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最後還是准許了長孫無忌的要求,准許他告老還鄉,頤養天年。
李世民對於長孫家,對於長孫無忌,還是留情了。
即是因爲長孫皇后,又是因爲長孫無忌爲大唐做出的貢獻,爲他李世民做出的貢獻。
李世民已經懷疑上了長孫無忌,所以他並不希望繼續查下去。
長孫無忌不同於長孫家的其他人,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后的親哥哥。幼年時,長孫無忌與長孫皇后被長孫家趕出去,是長孫無忌護着長孫皇后投奔了舅舅高士廉。高士廉並沒有虧待兩人,但兩人畢竟算是寄人籬下。
兩人也因此相依爲命,兄妹之間,關係之深,感情之重,遠非常人能夠理解。
李世民恰好在這常人之外,他深知如果繼續不屈不撓的查下去,就算找不到長孫無忌出賣唐軍情報的證據,他以往做的劣行也會一一的給探查出來。長孫無忌在如何的了得,也做不到任何事情不留任何跡象。
作爲唐王朝名列前茅的大功臣,李世民也實在不忍看他身敗名裂。如果查到一切是長孫無忌所爲,那更加的麻煩。長孫順德之事,還能推卸給武元慶,長孫無忌一但定罪,那就是無可辯駁的罪魁禍首。
李世民實在不願走到那一步,因此准許了長孫無忌的要求。
長孫無忌是冤枉的,這點長孫無忌自己非常的清楚,但是他有口難辯。能夠證明自己清白,只有真兇的出現。爲此他努力過,可徒勞無功。
自古以來,權力的鬥爭不死不休,是因爲沒有人甘心認輸,也沒有人相信對手會讓步。而如今李世民已經對他動了疑心,以往的事情漸漸的讓人發覺,尤其是爲了保李承乾而使用的那些不光彩的手段。
只要他長孫無忌還在這個朝堂上,李世民就無法忘記他長孫無忌曾經爲了舊怨,出賣唐軍的情報,爲了助李承乾取得太子之位,以各種手段對付自己的另一個兒子。
長孫無忌官高一品,地位隆重,滿朝文武,無人可比。他靠的是李世民的信任,李世民的器重。可如今這份器重已經消失,這份信任也‘蕩’然無存,他繼續留在朝堂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反而會給李世民添堵,讓他不再器重信任長孫家。
長孫無忌並不是甘願認輸,而是擁有一個政客的覺悟:可以爭取的時候,便傾盡全力,不擇手段。既知不可爭,則退後一步,竭盡忠勤,放開一切。
明知失敗,還要執‘迷’不悟,甚至以犧牲自己所在集體的利益爲代價,去謀求所謂的“勝利”,那是蠢材行徑。長孫無忌絕不是蠢材,他一向是個高明的人。他的離去,保證了長孫家在唐朝的地位。
在極力最求將長孫家發展爲大唐第一世家的長孫無忌來看,這是值得的。
毫無疑問,長孫無忌是一位優秀的政客。
事實也是如此,李世民遷怒的只是長孫無忌一人,對於其他的長孫家人恩寵器重,依然如故。
長孫無忌的告老,讓事情告了一段落。
李世民沒有言明,但魏徵、大理寺的官員都是人‘精’,那裡能不瞭解李世民的想法。
魏徵固然執着,卻也心向大唐。長孫無忌的身份太過銘感,將他拉倒下馬,將會引起一場政治風暴。尤其會讓關隴集團爲之大‘亂’,給五姓世家一個壯大的契機。
目前唐朝世家之所以能夠保持平衡,皆因李世民全力扶持關隴集團之故。一但關隴集團出現問題,對唐朝百害而無一例。
長孫無忌告老還鄉,已經算是一種懲罰了。
爲了大局,魏徵也沒有一根筋的執拗到底。
這就是政治。
武媚娘得到了長孫無忌告老還鄉消息,心底也鬆了口氣,心中並無任何的喜悅。
她也再賭,賭長孫無忌是一個顧全大局的聰明人。
如果長孫無忌沒有知難而退,以‘玉’石俱焚的手段來處理這一件事……後果是無法預料的。
值得慶幸的是長孫無忌不是易於之輩,輸了就輸了,沒有爲了一己之‘私’,帶上整個家族。
武媚娘賭贏了,成功的將長孫無忌‘逼’出了朝堂。可她的臉上並沒有任何的笑意,有的是那一絲絲的恐懼。
不錯,是恐懼。
長孫無忌太難對付了,歷史上的武媚娘能夠扳倒長孫無忌,原因有二:第一、那時候的她,經歷過許多磨難,還曾一度被髮配到感業寺爲尼。人吃過了苦,就會成長,這些磨難,讓她的政治手腕圓滑高明。第二、有身爲皇帝的李治在背後支持。
現在的武媚娘沒有經過宮闈的歷練,政治手腕,比不上歷史上的那個武則天純熟,也缺乏一個堅強的後盾。雖然杜荷不差,可畢竟不是皇帝。然而長孫無忌,始終是長孫無忌,沒有任何的變化,反而因爲李世民、長孫皇后的存在,他的根底更厚。
武媚娘想要扳倒長孫無忌,較之歷史上要難上十倍。
這一次能夠成功,皆因長孫順德之故,爲了布這個局,她藉助長孫順德的手向吐蕃透‘露’了前方的軍情。
武媚孃的原定計劃並非如現在一樣,她算不到那麼完美。她是要杜荷敗,然後在通過戰敗的原因,以相同的方法,整倒長孫無忌。她是以唐軍的敗爲代價,達到自己的目的。
只是一切都沒有如他想的那樣發展,因爲裴行儉的小心,因爲杜荷的謹慎,唐軍逃過了一劫。
以完美的方式,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武媚娘很慶幸,但她知道她的出發點並不是這樣的,她能瞞過天下人,卻瞞不了杜荷,杜荷是局中唯一的知情人。
以杜荷的‘性’格,他能夠忍受險些害死數萬唐軍健兒,險些害的唐軍潰敗的人嗎?
武媚娘不敢下這個結論,在杜荷沒有回來之前,她絲毫不覺得自己贏了。也許自己是贏了長孫無忌,可輸了自己最愛的人,那能算贏嗎?
武媚娘很是懼怕,但神‘色’間卻沒有任何的悔意,她並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即便時光重來,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走這一條路。
長安,太極殿。
李世民將手中的奏章丟在了桌上,冷笑道:“可笑之極,竟然有人提議提高賦稅,來緩解眼下的經濟危機,想讓我大唐步入前朝的後塵?”他沒有指名道姓,給了那寫奏章的官員留了面子,但語氣卻是異常嚴厲。
他們在商議着大唐的經濟問題,兩線作戰比預料中的更加耗費國力。
遼東苦寒,許多將士都生了凍瘡,需要大量的‘藥’材,還有北方的馬匹不適應苦寒氣候,損失極大。西南情況亦是惡劣,高原氣候給運送糧草的兵卒帶來了極大的不便。青藏高原又是北低南高,丘陵上下坡,數不勝數。運糧兵上坡需要用十倍之力來推,下坡又要用二十倍的力量來拉,所耗人力,超乎想象,讓大唐的儲備有些相形見拙了。
李世民找昨日就與羣臣商議這個問題,當時沒有結果,便讓諸臣回去好好想想。
結果早朝的時候,李世民就瞧見了一封荒唐的奏章,讓他提高賦稅。
提高賦稅,這在各個朝代都是常見的,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尤其是隋朝,更是如此。
隋朝的國策是藏富於國,賦稅極高,尤其是楊廣一朝,更是變本加厲。百姓無以爲繼,朝廷卻富得流油。
李世民深知君舟民水的道理,吸取了隋朝這個教訓,唐朝的賦稅遠低隋朝。
讓他提高賦稅,從百姓身上刮錢,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爲今之計,只好如原計劃,停止一路軍事行動。”李世民在心底嘀咕,他很不想下這命令,因爲他知道西北的唐軍已經包圍平壤城了,離勝利,只差一步。這煮熟的鴨子,飛了,誰願意看到。
正當他琢磨是否決定的時候,內‘侍’一手拂塵,一手密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向李世民稟報道:“皇上,大總管傳來的西北捷報……”
李世民聽到“捷報”二字,‘精’神一震,忙伸手搶過,細細閱覽。
捷報中記載了唐軍取勝的經過,李道宗以天降奇兵之法,派捷勝軍成功的打開了平壤城城‘門’,唐軍一擁而入。高句麗的兵卒,擋無可擋,連連潰敗。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泉蓋蘇文,見大勢已去,意圖燒皇宮自殘。蘇定芳搶先一步攻入皇宮,生擒了泉蓋蘇文。
“哈哈哈……”李世民仰首一陣大笑,“諸位,好消息,道宗已經破了平壤城,生擒了泉蓋蘇文,北伐軍,大獲全勝。”
李世民吐氣揚眉,前朝做不到的事情,今日的他,做到了。
滿朝文武也喜行於‘色’,紛紛的向李世民道喜。
李世民樂不可支,覺得沒有一月,自己臉上的笑容是無法消失了。
李世民這裡還沒笑滿十日,又得到了一則消息。
杜荷以奇兵深入南詔腹地,一舉大破正在對壘的白蠻烏蠻,將白蠻烏蠻的首領一網打盡。
李世民看着戰報,呆住了,“以二十出頭之齡,年餘內,滅二國,擄二王,古往今來,除他之外,可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