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水漏的刻度剛剛走了三分之一。
江逐流暗自匝舌,王汀也確實強悍,若非自己使出掛羊頭賣狗肉的伎倆,以珠算爲表,心算爲質,這珠算的第三部分測試怕是已經輸了。
王魁福拿過王、江二人的卷子,開始查驗答案。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王汀和江逐流一百道題目中無一差錯。
“第三部分測試,江舟勝。”王魁福聲音死板板的,“整個算盤技能測試中,江舟以二比一勝出,因此,僅從算盤技能角度來講,江舟可以勝任賬簿總稽覈一職。”
江逐流聽着王魁福的聲音難過的差點哭了出來。他參加了無數次珠算大賽,還從來沒有聽人用這麼死氣沉沉地聲音宣佈他獲勝的消息。以王魁福王三爺的聲音潛質,到追悼大會當個主持人貌似很有前途。
“恭喜江賢侄!”
“恭喜江先生!”
王魁發和王魁財兩人笑呵呵地抱拳向江逐流道賀。
“多謝王伯父!多謝王前輩!”
江逐流一邊還禮一邊琢磨王魁財臉上笑容,難道他又過於敏感了?把王魁財簡簡單單的笑容看成意味深長了不成?
王汀一下子象老了幾歲一般,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在使真功夫的情況下被人打敗。以前他也敗過一次,就是在算盤計算加減法的時候敗給了和他並稱泰順雙傑的王亮。但是那是王汀有意相讓。因爲王亮的算盤確實打得不錯,又是二東家王魁財的孫子,王汀讓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可是這次,王汀已經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氣,卻還是敗在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手下。難道說,自己真的是老了嗎?
思緒百轉千回間,王汀已經恢復了一個長者應有的風範,他長笑一聲,來到江逐流面前。
“恭喜江先生!你的算盤神乎其技,老朽自愧不如!”
江逐流對王汀能如此坦蕩也深感佩服,他連忙還禮道:“王掌櫃,承讓了!江舟這毫末技藝,又怎敢稱爲神乎其技啊?倒是王掌櫃左右開弓的盤算絕技,江舟大開眼界。說起來,江舟這一局實在是贏得僥倖啊!”
江逐流說這話倒也不是一味的奉承。論起雙算盤,江逐流也見過幾個。但是那些人是純粹的表演,所以左右開弓,無非是左邊一把算盤右邊一把算盤,雙手在算盤上打出早已經練好累加累減套路。漫說讓他們象王汀這樣左右開弓在兩把算盤上進行不同的加減乘除混合運算,即使讓他們在兩個算盤上同時打出兩道最簡單的加法,這些所謂的雙算盤的高手也不可能做到。
王魁發在一旁看得心懷大慰,這兩人一人是泰順號孟州分號的掌櫃,一人是泰順號將來的賬簿總稽覈,王魁發還真怕兩人因爲算盤比賽的緣故心中有什麼芥蒂。現在看兩個人這般模樣,自是開心非常。
“江先生不必過謙,老朽輸得是心服口服。”王汀連連擺手,“只是老朽有一事想請教江先生,不知道江先生可願意賜教?”
“請講!”
“老朽觀江先生的指法不徐不疾,張弛有度,算珠調配之奇開老朽聞所未聞。天下算盤技法多出於呂、陶二門,指法無非是雙合雙分、斜合斜分、同上同下、扭進扭退等法度。但老朽所觀,江先生這種指法既然沒有含以上任意法度,這既不類似老朽所屬的京東呂門,也不像是江南陶門所傳,不知道江先生的算盤指法師從何人,所屬何派?”
陶門是越國大夫范蠡所傳,因其隱居江湖從商時被人稱爲陶朱公,所以這一派被稱爲陶門;呂門的來歷則衆說紛紜,一說是周太公呂尚在齊地所創,另一說則是秦相呂不韋在咸陽所創,究竟孰是孰非,連呂門中人也分不清楚。
這些江湖秘辛江逐流從未聽說,自然分不清什麼呂門陶門,反正在大學中教他們珠算課的美女講師既不姓呂也不姓陶。至於王汀所說的什麼“雙合雙分”等法度,江逐流倒是聽美女講師講過,這是雙指聯撥必用的指法。問題是,江逐流現在是用心算計算出答案後直接在算盤上撥出答案,自然用不上什麼“雙合雙分扭進扭退”的指法了。
“王掌櫃,江舟也不知道自己的算盤指法屬於什麼門派。這算盤指法是江舟在夢中學會的。”
“夢中?”王汀和王魁發三兄弟都驚呼。
“是呀!江舟某日午睡,忽見一仙子從雲外飛來,傳授了江舟算盤指法。一覺醒來後,江舟忽然間就會打算盤了!”
江逐流信口胡說。
若是在現代社會,江逐流如此說話,聽的人早就一個打耳光扇過去,然後扭送江逐流到精神病醫院去。可是在宋代,偏偏人們就相信此類事情。若不然,怎麼解釋江逐流的指法既然不屬於陶門也不屬於呂門偏偏速度和效率要遠遠勝過陶呂二門呢?
王汀雙目放光,露出豔羨之色。他差點說出“江先生能不能將此指法傳授於我”之類的話。可是轉念一想,如此仙家秘籍,聽一聽已經是很有福氣了,又怎麼能奢望江舟把此等秘籍傳授於他呢?
幾人唏噓半日,王魁發忽然醒悟過來。他一拉王魁財的衣襟,說道:“二弟,該你出馬了。“
王魁財面容一整,正色道:“江先生,第二部分是賬簿能力測試,由老朽主持。”
江逐流道:“聽王前輩吩咐。”
他從懷裡拿出一本賬簿,對江逐流說道:“這本賬簿是我們泰順號彙集各分號掌櫃之力設計出來的。裡面往來賬目都是虛造的,凡三千六百七十八筆,江先生要在兩個時辰內分析完賬簿,覈對完憑證,將其中贏利虧空計算清楚,並分析出其中不合理之處。若能完成,江先生就算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