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蘇辰震驚:“你莫非便是墨家這一代的矩子麼?”
“墨家矩子……”公冶治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
蘇辰雙眼一凝,他沒想到像公冶長這樣一個自視甚高之人,臉上居然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我何德何能,又怎麼能夠擔得起這樣響亮的名號,這樣沉重的擔子!”
只見公冶治伸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方令牌上的“矩”字:“當初我墨家先賢就是覺得這天底下止能有祖師爺一位‘鉅子’。
除此之外普天之下任何人都沒資格用這個名號纔將‘鉅子’之名改成了‘矩子’……可我如今。
卻連‘矩子’這個名號都難以承受了!我公冶治愧對神機門的歷代先賢!我……我還有何顏面去見我的恩師!!!”
公冶治本就是一個性情中人,此刻他是悲從中來,那真是任何儀表體態都顧不得了,他這個年過不惑的中年人。
堂堂墨家神機門的門主如今卻如同一個找不着家的小孩子一般抱着腦袋蹲在地上大聲痛哭了起來。
蘇辰抱着膀子站在公冶治面前,沒有說話。
這倒不是說蘇辰是個冷漠之人,只是他明白,對於像公冶治這樣的性情中人來說,他人的安慰那是沒有用的。
與其讓蘇辰在這裡白費口舌作無用功,反倒不如讓公冶治自己好生大哭一場將心中的苦悶盡數宣泄來得痛快。
更何況公冶治適才一臉痛苦地說出來的那一番話雖然讓外人聽了難免會覺得一頭霧水,但蘇辰畢竟是在不久前才被眼前這位手持墨家矩子令的神機門門主。
告知了墨家這千年來的興衰,所以總算還是從中提取出了一絲絲有用的信息來。
蘇辰心想,這位公冶前輩身爲神機門的門主卻手持着按着道理說能夠號令天下墨者的矩子令。
而他方纔又說甚麼愧對恩師、愧對神機門歷代門主之類的話語——那是不是就可以說明,這塊矩子令是他從神機門的先門主處繼承來的?
這塊矩子令自從墨家星散之後的數百年間是不是就在神機門當中流傳了?
結合墨家爲了躲避戰亂與追捕而演變得愈發精湛的機關術,蘇辰忽然覺得,這個神機門是不是就是當年的墨家總壇啊?
一想到這裡,蘇辰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怪異了起來。
如果這神機門就是墨家總壇,歷代墨家矩子都是由神機門門主擔任的話……那如今這神機門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不但遠離中原故土,如今甚至除了公冶治這一個“光桿門主”以外,愣是一個門人弟子都沒有了……
從這公冶治所說的愧對恩師這樣的話來看,很可能這神機門在他師父任門主之時還不是眼前這副悽慘的光景。
那神機門眼下的境況很可能就是被公冶治這個難以相處的現門主給霍霍成這樣的……
啊這……那你還是趕緊再哭一陣子罷……
結果就在蘇辰心裡頭這般想着的時候,他卻猛然發現耳邊的哭聲戛然而止。
嗯?
蘇辰放眼望去,卻正正好看見了蹲在地上的公冶治霍然擡起了頭來,那一雙黑白分明的如刀子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蘇辰。
蘇辰此刻臉上就跟被刀子紮了一樣,他猛然想起了眼前這位前輩好像可以一眼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啊這……他莫不是讓他知道我心裡頭在想什麼了?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公冶治忽然開口說道:“跪下!”
“嗯?!”蘇辰差點被公冶治的這一句話給驚得跳腳,“我說前輩你……我就腹誹了幾句,這不至於罷?”
“讓你跪你就跪!”公冶治的暴脾氣忽然就上來了,“你趕緊跪下給我磕九個響頭,完了我好收你爲徒!”
“嗯?”蘇辰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原來眼前這位“怪人”是想要收自己爲徒啊!
“哎……不是……這……”蘇辰頓時無語:“前輩你是覺得我這一身的武藝是我生來就會的麼?”
雖說幫派這種東西並不是以師徒傳承爲核心的組織,一般來說許多幫派的幫衆基本上也都是帶藝投身。
但是像蘇辰這樣已經有了正式師父卻還要再拜他人爲師的話,恐怕是真的有些困難。
自古以來,不論江湖、朝堂,大家都是對師徒關係的傳承很是看重的——畢竟一日爲師終身爲父,拜師這樣的事情,還是慎重爲好。
但是這對公冶治來說卻是讓他急得抓耳撓腮——他可是好不容易纔遇上了一個自覺資質對得上眼的苗子,哪裡會這般輕易地放過?!
於是這公冶治立時氣鼓鼓地說:“自古皆是能者爲師,你那師父呢?去叫他出來,帶我和他比劃比劃!”
蘇辰眨了眨眼睛,忽然揮袖一動,一支不知是笛還是蕭的樂器忽然就出現在了公冶治的眼前。
“哎你!我說讓你趕緊把你師父的名號說出來,誰讓你……”
當公冶治的目光一觸及到了蘇辰手上的這支樂器上之時,他的聲音瞬間就小了下來。
“你……”公冶治用他那顫抖的手指指着這樣樂器道,“滄……滄浪……”
“嘿嘿!”蘇辰頓時咧嘴一笑:“前輩不愧是前輩,就是見多識廣啊!”
公冶治怔怔地盯着蘇辰手上的這支吹奏樂器,過了好一陣子纔開口道:“你這師父……可是姓林?”
“正是。”蘇辰點了點頭,“前輩果真是好見識。”
蘇辰的這句恭維話在公冶治聽來那可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只見他此刻就如同一隻落敗的公雞一般頹然坐倒在了地上。
而蘇辰這時候卻是在心裡頭壞笑一聲,嘴上也跟着問道:“如何了前輩,可是還想着要與我師父切磋啊?”
“嗐!罷了罷了……”公冶治滿臉沮喪地一揮手,“你師父當年可是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我可沒那個本事和膽子去同你師父一較高下。”
這個神機門的門主此刻伸手一拍自己的頭頂:“我是‘下’你師父是‘高’這不是一目瞭然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