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李明瘋了,他要搞新大唐 在張家村的廢墟之中,赤巾軍又刨出了幾個活人。
他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巨大的恐懼和悲痛裹挾,徹底完全麻木了,只會抱著胳膊瑟瑟發抖。
“阿爺!”
吳大娘飛撲到一塊幾乎認不出人形的大“黑炭”身邊,哭得撕心裂肺。
哭泣許久,她決絕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背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送死你一人去,別帶上其他人。”
我……吳大娘被噎住了。
半晌,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慕容燕殺我家人,殺我同袍!難道我……”
“我會帶你報仇的,前提是你聽我的。”李明的語調彷彿有著特殊的魔力。
一個小孩,在燒焦的屍體堆之中,出奇的平靜。
這幅景象,讓吳大娘感到不寒而慄。
但心底深處,又莫名生出一絲希冀。
這小孩有問題,從相見第一面她就隱隱感到了。
但,這又有什麼所謂呢?
只要,只要……
“我……”
可李明沒等扭扭捏捏的吳大娘給個迴音,已經自顧自地走開,走到呆傻的山賊們中間,一個一個地做起了思想工作。
“跟我走,打慕容!”
“你們都被慕容害得家破人亡,難道不想報仇嗎?”
“別灰心,會贏的。”
當所有人迷茫的時候,有一個人能站出來,主動挑起大梁。
這讓這夥行將崩潰的山賊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雖然只是個孩子。
但遊走於法外之地的山賊強盜們,反而是最唯物的一批人——
只憑本事說話。
不論是誰,只要能帶大家起來,就是頭領。
而李明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能挑擔子,會治病救人,還能搞到糧食。
對一夥逼入絕境的山賊來說,還有什麼可奢求的?
“好,我們聽你的。”山賊們向李明抱了抱拳,就當是認了這個新主。
李明看向吳大娘:“你呢?”
吳大娘點點頭,沒有說話。
拘泥於什麼“頭領的女兒”的架子,搶主導權什麼的,在如今這絕境中,毫無意義。
恰恰相反,如今慕容燕與州府徹底合流,這支七零八落的“義軍”已是朝不保夕。
所謂“頭領”,一塊沒人敢接手的燙手山芋罷了。
這孩子若要,就拿去吧。
“姐姐能點頭就好。”
李明俏皮地向她笑笑,又轉向了張家村倖存的村民們。
“你們,想報仇嗎?想在慕容燕的頭蓋骨裡撒尿嗎?”
村民怔怔地看著他。
“想的話,就跟我走,有糧吃。”
說完,他扭頭就向村外走去。
一個,兩個,在場所有的活人都不自覺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
草草埋葬了死者後,李明率領殘匪和殘存的張家村民,一頭扎進了燕山深處。
張家村不能繼續作爲據點了,因爲地點已經被官軍摸透,容易被殺個回馬槍。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大家的心裡都無比沉重,對前途又無比迷茫。
李明主動打破了沉默,和吳大娘搭話:
“山裡還有其他村落嗎?”
吳大娘點點頭,沒有說話。
“有那種貧富差距特別大的村落嗎?”李明問。
吳大娘呆滯的表情中終於有了一點生動,是疑惑。
她顯然不能理解“貧富差距”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
“嗯,也就是說……”李明思索了一會兒:
“一個村子裡,只有一個人特別胖、穿著特別好的衣服,其他人都窮嗖嗖的。”
這下吳大娘聽懂了,簡短地點頭:
“五里鄉。”
李明一打響指:
“我們就去那兒。”
吳大娘搖頭,聲音中帶著憤恨:
“那個鄉我們以前駐紮過,後來被鄉長趕了出來。”
李明胸有成竹:“不礙事,我會給他們一個無法抗拒的價格。”
吳大娘十分疑惑:
“五里鄉就在山的邊緣,比張家村更靠近官道和縣城,不危險嗎?”
“不危險,那裡正好是慕容燕的盲點。”李明分析道:
“站在對方的角度,在對赤巾賊發起了致命一擊後,殘匪會怎麼做?
“無非是亡命反擊,或者逃進深山。
“我們在兩者之間選擇第三條路,主打一個出其不意。”
這完全無法解答吳大娘的疑問:
“你就不怕鄉民出賣我們嗎?”
李明嘴角勾勒:“不怕。”
吳大娘不知這孩童的自信從何而來。
但她還是將隊伍帶到了地方。
因爲他是頭領。
如吳大娘所說,五里鄉的地理條件比張家村更好。
坡度和緩,到處是農田,連丘陵之間也見縫插針地種上了蔬菜。
而且這裡的人口和規模,都比山溝溝裡的自然村要大得多。
這是五個裡合併起來的一個鄉。
只是,這裡的民房和張家村相似,破敗不堪。
半山腰的風水寶地上,卻有一座庭院拔地而起,與周圍低矮的民居格格不入。
“嘖,你們怎麼又來了?”
鄉長挺著大肚皮,對這夥殘兵敗將很是不屑。
看著他的樣子,李明總算明白爲什麼吳大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五里鄉。
全村都皮包骨頭,唯獨這個鄉長腦滿腸肥。
甚至還穿著平州都少見的雲錦絲綢。
鄉長感覺到了這小孩賊溜溜的眼神,已經準備報官了。
但看見這夥山賊帶著毛驢,背著大袋大袋的糧食,他有了別的主意——
先把他們吃幹抹淨,再報官。
“慕容官人剛給我送信,有什麼關於赤巾賊的情報就向他通報。”
鄉長小眼睛被肥肉擠成了兩條縫,透著狡黠的光:
“包庇山匪可是重罪。你們若要我閉嘴,應該知道該怎麼做吧?” 他比劃了銅錢的手勢。
把你們吃幹抹淨,然後反手賣慕容燕一個面子,哈哈哈……鄉長美美地打著算盤。
“當然,我們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李明點點頭,對山賊做了抹脖子的手勢:
“殺了他。”
“什……”
鄉長什麼話都來不及說,肥厚的脖子就被捅了對穿。
山賊來打秋風了!
鄉民們頓作鳥獸散。
爲鄉長報仇拚命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他們只想保住自己的一點小家底。
李明爬到高處,對亂成一團的鄉民們喊:
“不用怕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們。”
鄉民們不搭理他。
“我給你們分地!”
這兩個字好像有特殊的魔力。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半信半疑地看著這個迷你小山賊。
李明長出一口氣,嘴角慢慢翹起:
“鄉長從你們手裡奪來的地,都分給大家。他搜刮的財富,也還給你們。”
…………
吳大娘覺得自己在做夢。
突如其來的,赤巾軍就迅速佔據了一個鄉。
人口、耕地都遠超深山裡的一個裡不說。
甚至還有耕牛。
而在之前,赤巾軍在這裡連歇個腳都不行!
這位新頭領,在殺了鄉長後,只用了六個字就穩定了局勢:
打土豪,分田地。
簡直就是魔法。
他怎麼知道鄉長侵吞了村裡絕大多數土地?
他怎麼知道鄉民對鄉長的倒行逆施敢怒不敢言?
在這山裡轉悠了大半輩子的山賊們都不知道啊!
之前因爲怕惹事兒,還都傻呵呵地和這些鄉長地主們合作的啊!
“明哥,接下來怎麼辦?”
四小隻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李明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要衝出慕容燕的包圍,和營州接上頭,就需要積蓄力量,經營我們自己現有的地盤。”
三人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所以,我們把這裡的地都平分了吧,在五里鄉恢復均田制。”長孫延提議道。
他對這裡的鄉長肆意兼併土地表示很憤慨。
同時,他又非常不解。
爲什麼所到之處,土地兼併纔是常態,而均田制幾乎沒有落實的。
好像均田制只存在於法律文書中一般。
“我……倒有另外的想法。”李明緩緩道:
“土地兼併是常態,就算把地平分給天下,時間一長又會集中在少數人手裡。
“大戶兼併土地,就會隱瞞人口,就像平州這樣,官府就收不到稅。
“稅源不足,財政崩潰,王朝就會週期性地滅亡。”
三小隻表示明哥說得有道理,同時又覺得,這好像和他們的現狀有點遙遠。
“我想做個社會實驗。”李明摸著下巴。
“把五里鄉的土地,都掌握在我們的手裡,農民可以耕種,但不能買地賣地。
“十戶爲一組,每組能分到一頭耕牛以及鐵製農具。
“農民的收成之中,三成作爲租稅。若農具耕牛損壞,全組人照價賠償。若牛產仔或修繕了農具,我們以原價收買。
“這樣的安排,如何?”
“可以的可以的。”房遺則和尉遲循毓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長孫延卻隱隱覺得,明哥這思路好像……有點狂野。
大唐的基石,均田制和租庸調,都被他一腳踹開了。
上千年的人頭稅也被棄之不用,取而代之的是以收成定稅。
這不是完全另起爐竈了嗎?
有地有人,現在又有了自己的政權。
劇本走向有點詭異啊。
這特麼不是一個小號的瓦崗寨嗎?!
“明……明哥。”長孫延內心極度不安。
殿下爲何造反?
李明穩重地看著他,道:
“平州亂象,你這一路也見了不少吧?”
長孫延一怔,點點頭。
“你覺得誰是罪魁禍首?”
“這……難道不是慕容燕嗎?”
“是我的父皇。”
長孫延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李明緩緩道:
“慕容燕橫徵暴斂,倚靠的是他的私兵,而他掠奪來的財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用來養他的私兵了。
“朝廷放任他豢養私兵,是爲了什麼?”
長孫延斷斷續續地回答:
“爲了抵禦外敵?”
“沒錯。”李明點頭:
“所以說,慕容燕的種種倒行逆施,一定程度上其實是替大唐背了鍋。”
本來應該由朝廷橫徵暴斂,由朝廷養著上萬人的大部隊鎮守邊疆。
現在,這個矛盾轉移給了慕容燕,由他吸引百姓的怒火。
平州人都在罵慕容燕,連山匪的主要矛頭也對準了慕容燕,官府成了小透明。
可誰曾想到,一切的根因其實是朝廷呢?
“父皇這一手政治操弄,實在是高啊。”李明不禁苦笑:
“只是如此不作爲,害苦了百姓,也害苦了你我。”
長孫延一時無言以對。
李明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我既然主政遼東,就要從根子裡改變這地方的亂象,將此地重新納入治理,讓百姓重新能當個人。
“你還覺得這是造反嗎?”
這次,長孫延堅定地搖頭:
“明哥儘管吩咐。”
李明長出一口濁氣:
“好,接下來的日子,你們仨有得忙了。
“房遺則,你算學學得最好,主管財務和土地丈量。
“尉遲循毓,你和你阿翁學過兵法,負責訓練鄉勇民兵。
“長孫延,你是我的秘書長,總攬政令上傳下達和實施。”
三個孩子頓時幹勁滿滿:
“是!”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李明道:
“在治理五里鄉的過程中,睜大眼睛,好好發掘治理基層的人才,將他們吸收進來。”
三人互視一眼,重重地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