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李承乾。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自己的情緒掩埋在心底。
李承乾是他唯一一次吐露心聲的人。
他也明白，李承乾雖然是在安慰自己，卻也沒有深入去分析什麼。
皇權之爭，從來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的清的。
“承乾，今日之事，只是你我父子閒暇所談，切不可與外面說。”
“這柄劍，放在朕這裡沒什麼用，反倒影響朕的心情。”
“送於你了。”皇帝將手中鏽跡斑斑的青霜劍遞給李承乾。
李承乾是不願意要這麼一把破劍的。
畢竟自己拿回去一點用都沒有。
可皇帝都說要送給自己了，那哪能拒絕。
收了劍還得跟皇帝說聲謝謝。
“今日朝會上的事情，你還沒聽說吧，朕與你說……”皇帝開口，與李承乾說起方纔朝會上的事情。
“父皇是說，此次軍武比試，我們要跟吐蕃使團進行攻城戰。”
“還是城外望仙峰的那座小堡壘？”
片刻之後，李承乾算是明白今日皇帝爲何這般模樣的緣由。
祿東贊提出的比試要求，也讓李承乾感到很是意外。
雖然已經提前預料到祿東贊會提出很不要臉的比試內容，可此刻聽完皇帝的話，也着實讓李承乾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別說其他，就算是平原對戰，也是“十而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
也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只讓兩倍於己的對手攻擊一座只有一條路上山的堡壘。
“皇祖父開口，逼父皇答應此事？”李承乾望着皇帝，再問一句。
皇帝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李承乾，問道：“朕打算讓娘子軍退下，若是你堅持讓李似水上，朕也隨你，但是那些所謂的娘子軍，朕……”
皇帝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是明顯。
他想把娘子軍換下來，他對娘子軍一點信心都沒有。
而李似水，那也是因爲之前的約定。
不然皇帝估計會直接派軍中老將上陣。
“說來也巧，昨日兒臣去看了眼娘子軍，發現她們還是挺不錯的……”
“承乾，不錯歸不錯，可要是她們上，我們輸了，她們難逃罪責。”
“你與朕皆是難逃指責。”皇帝打斷李承乾的話。
說到底，皇帝還是對此次兩國軍武比試毫無信心。
男子上場，輸了百官們還可以說是祿東贊不要臉，百姓覺着如此懸殊的差距，輸了也不會覺着是皇帝和太子的錯。
可一旦派女子上去，那輸了的話……
“父皇當初可是把李似水叫到宮中詢問過的，如今那百人皆是相信，自己會有機會與吐蕃使團一戰。”
“父皇若是此刻反悔，恐怕……”李承乾望着皇帝。
他知道皇帝的爲難，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隨隨便便就能收回來？
皇帝皺眉。
君無戲言，他若是反悔，必定失信於天下。
可若是讓那些女子上，皇帝是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
“你想怎麼樣？”許久之後，甘露殿內才響起皇帝的話。
李承乾屁股都坐麻了，聽到皇帝開口，沉默片刻，說道：“我的意思是，反正我們好像無論如何，這場比試都是輸定了。”
“既然都輸定了，那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讓娘子軍上，他們吐蕃兩百人守城不是，那我們就派一百娘子軍攻城。”
“我們不僅不兩倍於敵，反而就是他們的一半。”
“他們既然想贏，我們就給他們一個機會。”
“你在與朕開玩笑？，輸了，你怎麼辦？”
“還是說你忘了之前與百官的約定？”皇帝面上神色有些難看。
李承乾這辦法簡直就是直接在跟自己擺爛。
一百女子對戰兩百男子都是輸定了的局面。
更何況還是攻城。
“父皇，我只是說，給他們吐蕃一個贏的機會，可沒說他們一定會贏。”李承乾起身，笑道。
“什麼意思？”
“難道你還能憑藉一百娘子軍，可以攻下有兩百吐蕃士兵據守的望仙峰？”皇帝很是不解。
但李承乾明顯就是這個意思。
“如今已經是必輸的局面，我想我可以試一試。”李承乾與皇帝拱手。
“你！”皇帝還想說什麼，最後還是搖頭，揮揮手示意李承乾離去。
……
“丫頭，出事了，這下可要把你自己都給搭上去了。”李靖從太極殿回去，正好遇到剛從城外回來的李似水。
李似水滿臉疑惑。
這好端端的，自己的父親怎麼就說這樣奇怪的話。
“老頭子，你這是怎麼了，上個朝把自己上魔怔了？”紅拂女也是奇怪的看着李靖。
紅拂女不明白，上了個朝而已，怎麼回來就變成這樣。
李靖搖頭，面露擔憂之色。
隨後便緩緩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與妻女說道。
良久之後，紅拂女面上才露出慌色。
她清楚，如今自己的女兒是跟李承乾綁在一起的。
此次吐蕃使臣祿東贊說出如此不要臉的比試方法來，李承乾和自己的女兒誰都逃脫不了。
“我們去找陛下，跟陛下說，這事我家姑娘不幹了。”紅拂女拉起李似水，轉身就要去找皇帝。
“找陛下有什麼用，陛下自己都因爲此事沾上一身的腥，此刻去見陛下，陛下會說什麼？”李靖攔住紅拂女，沉聲說道。
“那你說怎麼辦，如此必輸的局面，你就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被那該死的李承乾牽連……”
“母親，此事不怪李承乾，反倒是因爲女兒牽連了他。”李似水出聲與紅拂女說道。
紅拂女看過來，面上盡是忿色。
手指李似水，最終卻是化作一聲嘆息。
“李承乾他怎麼說？”紅拂女看向李靖。
“太子今日沒有去上朝，估計還不知道此事。”李靖搖頭。
如今這樣的情況，李承乾他能說什麼？
軍武比試之後，他連自己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還不知道呢！
“父親母親，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之前女兒一直未與你們說。”李似水突然開口。
李靖與紅拂女皆是看過來。
“此次比試，女兒會帶那一百娘子軍參戰……”
“什麼？”
“你……”
李靖與紅拂女皆是面色大變。
本來就幾乎是無解的難題，誰料李似水竟然還自己給自己把退路堵死了。
李靖面色此刻已經面沉似水。
倒是沒有責怪李似水。
事情已經發生，如今再說什麼都沒用。
紅拂女卻是有些站不住，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久久沒有說話。
“現在該怎麼辦？”紅拂女看向李靖。
雖說平日沒少煩他，但關鍵時刻還是得向他詢問辦法。
眼前站着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兒，這要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