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膽大包天”對他而言絕對是這世上最爲美好的嘉獎。
這位大膽之人在接到了皇帝給他的詔令之後基本上沒怎麼猶豫就直接得出了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理解。
皇帝的這道詔令絕對是與近段時間來發生在京城的那起命案以及在瓜州烽燧堡的血戰相關。
而無論是遠在天邊的瓜州烽燧堡還是近在眼前的長安城內,這兩件事情背後的似乎最終都指向了兩個勢力——突厥與高昌。
在他看來,高昌這樣一個蕞爾小邦又是漢家族裔,不想着歸附天朝也就罷了,居然還自願捨棄王化與那邊鄙蠻夷爲伍,滅他那是遲早的事情。
只不過高昌原本在西域就有衆多附庸,而當他自己又向突厥稱臣以後西域列國當中許多搖擺不定的砌牆派中肯定又有一大批是倒向突厥的。
既然是這樣,那索性就讓這姓麴的自食惡果!
這便是王玄策這個明面上的東宮右衛率長史,實際上的大唐暗部主事人在接到了皇帝的旨意之後結合他最近彙總的各種與西域方面有關的情報之後得出來的結論。
當然了,真正讓他最後下定了要“搞事”的決心的,還是皇帝給他的這道旨意本身。
畢竟如果只是一次尋常的出使,那朝廷大可派遣其他有經驗的臣子去就好了,怎麼偏生就挑上了他這位不良人副帥呢?
以爲堂堂的不良人副帥,手下的密探、暗樁遍佈天下四方。
這樣的人率領着使團跋涉千里穿越八百里莫賀延磧來到西域這等地界之後看,只是爲了在這些西域小王面前顯擺一場除此以外竟然什麼都不做?
王玄策可並不這麼想,雖然以他的手段當然明白如今朝廷裡頭太子與魏王之間的爭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可以說如今的大唐隨時都有可能再來一場“玄武門之變”……不過王玄策也並不認爲這位皇帝陛下會被朝廷裡的這些糟心事給攪到糊塗昏聵的地步。
於是乎,這位大膽的王副帥便立時在腦中構思出了一個大膽的謀劃。
看着這桌子上的沙盤,蘇辰忽然開口道:“那焉耆龍王率領這龍騎士與一衆朝臣來到高昌王都這件事情,是出自王副帥你的手筆罷?”
“哎……我說待詔,這話可亂說不得。”王玄策嬉皮笑臉道,“那是人家龍騎士確實神速。
而這老龍王呸……這老泥鰍雖然剛愎自用,但其戎馬半生,在軍陣一道之上還是頗爲驍勇的。”
王玄策說到這裡之後看見了蘇辰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最後也只能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補充道:“好罷,其實我手底下的人還是給了這條泥鰍些許的便利之處。”
“果然。”蘇辰伸手將桌上的一點無花果乾碎屑給捏在了手指間玩着,“要不然我是真想不到單憑這老泥鰍和他手底下的‘泥鰍兵’。
究竟是如何躲過高昌國的重重關隘直抵人家王畿腹地。”
若是在場還有一個西域本地人,當此人聽見自己心中那幾乎可以和突厥的附離兵(狼衛)。
同時強大的代名詞的龍騎士以及那如魔鬼一般可怖的焉耆龍王竟然被這兩人視若一羣泥鰍……那他絕對會想都不想得把這兩人當成是得了癔症的妄人、瘋子。
可對於蘇辰和王玄策來說,什麼區區焉耆龍騎士,他們二人還真就未曾放在眼裡。
至於大唐使團爲何也能繞過重重關隘“天降”王都……人家都能夠把那羣泥鰍送到麴文泰眼皮子底下了。
如今是人家不良人副帥親自帶隊,繞過這等在唐人眼中就如同紙糊一般的邊防不是輕而易舉的麼?
這倒還真不是蘇辰和王玄策兩個人在大言不慚地對着互相捆風、胡吹法螺,畢竟對於他二人來說,大唐的軍隊有多強大那他們可都是親眼見識過的。
對於蘇辰而說,他早在幼時就見識過由大唐數一數二的大將率領的玄甲鐵騎,而對於王玄策來說——他明面上的官職“右衛率長史”本就是軍職。
自家兄弟的能耐,他當然是清楚的了。
只是有一件事蘇辰卻覺得有些奇怪:“要是我這一路上聽來的傳言不虛的話,這條老泥鰍不是還將自家的三個弟兄送到了瓜州做質子的麼?他莫非不是咱大唐的臣屬麼?”
“嘖!”王玄策習慣性地伸手往那兩個錦盒中的一個裡頭一掏,在不出意外地掏了個空之後爲了掩飾尷尬又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頂發。
隨後,只見他一臉賣弄之色地對蘇辰說道:“待詔所聽的得傳言非虛,但卻也並非全貌。”
王玄策“啪”一聲打了個響指以作強調:“這老泥鰍以前倒是對咱大唐俯首帖耳,原本陛下也想着既然這老小子與那麴文泰之間互相鬥法這麼些年了。
屆時讓他來當咱大唐的先鋒也未嘗不可……但奈何這老小子不安分,他向咱大唐示好也無非是想讓咱陛下出兵替他搶下攥在高昌手中的西域商路罷了。
哼,咱大唐的兵士那可都是個頂個的大好男兒,做什麼要替龍突騎支這條老泥鰍賣命。”
聽到這裡,蘇辰算是明白了:“所以這姓龍的反水了?”
“嗐,待詔你這話說的,他龍突騎支從來就未曾真心內附過,又何來反水一說呢?
不過是抱着咱陛下的大腿求了這麼些年之後發現陛下根本不想出兵,所以轉而去找他人的大腿抱罷了……”
蘇辰想了想,隨後說道:“我聽聞這姓龍的好像同意手下的人想着要回焉耆去了,難不成這佛寶的失竊當真與他有關?他心虛了?”
“……”王玄策微笑着沒有說話。
忽然之間,蘇辰有了一個更加大膽地猜測:“怎麼,這佛寶的失竊難不成也是不良人的手筆麼?”
“哎那倒不至於。”王玄策道,“這高昌雖然不過一偏僻小邦,但這佛寶可是供奉在其王族大寺當中的——這地界可是他麴氏的宗祠所在。
那曾經的西域武林第一高手可是親率精銳日夜守護,若我的不良人真有這等本事,那我早就出手把那姓麴的宰了,又何必費這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