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在於,這些武林幫派往往都喜歡建在各種名山險要之上——而這些地方又偏偏是許多山寨匪寇的首選之地……
原本因爲這些武林正道實力雄厚,各地的匪寇要對付官府的圍剿已經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實在是不願意在去與武林正道交惡。
可是現在,這些所謂的正道羣雄一個個都在這場大戰當中傷了元氣了……
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這些匪徒本就是窮兇極惡之徒,自然是不肯放過這樣痛下狠手的機會。
一時之間,各地的正道武林全都面臨着當地匪幫的圍剿。
所以公冶治說的可真沒錯,平心而論,瀟灑仗義的豪俠與窮兇極惡的匪寇相比,兩害相權取其輕——朝廷與其坐視不管讓這些山大王成了氣候,倒還不如出兵幫着武林正道平了匪患。
王玄策這一下子倒還真是說不出話來了。
在聽完了公冶治的話之後,王玄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鬍鬚沉思道:“公冶經濟,名不虛傳。”
一旁的蘇辰聽了暗自覺得有些好笑。之前公冶治在他面前進行自我介紹的時候也曾說過自己字“經濟”。而“經濟”這兩個字,那顯然是取自“經世治民”之意。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一件即爲湊巧的事情——公冶門主這個按道理來講應該爲民請命的人物的表字居然還和當今聖上有所關聯……
當然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畢竟公冶治當年行冠禮取字之時,誰都不會知道現如今的皇帝叫什麼名字,因此也不能說這個公冶治就是在有心衝撞了聖天子的名諱。
不過蘇辰卻覺得,如今的公冶門主除了那一手玄之又玄的機關術以外,他渾身上下透露着的氣質也與一般的江湖幫派話事人沒有任何的區別。
甚至可以這樣說,此人那是外觀大氣實則內心狹隘,既不願與資質愚鈍之人打交道可是眼裡卻又容不下天資聰穎之人。
爲了那麼一個所謂的根本不知道如今究竟還管不管用的墨家矩子令,他居然能整夜整夜的做噩夢……
總之就是一點:蘇辰覺得此時此刻站在他背後正在長吁短嘆的這位公冶門主身上充滿着對權力的慾望,已經絲毫不見當年墨子他老人家那悲天憫人的情懷了……
這樣的人,也配自稱矩子……蘇辰暗自腹誹道。不過此刻的他依舊在細細“端詳”着面前的青銅武士。
從蘇辰轉身去“研究”那靠牆站立着的青銅武士起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打定了注意在王玄策與公冶治接下來的對話中要扮演好旁聽者這一角色。
不再摻和大唐朝廷與墨家組織之間的交易。
不過蘇辰雖然不急,身爲正主的公冶治那可真是急得要死——不過這也是由不得他不急,從某種程度上說,當今東土武林的浩劫那可是由他神機們引起的。
若是最後整個武林正道都因爲這次與各地山匪、響馬的火併而就此衰落……那他公冶治可就成了天下名門正派的眼中的千古罪人!
看着王玄策這明顯是在打馬虎眼的態度,心裡頭早就已經火急火燎了的公冶治強按下扣動機括給他“一梭子”的衝動。
再進一步解釋道:“有武林正道在山野間鎮着,那些個山大王多少還是有所顧慮,那朝廷也就不需要在與那阿史那氏的狼騎兵爭雄西域之時還要分心關注東土的匪患……
更何況那遼東的局勢也並不安寧,朝廷總不願意在東西頭尾對敵之時,還要再加上腹背受敵罷?”
“想不到公冶門主,除了機關秘術幾能通玄,這心中竟然還頗有幾分韜略啊……”王玄策皮笑肉不笑地讚了一句。
“不是……”公冶治現在可真是覺得自己急得心臟都要跳炸了:“當今聖上可是大唐有數的神將。
閣下也是統領天下不良人遊走於各方勢力間的奇才,怎麼難道還分不出輕重緩急來麼?!”
“嘿!”原本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地上站了起來的王玄策忽然又回到了他當初隨便找的那個牆角處席地而坐。
同時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往那冰涼的石壁上一靠:“公冶門主既然想要教我‘制衡’,那我今日便好生與門主講上一講這其中的道道……”
公冶治忽然想要一手掩面,心說這都什麼時候了,如今那中原武林不定會亂成什麼樣子,你早些答應我隨後早些回去平定匪患他不好麼……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王玄策開口道:“誠如門主方纔所說,這些山大王正是因爲有着江湖上的一衆武林正道的制約纔不敢太過放肆……
否則如今我大唐天軍可能真就要內外受敵了。”
“是極是極!”公冶治聞言立馬面露喜色。
眼看王玄策忽然開口說出來了這樣的道理來,公冶治心中頓時覺得要朝廷出手這件事情是有希望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玄策忽然又開口道:“可若是朝廷當真出兵助中原武林正道剿滅匪患,那屆時若是讓正道失了制衡,誰知彼等不會變成下一批的匪患呢?”
王玄策的這一番話對於公冶治來說無異於是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這讓公冶治心中才燃起來的那一縷小小的火苗頓時被澆滅了。他吭吭哧哧了老半天,卻最終也不沒說出什麼成句的話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王玄策忽然又嬉皮笑臉地對公冶治說道:“看門主此刻如此焦急,那不如……某來爲門主出條計策?”
在經歷了數次從高空跌入谷底再從谷底升上高空的輪迴之後,公冶治的心漸漸的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麻木了。
不過也好,至少他又恢復了冷靜……此刻的他終於算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在朝廷的眼中,武林正道與山匪響馬之間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都是目無王法之徒!
朝廷可巴不得這兩家同歸於盡呢!
歸根到底,公冶治都是一個驕傲到自負的人,既然眼見這場談判已經是註定沒有好的結果了,那公冶治自然也就不願意再如同之前那般低聲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