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洗盡鉛華
房間還是那個房間,房間的主人從前只是蘇遊,從此卻變成了蘇遊和來雁北。
蘇遊和來雁北終於回到了他們的家,進入了他們的房間,而這房間今晚也被賦予了一個神聖的名字——洞房。
對絕大多數人而言,洞房花燭在整個生命中僅有一次,所以每個即將進入洞房的男女都有對幸福的期待,以及些許的忐忑。
蘇遊和來雁北便在這雜陳的五味中攜手進入了他們的洞房。
洞房已被裝飾一新,入眼的皆是紅色,——紅色的蠟燭、紅色的桌布、紅色窗簾、紅色的牀單被罩、紅色的地攤......以及紅色的爐火。
室內充滿着喜慶祥和,更是溫暖入春。
在蘇遊相攜之下,來雁北在桌前緩緩就坐,蘇遊則返身關上了門。
“接下來,咱們幹什麼?”來雁北總覺得這難得的安靜竟也是種煎熬,隨即有些忐忑地開口問道。
“當然是舉行兩個最重要的儀式了,也就是同牢禮和周公之禮,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把蓋頭掀起來。”蘇遊嘿嘿一笑,心滿意足地回答道。
在大宅門之時,他們這對新人一直受到主婚人和司儀的擺佈,想想都覺得有些作繭自縛的悲哀;但之前的一切如果只是爲了可以回到洞房之中任意擺佈新娘子的話,似乎之前所受的擺佈一點也不算什麼了。
來雁北自然知道這些流程,事實上蘇遊所計劃的一切都與來雁北互通有無的,而到目前爲止,一切也都在按計劃進行着,只是,來雁北聽到蘇遊肆無忌憚地說起“周公之禮”時,臉上還是覺得有些發燙。
有些事,可做,卻不可說。
“掀起你的蓋頭來,讓我看你的眉毛,你的眉毛......”蘇遊跪坐於來雁北身側,邊哼着小調邊伸手向來雁北那蒙了半天的蓋頭掀去。
從前還是少女,當蓋頭掀起的一刻,少女就要變成人妻......
來雁北有些緊張,此時她那在輕輕抓着裙襬的雙手都已微微流汗,她都不知如何以人妻的身份與蘇遊面對,同樣矛盾的是,她又希望蘇遊趕緊把蓋頭掀下來。
卻聽蘇遊一聲低呼,“雁北,是你嗎?”
“橫波,怎麼了?”來雁北轉頭往向蘇遊,她還以爲蘇遊遇到了什麼危險,至於剛纔心上那滿滿的期待和緊張,早在蘇遊這一聲低呼中一掃而光了。
蘇遊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心中嘆道,“沒錯,是她,她沒有整容,只是妝太濃了些。”
嚇着蘇遊的,正是來雁北的紅妝粉飾。
紅妝指女子盛妝,也就是在腮上塗上胭脂;粉飾,便是在臉上塗末鉛粉。
蘇遊並不知道紅妝粉飾是這個時代的一種宮裝,只有宮裡女子纔會如此打扮。這種打扮,用現在的說法就是日本藝妓的裝扮——臉塗得像吊死鬼般慘白,再用胭脂畫上腮紅,用濃墨描出寬寬的仁丹胡式的眉毛.......
“沒,沒事。要不,我先給你打盆水洗把臉?”蘇遊定了定神,小心地問道。
聽了蘇遊的建議,來雁北的淚水莫名地流了下來,她並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
按照正常的劇本,蘇遊掀起蓋頭之後應該會誇她漂亮什麼的吧,但現在蘇遊卻提出讓她洗臉,這讓人情何以堪?
蘇遊看着來雁北默然流淚,一下也慌了手腳,說好的大喜之日呢?這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節奏啊。
凌亂了幾秒之後,蘇遊終於開始伸手幫她擦掉臉上的淚花,又低聲道,“雁北,不哭了啊,哭多了可不好看啊。”
“你哄小孩呢?”來雁北背轉身躲開蘇遊,又幽怨地說道,“還不是因爲你。”
蘇遊只好出手環住她的腰,繼續哄道,“我哪想到你這麼成親後就這麼脆弱了?但我喜歡,我終於可以逞能保護你了。”
來雁北不依地追問道,“說什麼呢?老實交代你剛纔到底在想些什麼。”
蘇遊思索了一陣,組織好了語言後才痛心疾首地說道,“當我掀起蓋頭的一刻,我被你的美麗驚呆了;但我卻知不能因此而讚美你,因爲這讚美對你無益,更可能因此而殺了你。”
來雁北聽蘇遊誇自己美麗,終於止住了眼淚,後來聽他說得嚴重,又有些不滿起來,“捧殺嗎?你看我像那種得了點顏色就開染坊的主兒?”
“不是不是,請允許我給你講一段真實的歷史好嗎?”蘇遊搖了搖頭,有些嚴肅地迴應道。
“我洗耳恭聽就是。”
蘇遊開始鋪墊這個半真半假的歷史故事,“西方有一個與如今大隋一樣繁榮昌盛的帝國,被稱之爲羅馬;兩百年前,這個大帝國分成了東西兩個帝國,東方的帝國更加強盛一些,我們俗稱她爲大食或是海西國。去年世博會的時候,便有一個來自大食的商人,你也知道的,他就巴德。”
“我知道,侯君集便是隨他出海了,如今已是一年,卻還沒半點音信。”來雁北點了點頭,一時又想起她與侯君集蘇遊三人間的糾葛。
“大食和大隋相隔豈止萬里?侯君集明年這個時候大概就能回來了。”蘇遊笑了笑,又繼續娓娓說道,“一分爲二的兩個國家,大食國如今還在,但西方的那個國家卻在幾十年之內就被外族吞併了,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來雁北搖了搖頭。
“原因是他們的飲食習慣,他們都喜歡喝葡萄酒,而且他們的國力允許人人都能喝上葡萄酒。當有人發現把葡萄酒裝在鉛製的杯子中,葡萄酒變得沒那麼酸以後,全國都掀起了一股用鉛製酒杯喝葡萄酒的風潮。但這樣過去了幾年之後,那個國家的人民變得慵懶,甚至是失去了力氣,當侵略者攻來的時候,他們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原因出在這酒中?杯中?”
“歷史學家把這個民族稱爲被葡萄酒毀滅的名族,實際上卻是因爲鉛能讓人慢性中毒,比如說你臉上的鉛粉.......”蘇遊說着話,颳了一下她的臉。
“真有這麼嚴重?”來雁北口中不信,心下卻還是動搖了。
蘇遊把來雁北拉了起來,平靜地說道,“你知道服食五石散的那些人吧?很多人行爲怪異,便是因爲這鉛是五石散的重要組成部分。”
來雁北終於點了點頭,隨蘇游來到了梳妝檯前,蘇遊道火爐上給她打了水,又找來了毛巾等物。
蘇遊站在來雁北的身邊,幫她解下了束髮的纓。
來雁北洗淨了臉,又把定親戒指和當日蘇遊送的玉佩都解了下來放在梳妝檯上。
看着此時的來雁北長髮披肩,臉上則是梨花帶雨般的嬌羞,蘇遊自是又憐又愛,自然而然地從她身後環住了她的腰。
來雁北看着銅鏡中兩人親密的樣子,卻低聲道,“咱們的儀式還沒完成呢。”
蘇遊點了點頭,隨即把她拉到桌邊,兩人重新坐了下來。
桌上象徵性地擺了幾盤熟食,有整隻的雞、鴨、魚,還有切好的獐子肉兔子肉等。
來雁北舉筷夾了一塊兔肉要放到蘇遊面前的碟中,蘇遊卻無賴地張口道,“你來餵我。”來雁北無法,只得依了。
蘇遊自然也是如法炮製,也夾了一塊兔肉喂向來雁北,來雁北嬌羞着張開了小口。
兩塊兔肉,一來一回,卻吃得郎情妾意。
吃了同一只動物身上的肉,蘇遊便開始執壺倒酒。——酒是上品三勒漿,杯子卻是楊廣特意送來的玻璃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這原本是極好的,只是這大冬夜裡喝下滿滿一杯酒,卻感覺有些冷。
蘇遊喝完了酒,又感覺肚子有些餓了,遂問道,“你肚子餓不餓,要不我去廚房弄點吃的?”
來雁北也不知道進了洞房以後還能不能去廚房,但她還是搖頭笑了笑道,“咱們多吃點肉,將就着過這一晚吧,別折騰了。”
蘇遊聽到“折騰”二字,一時竟有些興起,當即起身溫酒,卻是醉生夢死。
來雁北想着今天是大喜之日,便不阻止蘇遊,一時酒杯燙好之後,兩人自又推杯換盞起來。
溫熱的酒,自然發作得也快,兩人還沒把一瓶酒喝完,來雁北已是滿臉酡紅之色了。
蘇遊欲再喝下去,來雁北只是不依,蘇遊便只好道,“好吧,接下來咱們一起完成最後的儀式。”
來雁北羞澀地低下了頭,蘇遊雖然沒說出口,但她怎會不知他的潛臺詞?
兩人簡單地用清水洗手漱口之後,便往牀上走去。
來雁北此時喝多了酒,感覺有些頭昏腦漲的,但她卻拼命地想要清醒過來;她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是什麼,她內心也有一種堅持,要堅持記住她與蘇遊的第一次,要堅持記住她與蘇遊的每一次。
“你還行嗎?要不我去煮碗醒酒湯?”蘇遊挽着她的腰,兩人並肩坐於牀畔。
“沒事,我只是有些緊張。”來雁北低聲說完這話,隨即依偎到蘇遊懷中。
蘇遊撫摸着她的脊背,附在她的耳邊道,“咱們先躺會,你若是還緊張的話,那這個儀式咱們改天再完成也是一樣的。”
來雁北怎麼都沒想到蘇遊會說出這樣的話,不過想想去年的那個雪夜,她也就恍然了,——當初蘇遊不也忍住沒對自己下手嗎?
想到蘇遊遷就自己,來雁北也將心比心地要遷就蘇遊,卻還是低聲迴應道,“好。”
“那咱們把這身禮服脫下來吧,我幫你脫。”蘇遊說着,便拉着來雁北站了起來,兩人站着又擁抱親吻了一陣,這纔開始脫下來雁北的婚服。
疊好了來雁北的婚服後,蘇遊又要求來雁北幫自己脫。
來雁北有了蘇遊剛纔的榜樣,況且當初照顧蘇遊背上的箭傷時便是常給蘇遊脫衣穿衣的,所以此時也沒有任何的扭捏,開始小心地剝着蘇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