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弘文館
杜荷笑着走進了館內。
負責弘文館書庫的學士於文軒笑着打了個招呼道:“杜大人好久沒來了”
杜荷從容一笑道:“差不多有半個月了吧,最近都爲江南的事情忙昏頭了,直到今日才找到一點空餘的時間。正好前些時候,讀《史記》時,讀到了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對那時候的文化氣氛非常感興趣。只可惜,始皇帝一把火將它們燒了個乾淨,流傳下來的古籍屈指可數,後又受到武帝朝獨尊儒術的影響,遺留下來的就更少了,於學士可知這弘文館哪有那時候遺留下來的書籍?”
於文軒是昔年十八學士之一的于志寧之子,他憑藉出色的才華,子承父業,爲朝廷撰令律,修禮典,編史志,看管着弘文館,杜荷每次來都要與之聊上兩句。
唐朝是歷代少有思想開放的國都,文化雖然還是以儒學爲主,但並不排斥其他學說,聽杜荷說起獨尊儒術,於文軒也不覺得無禮,反而贊同道:“始皇帝確實功蓋天下,然這焚書卻幾乎將此之前歷代先輩的結晶毀於一旦,實在可惜。不過世上一些不願看先輩遺留下來的文化消失,將一些珍貴的書籍藏了起來。還是有一些流傳後世的。在三樓,最右上角的書架上有一些那個時候遺留下來的孤本。我想杜大人應該會有興趣。不過得小心一些,都是孤本,弄壞了就可惜了。”
“謝了”杜荷打了一聲招呼,往弘文館樓上走去。他早已知道那些先秦時期遺留下來的古籍存放在三樓,如此一問只是告知於文軒要上三樓而已。
上了三樓,轉身來到窗口處,叫了一聲。
麗影閃過,公孫夜月從窗口飄然而下,“好慢”她在屋頂居高臨下,能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四周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雙眼,早已瞧見杜荷走進了弘文館,只是等了許久,才聽到他的通知。
杜荷一笑道:“跟於文軒聊了兩句”
公孫夜月的眼睛不住在杜荷身上停留,欲言又止,“那……我要的東西給我帶來了嗎?”
一個人孤零零的躲在屋頂,實在是無聊之極,杜荷從龍門回來,等了許久,確認了安全以後,才帶上了食物給她送去,途中路過一個書攤,賣的是那些市井流傳的小說集,心血來潮給她帶了一本,讓她解悶。
哪知公孫夜月意外的好上了此道,每次都要嘮叨幾句,讓他多帶一些書來。
不過這一次杜荷什麼也沒有帶,連食物也沒有。
“不用了”杜荷看着有些驚愕的公孫夜月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在世人眼中,你在皇宮中的可能性已是微乎其微,皇宮的守衛恢復了以往,你對於滑翔翼的掌握也應該有了一定的水準,今夜就是你離開皇宮的時候了,恭喜你,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你可以自由了。”
“啊”公孫夜月低喝一聲,臉色有着興奮,也有些複雜。能夠離開這如囚籠一般的地方,從困在這裡的那一刻起做夢都在想的事情,但如今聽見能夠離開,回想起這些時間的相處,心中不知爲何隱隱有些留戀與不捨。
杜荷見她呆呆的,打趣道:“不會是高興傻了吧還是捨不得?”
“誰……誰捨不得了?”公孫夜月就像是受驚了的小貓咪,緊張的跳了起來,臉紅的如同塗抹上了一層脂粉:“你才……嗚嗚……”她還待要說,手已經封住了他的嘴。
“喂喂喂”杜荷嚇得趕忙堵住了她的嘴道:“我的姑奶奶,這裡可不是你發脾氣的地方。萬一被發現了,我們一併完蛋”
公孫夜月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他將手拿開。
杜荷收回了手,細聽四周動靜,見並無異常,才鬆了口氣。
公孫夜月憤恨道:“還不是你害的,亂說話”
杜荷投降道:“是是是,算是我的錯,反正過了今天,也不知以後何時才能再見了。到時候,你想聽也聽不到了了。”
公孫夜月嬌軀微震,低垂着頭道:“誰想聽了,你不說話耳根子更清淨些”
“好了,不說就不說吧,最後幾句。”杜荷將一張紙遞給了她,道:“這是一副簡單的地形圖,上面記載着從這裡到芙蓉園的路線,今夜凌晨,你只要往東飛就是了,我會安排人在寬闊處點火把爲你指路,此後一切聽就他們吩咐吧,我早已佈置好了一切,並且還爲你準備了易容面具,保管你能夠平安無事的離開長安。離開長安,短期內也別再回來了,你在這裡名氣太大,不少官員都見過你,等時間沖淡了一切再說吧”
公孫夜月接過了紙,卻沒有說話。
杜荷一笑道:“那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等等……”就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公孫夜月忽然叫出聲來,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輕聲道:“謝謝”
杜荷作了一個不用的手勢,笑着離去。
公孫夜月沉默良久,方纔嘆了口氣,回到了屋頂,望着下方杜荷遠去的身影,又度嘆了口氣。
趙國公府
長孫無忌將手上的事情放下,伸着懶腰,扭動着肥胖的身軀,久坐的身體中傳出了沉悶的關節摩擦聲,一年的足不出戶,長孫無忌的皮膚白皙了許多,身子也發福了一圈。
他原來只能算的上是略肥,但如今已經完完全全的長成了一個胖子,那模樣越來越像彌勒佛了,一張敦厚老實的臉龐,慈祥和藹的笑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外加一個如同懷胎十月的大肥肚,活脫脫的就是彌勒佛再世。
三年的期限已經過去一年半了,在這一年半中,長孫無忌做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他不是那種認輸的人,更加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
一年半前的那一次敗戰,他輸的是心服口服,然而正是因爲這心服口服,讓他對於杜荷有了更高的評價。
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他撇開了一切朝中的事情,暗地裡超控着這些年累積的人脈金錢,招募各類人才,收爲己用。
以他那高明的手段,在這一年半里,以如孟嘗君一樣,手中聚集了大批的人才,有雞鳴狗盜之徒,也有忠貞豪勇之士,更有陰險殘忍之輩。朝中的實力,固然因爲長時間不與外界接觸而有所減弱,但手中的力量確因這些年的努力大幅度的提升,正是有得有失。
長孫無忌很清楚,也很理智,杜荷如今羽翼已豐,他的地位在朝中可謂一日千里,與以往不言而喻。只要江南開發成功,杜荷在朝中所掌握的實權,將勝過他這位位高卻沒有任何實權的司空大人。
那時候朝中有李世民爲之撐腰,還有房玄齡、杜如晦率領的尚書省與之共同進退,又有秦瓊、尉遲敬德、程咬金這類人爲之保駕,連魏徵也因爲開發江南利在千秋而對之態度有所改變,在關鍵的時候,也能助他一臂之力。想要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將他擊倒,幾乎沒有什麼可能了。除非他犯下無法救贖的大過,然這種可能是微乎其微的。
因爲杜荷在政治場上日漸老道,那成長的速度連長他孫無忌這種老鳥也爲之心悸。
唯一的法子只能在背地裡使陰招,這樣便需要大把的人才,這些年的舉動,正是爲了一年半後的再度復出做準備。
“不知常百萬的計劃進行的怎麼樣了?”長孫無忌手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腦筋轉的飛快。這養大批的能人異士,少不了要白花花的銀子。唐朝官員不得行商,他也只能在背地裡開些商鋪辦些產業謀取盈利。這其中最賺的莫過於常百萬的賭坊,這百勝賭坊是他最重要的財路來源之一。
但隨着這些年的發展,能人異士日漸增多,他所扶植的一些產業收入已經相形見拙,需要尋常新的財路來源。
對此他看中了武家茶的暴利,只要能夠將武家茶的配方弄到手,他就有信心扶持新的茶行,擠垮武家茶。只是他想不到,武家人特難對付,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得不到配方,不能強來,只能望之興嘆。
常百萬把握住了這個機會讓他很是欣慰,只要能夠將武家茶能到手,反客爲主,比取得一紙配方更要有成效。到時他也無需爲錢財之事,煩憂了。
只是不知爲何,這心底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是自己過於多慮,還是真的存有情況?
長孫無忌腦中想着武家與杜荷的關係,搖頭苦笑:“想我長孫無忌活了大半輩子,每每想起杜荷這毛頭小子,心底竟然會有發怵之感,可笑之極。”
“叔父”長孫詮這時走進了書房。
長孫無忌笑道:“你來的正好,給叔父說說,杜荷那小子最近有什麼不尋常的舉動”
長孫詮道:“沒有什麼,多是在尚書省處理江南開發的事情,沒有什麼異常。話說回來,這小子豔福還真是不淺,娶了長樂公主、雪雁郡主,如今又要娶武媚娘了,三個可都是罕見的美人啊”
“什麼?娶武媚娘?”長孫無忌動容的站起身子,意識到了危機,神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