遇到敵軍時如何排兵佈陣、如何進攻防守給規定好了!
面對戰場上瞬息萬變的敵情,前方的將士心中縱然有萬般地謀略,可是爲了不違抗聖命也只能是照搬他的那套狗屁陣法和行軍打仗的套路,往往是驢脣不對馬嘴,被敵人殺的是片甲不留,一鬨而散!
說話間,校場的近萬名士兵已經在雙色旗的指揮下迅速地集結成一個大大的圓形,並以各自將領的中軍指揮爲中心快速地重新組合着。在瞬間的功夫又組合成三個圓形地兵團。這三個圓形兵團有條不紊,馬步軍搭配協調,進退自如,很快的又開始重新組合,左右行進,縱橫變換,最後竟然又融爲一體,手中的刀槍在太陽的照耀下,居然變成了“大宋無敵”四個耀眼的大字!
嶽明真是有點兒驚呆了。沒想到大宋的君臣們歷經三代,竟然在這些花架子上下了這麼大的功夫!他左右一看,就發現除了自己在驚歎之外,其餘的人根本就無半點兒反應,看樣子這樣的陣法他們過幾個月就要看一次,想必在他們地心裡連每道程序的時間都掐算好了,這種在嶽明看來驚天動地的場面,已經再也激不起他們的半點興趣了。
嶽明雖然對這些花架子不感興趣,可是今天也算是大開了眼界。演練結束後。三衙的三位都指揮使按照慣例一起上臺來參拜皇上。趙禎龍心大悅。這可比在資政殿聽那幫白鬍子老頭將論語有趣多了,一看剛纔在校場的漩渦中的三位大帥就跪在眼前。與好似笑呵呵地讓他們免禮平身,當場就頗爲慷慨地賞賜了一番。
等文臣武將又按當初那樣重新歸位之後,趙禎衝着在一旁一言不發的王欽若慷慨激昂地道:“爲了對付西夏和契丹,朕心已決,立即成立墨衛軍!王欽若,你立即將這三支禁軍調入京西校場,然後交給嶽明統領!”
王欽若瞥了一眼在一旁低頭沉思的嶽明,然後老老實實地道:“臣遵旨!”
趙禎一看連平時事事都依附太后地王欽若也惟命是從,站起來頗爲滿意地伸了一個懶腰,看來這當皇帝、一言九鼎地滋味就是舒服!他剛想吩咐回宮,突然就見王曾大步來到他面前,噗通一聲跪倒,竟然當着文武大臣的面號啕大哭起來。
趙禎微微一愣,站起來問道:“王大人,你……你怎了啦?無緣無故地,你哭什麼?”
呂夷簡一看皇上還沉醉在剛纔的那種亢奮之中,緊跟着也跪了下來,大聲喊道:“皇上,將這禁軍中的精銳萬萬不能交給一個人指揮啊!”
這次可不是他們兩個,點講臺上所有的官員全都跪下了,就連一向冷靜的李迪也直挺挺地跪在了仁宗的面前;王欽若和丁渭雖然在心裡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可是也不能在這原則問題上犯了衆怒啊,於是以一種懇求原諒的眼神看了嶽明一眼,也斜簽着身子跪下了。
趙禎一時也被唬住了,這陣勢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在他的心裡,現在太后病着,什麼事還不是他說了算,剛想着一言九鼎一回,沒想到當場就遭到了全體文臣的反對,心中一時羞憤之極。
在他看來這已經成了挑釁他皇威的舉動了,於是忍着憤怒,仔細地看了一眼跪在面前的這些人,心裡恨恨地道:“以前太后下旨的時候,你們心裡縱然有萬般的不情願,可是也不敢這樣啊!怎麼,我這皇上說話不算數了?”
趙禎氣得來回走了幾步,正在不知所措間,忽然就見一個太監急匆匆地跑了上來,他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正是有氣沒處撒的時候,於是還沒等這個太監站穩,上前就是一腳把這個太監踢了個仰面朝天,大聲地喝罵道:“你個混賬的狗奴才,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這個太監就是趙禎最爲寵信的太監閻文應,他可從來沒見皇上發過這麼大的火,不過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閻文應在受了皇上的一腳之後,仍然是不顧一切地跑到趙禎面前,雙膝一軟就趴倒了地上,哇地一聲,連哭帶喊地道:“皇上……皇上,太后她老人家去了!”
此言一出,無異於晴天霹靂,當時點將臺上就有幾個官員暈倒了過去。
趙禎的眼睛瞬間睜得大大的,身子晃了幾晃,忽然間淚流滿面,衝着嶽明恍恍惚惚地道:“嶽明,你帶着校場上的這九千人馬立即隨朕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