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看好蘇遊,臣妾也看好蘇遊,並且臣妾早就聽說素顏對蘇遊的印象不壞,陛下覺得不行,難道是怕因此而負了來護兒嗎?”蕭碧落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楊廣,徐徐地說道。
楊廣苦笑着搖了搖頭,卻並不答話。
“陛下當日不是要給蘇遊置左右夫人嗎?只是因裴氏女心有所屬,這事纔不了了之的,素顏和雁北這兩孩子向來便是情同一心,想必……想必……”蕭碧落進一步追問道,但她假設了半天,終是沒有說出結果,將心比心,哪個女人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就算是姐妹也不行。
“梓潼,事情遠遠沒這麼簡單。蘇遊文采風流智計過人是不假,但他命不久矣,章仇翼和安伽陀都已斷言了,他的命格只到三十歲。”楊廣聽着蕭碧落最終也沒有堅持說下去,沉默了一會後還是把自己的理由說了出來。
“什麼?這是真的嗎?”蕭碧落在情感上不願相信蘇遊是個短命鬼,但章仇翼和安伽陀是什麼人啊?他們混在皇宮已近十年了,但他們的斷言至今沒有不準的。
“難道朕還會騙你嗎?朕的確很喜歡蘇遊,但更不願意看到女兒年紀輕輕就守寡啊。”楊廣嘆了口氣,蘇遊能得他的青睞,或許與章仇翼和安伽陀斷言蘇遊的命格也大有關係。
楊廣才氣縱橫是世所公認,但他的心胸卻不可與他的才華相提並論,如果蘇遊不是因爲早被斷言活不過三十歲,恐怕楊廣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把很多與蘇遊官職不相符的任務交給他了。
“這麼說,雁北不是……”蕭碧落也嘆了口氣,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無論是誰談及這些沉重的話題時心情都好不起來。
“誰還能分得開他們呢?朕記得蘇遊曾做過這樣兩句詩呢: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這樣一個情種,只可惜了另一個苦命鴛鴦了。”楊廣的心情自然也好不起來,好在他還能記得蘇遊的詩,並在這個時候拿了出來在蘇遊背後小小地調侃了他一下。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蕭碧落低吟着蘇遊做的這兩句詩,竟一時有些失神了。
楊廣也不去管她,兩人靜靜地沐浴在純白地月光下,直到月色變得淒冷。
**城另一邊的女牆邊,楊素顏和來雁北也正沐浴在如水冰涼的月光下。
“阿欠~”楊素顏莫名地打了一個噴嚏,隨即皺着眉頭低聲地嘀咕了起來,“定是父皇和母后在說我。”
“公主,你莫不是着涼了吧?咱們差不多該睡覺了,明天還要趕路呢。”來雁北指了指天上的明月,此時已是月上中天。
“哪哪就這麼嬌貴了?還不是你想在這看你的情郎?他都走了半天了,你這是望眼欲穿啊。”楊素顏搖了搖頭,又調侃起了來雁北。
“哪有?我這不是陪公主殿下賞月嘛。”來雁北依依不捨地收回了目光,其實蘇遊早在半盞茶以前就從他的眼前騎馬消失了,只是來雁北在看蘇遊這道風景,自己卻莫名成了楊素顏的調侃對象。
“對了,剛纔聽你說去年中元節的事,你怎麼就想起邀請他參加酒宴了呢??”楊素顏站了起來,她在石凳上的確已經坐得太久了,但她又她的矜持,所以不敢站起來與來雁北並肩望向城外。
“具體是爲什麼,我現在也已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因爲在水一方那些姐妹們曾經唱過橫波做的詩,然後我就虛榮地誇耀自己認識這個做詩的男子吧。可她們怎麼都不肯相信,而當時正值橫波高中進士,我便以恭賀爲名邀請了他。”
來雁北無奈地說起了她主動邀請蘇遊參加酒宴時的回憶,去年的中元節離今只是一年的時間,但此時說起那往事,卻更像是回憶年輕時的青蔥歲月。
難道自己老了嗎?青春易逝啊。來雁北說起蘇遊時,竟有些莫名的感傷。
“我好羨慕你們,其實我認識橫波要比你早兩年;當時我拿着他的畫滿懷誠心地誇獎他,卻不知那就是他的作品,但他卻肆無忌憚地貶低自己……”
“公主,這你說過了。”
“那年冬天,二哥帶我去淨念禪院看梅花,橫波一路隨行,他做的詩樸實無華,但論及茶來卻別出心裁……”
“公主,這你也說過了。”來雁北再次無奈地搖了搖頭,心中卻在算計與蘇遊單獨出遊的場景,可她在腦中怎麼都找尋不着。
“額,好吧。”楊素顏兩次被來雁北打斷,又看着她悶悶的,於是心思也變得憊懶下來。
“公主,咱們還是洗洗睡吧。”來雁北發現兩人已是無話可說,於是再次建議吹燈睡覺。
“我還想吃個奶冰。”楊素顏點了點頭,卻又說道。
然後,來雁北的腦中一下又出現了蘇遊當日特意拿着籃子給他送奶冰的情景,但蘇遊此刻卻已早早地上了牀。
蘇遊第二日醒來之時,北巡的隊伍早已整裝待發,只等楊廣一聲令下。
楊廣站在觀風行殿之上,看着眼前兵強馬壯,又有彩旗招展,自是雄姿英發,他也不出聲,只是大手一揮,早有傳令官高呼道,“出發!”
隨即鑼鼓喧天,突厥的啓民可汗和各部首領護衛共三千人當先領路,緩緩向他們剛修的三千里草原大道行進,他們之後便是大將陰世師率領的先鋒軍。
三千先鋒軍人馬皆披重甲,騎兵着明光鎧,馬着銀白重具,再加之人手一支制式馬槊,又都舉着隨風招展的彩旗,這先鋒部隊看起來就像是一支儀仗隊,要多拉風就有多拉風。
“這……,威武,霸氣;雄赳赳,氣昂昂;英姿颯爽,賞心悅目!”程咬金遠遠地看着先頭部隊緩緩走出營,不由得大點其頭……
“你這是吟寶塔詩呢?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蘇遊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想說的是,像他們這麼厲害的人,我一個可以打十個!”程咬金很肯定地說道。
“好啊,你贏了。可是,英姿颯爽不是應該形容女漢子的嗎?”蘇遊無奈地搖了搖頭,而後繼續抑鬱他。
“咳咳,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嘛,先生,認真你就輸了。”程咬金經蘇遊一提醒,也發現自己用錯了成語,他自是感覺有些難爲情,但煮熟了鴨子嘴硬的作風不改,仍要強辯幾句。
“真土豪做事,那就是隻選貴的不選對的,陛下如此講究排場,也是爲了糊弄那幫沒見過世面的突厥人。”蘇遊突然一下想到了《大腕》中的那幾個神經病,隨即呲之以鼻地評論道。
彷彿是爲了相應蘇遊的解說,三千突厥人把大隋的先鋒部隊引到他們新修的路上時,都一齊拜倒在了路邊,特別是他們看到如籃球場般大小且急速行駛的觀風行殿時,他們更是驚爲天人,此時他們心中受到的震撼,比之看到那些胸口碎大石或是口中噴火的把戲時不知大了多少倍。
“那些突厥人真是沒見過世面,他們看到陛下的寶龍宮帳時已生了自卑之心,看了殿下的軍演後變得戰戰兢兢,如今又見這會走路的宮殿,定然以爲是仙人下凡。”程咬金興奮地說着,自是以身爲大隋人爲榮的,但他第一次看到這會走路的宮殿時,又何嘗不驚詫莫名呢?
“這便是陛下的用意了,對那些唬人連哄帶嚇的,目的便是讓他們不敢小瞧我們大隋,爲了完美地達到這個目的,所付出的代價卻是列位大臣們所不能理解的,也因此纔會鬧出這麼多的紛紛擾擾。”蘇遊點頭感嘆着楊廣的豪氣,心中又不免惡意地想,“如果突厥人修的是鐵軌,楊廣坐的是是《讓子彈飛》開頭那種馬拉列車,這行程至少可以縮短一半啊。”
悲劇的是,馬列上面那些人其實都是騙子,而信奉三民主義的張牧之卻只能扮身山賊了。
蘇遊和程咬金兩人聊了一會天,便見前方的隊伍開始動了起來,於是他們也開始隨波逐流,跟隨着大部隊往北而去。
相比於生活於觀風行殿之上猶如度假一樣的楊廣等人,蘇遊和他的馬球隊員們可謂是受盡了折磨,因爲他們不僅僅白天需要跟着隊伍趕路,到了傍晚安營以後,他們還要抽出一個多時辰進行例行的訓練以保持狀態。
二十多天下來,突厥王庭大利城已經舉首可見,但蘇遊卻累得跟狗似的。
大利城雖號稱爲城,但城牆的高矮和用料比起東都的各個裡坊的圍牆都似有不如,城內坐落着則是大大小小的帳篷,但最大的突厥牙帳也不如寶龍宮帳的十分之一;也因此,楊廣的寶龍宮帳在先頭部隊的努力下佇立於大利城西面的時候,突厥的王庭早已沸騰了,儘管此時楊廣離王庭還有半天的路程。
“就要到了,這應該是中原王朝的帝王第一次降臨此處罷。”楊廣此時已經站在了觀風行殿的窗邊,他遙望着北方,語中的期待和自豪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