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這就是你說的水泥?”來雁北唸了聲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遊遞過來放在她手帕上的黑灰色的不明物質,這可跟她心目中想象的水泥大有云泥之別,她真的想不到這黑不溜秋的玩意竟能有“水泥”的雅稱。
“對啊,這正是我要製造的水泥。昨晚看小窯爐的幾個兄弟呢?我要對他們表示感謝。”蘇遊很滿意地搓着手中的水泥,和上水後有些膩,還有點燒手的感覺,真是比水泥還水泥啊。
原來昨日蘇游下班後並沒有回家去,一是因爲前兩天被他的粉絲給鬧的,更主要的原因還是爲了試驗這水泥,家裡面的僕人基本都是齊王送給他的,在這關鍵時刻他可不想出幺蛾子,要是其中有一兩個下人是齊王的人怎麼辦?
於是蘇遊果斷地到了來家,先是發動了來雁北的幾個侄子去收集了製造水泥的必備材料石灰石和粘土,然後是找了些磚頭在院子裡就砌起了小窯爐,待材料搞齊以後,蘇遊便按照心目中水泥的配方給材料做了配比,將材料都填入小窯爐後便開火煅燒。
小窯爐開火以後,剩下的活當然不需要蘇遊操心了,但他一晚上也睡得並不踏實,大概凌晨四五點的時候他還去後院看了一次,並讓他們停火,畢竟這時候已經連續高溫煅燒了四五個時辰了。
不過等待小窯爐冷卻真是一段漫長的時間啊,於是蘇遊又回去睡了個回籠覺,直到來雁北跑來叫他起牀。——蘇遊非常享受有來雁北叫起牀的早晨,或者說,他希望與來雁北一起起牀,當然這只是一種比較含蓄的說法,如果直接點的話,就是他很想與來雁北一起睡覺……
“他們被你折騰了一宿,估計現在都在睡覺呢吧。”來雁北這話,讓蘇遊聽出了歧義,他只是傻傻一笑,並沒說出來,來雁北看見他猥瑣的笑容,警覺地追問,“你傻笑什麼啊?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水泥怎麼用呢?”
“簡單地說,水泥可以和着泥沙鋪在路面上,或者用模具把水泥澆築成模塊,那樣搭起建築來會很快,很堅固,你家有木工嗎?”蘇遊說着話,這纔想起應該製作一個模具,先用水泥澆築成模塊的話,或許能更直觀地打動他的投資人。
來雁北很快讓商兒叫來了木匠,而蘇遊也在這段時間裡洗淨了手,並用筆繪製了模具的草圖,這東西實際上就是四塊木板拼成的長方形,如果給他一把鋸和木板的話,蘇遊相信自己都能做出來。
“我要做的就是一個做方磚的那種模子明白吧?不過要更大更長……不,比砧板還要大還要長,你看我這已經給了尺寸了,長要五尺,寬要三尺,厚則需要四寸。到時候往裡加再鋪設一些鋼筋或者竹筋,而後往裡添加石子,沙子和水泥的混合物,就可以做成水泥磚了。”蘇遊耐心地給來府中的木匠講解着模具的做法,同時也讓坐在一邊的來雁北比較直白地瞭解水泥的用處。
“小的明白,保證在今天之內做出來。”木匠並不傻,蘇遊原本表達得也很清楚。
“什麼?這還要做一天?”
“是啊,姑爺是急着用嗎?”木匠疑惑地看着蘇遊,很理所當然地說道,讓坐在一邊的來雁北一陣無語,好吧你們在私下八卦就八卦吧,還當面喊起姑爺來了。
“我想知道你做這模具在哪裡是哪裡的難處,是找竹釘困難還是?”蘇遊聽到他叫姑爺,心裡也還是莫名開心地,畢竟這證明來家的下人們已經認可了他,不過他的確不太懂這個時代的木匠活,只知道他們無論是做作案還是做牀榻什麼的,從來沒想過還有鐵釘這種東西的存在。
“說起來還是材料的問題,想要平整的木板需要的時間比較長。”木匠倒沒有對於蘇遊隔行隔山的鄙視,因爲他聽說蘇游上元節名揚四方館的故事,所以對這個姑爺還是充滿信心的,直接就把目前做木匠活最大的難題說了出來。
“對了,我或許可以發明…….圓鋸。不過,似乎圓鋸早就已經被古代人發明了,一直沒有被普及的原因還是因爲動力的問題,這個時代沒有電,也沒有齒輪,或許圓鋸的動力只能使用水流了……”蘇遊自然自語地說着話,來雁北與一邊的木匠都表示聽不懂,但後者總算是知道了結果。——那就是蘇遊也無法幫他解決木板問題。
“這些事也急不來,橫波,咱們吃早飯罷,待會你不是要還參加廷議嗎?”來雁北也爲蘇遊的毫無辦法感覺遺憾,但她最先想到的還是對他進行安慰。
蘇遊倒像是個沒心沒肺的,照樣是吃飯香甜,也還是找着機會就與來雁北打情罵俏幾句,惹得後者也不知是喜是愁,但看着蘇游上車離去以後,心中的愁緒還是多了起來。
蘇游到達大業殿門口的時候,尚書省的左右丞,門下省的納言、黃門侍郎,內史省的侍郎以及六部的尚書和侍郎,還有御史臺的御史大夫以及四監九寺的長官都幾乎已經到來了,此外還有幾個衛府的軍方代表。
蘇遊自然是找到了自己部門的領導元津,他此次能夠出席廷議實際上是抄寫員的身份,要不他官職這麼卑微怎麼可能出席這樣高規格的會議呢?不過兩人並沒有時間多聊幾句,殿門就已緩緩開啓了。
三十餘位位高權重的官員魚貫而入,分左右兩排站定,一齊面北朝龍椅上的楊廣緩緩拜了下來。三拜以後,卻聽從楊廣身側傳來了一記清脆的玉聲,就像是聽到了信號,所有內侍都行步如貓般輕輕從兩側的小門退了出去,然後將殿門緩緩關上。
“衆卿請就坐。”楊廣的聲音傳來,衆人如同得到了大赦般,找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蘇遊看過許多粗製濫造的連續劇,並不瞭解有關“三公坐而論道”的場景,事實上,這個典故也是爲了諷刺朝廷中的清談之風。
“從去年底開始,咱們大隋開創了世博會,引來萬邦來朝,這是好事,可以說如今咱們開創大業的形勢一片大好,當然,之中也還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比如說上元節在四方館展示貢品的時候就有某些國家故意與我天朝上國爲難。此外,年底的大雪給東都也帶來了一些不便,據說有兩個裡坊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災害;還有關於陛下準備在芒種前後親自北巡的事,內史省的人事安排問題,這些都要在今天議一議…….”衆人落座以後,莒國公蕭琮做了開場白,也定下了此次廷議的基調。
蕭琮原是南樑末代皇帝,當了兩年多皇帝后就帶着百官投降了隋朝,之後文帝讓他當起了富家翁,楊廣繼位後重新啓用了這個將近六十歲的老人;直到楊素去世後,三省六部中的尚書省不再設立尚書令以及左右僕射,蕭琮則在楊廣的授意下全權接管了尚書省的政務,所以他的地位基本上算是百官之首。
但一人之下與萬人之上畢竟還是有些不同的,蕭琮在這個職位上可謂每日如履薄冰,甚至都極少與同僚進行正常的交往,與他相熟的大臣或許只有賀若弼一人而已。
“蕭卿且說說,這千頭萬緒,咱們該從哪抓起?”楊廣見衆人陷入沉思之中,發言並不積極,自然是理所當然點了蕭琮之名。
“回陛下,攘外必先安內,咱們現在的第一要務還是要把雪後東都的災後工作放在首位,咱們把自己做好了,自身強大了,纔有能力去開疆拓土,完成大業。”蕭琮略一思索,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當然他也多少了解些楊廣的想法,所以說得也比較隱晦。
“東都雪後重建工作朕已交給齊王全權負責,有關部門已經把這些工作提上了議程,廷議之後衆卿大概就能看到報紙上的最新消息了,朕相信齊王的能力。”楊廣當下就解決了蕭琮的疑問,他自信的發言中滿滿都是對齊王褒揚,而後者在這一刻的聲望也達到了最隆。
衆人還思考着“有關部門”這個神秘的地方,又期待着早點看到《東都新聞》上有關齊王的一切時,卻聽楊廣又點到了高熲的名字:“高愛卿,你有什麼疑惑嗎?”
楊廣話音剛落,高熲便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
自上元節四方館的貢品展覽會後,“疑惑”已在悄然間成爲了流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