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出來點,我要檢查。”城門官就這點好,甭管你想要運進城內的是什麼,吃的喝的你都得留下來點嚐嚐,這事上頭不會管,甚至還會誇讚城門官是個好官,下頭也不敢攔,不然豈不是坐實了自己的吃喝有問題。
賈一是真想給這位爺來點嚐嚐,可他不知道這年頭進城還有這規矩,車上可沒拉酒器啊,總不能送他們一罈子吧。
賈一的踟躕讓城門官的臉色頓時變的不再好看,陰沉着臉走到賈一的面前,冷冷的說道:“怎麼,莫非你這酒有什麼問題?”
賈一剛想說自己沒帶酒器,站在一邊的張大仁直接越過了賈一,來到了城門官的近前,然後以一個非常隱蔽的角度,從懷中摸出一個什麼東西,在城門官的面前晃了晃,城門官陰沉的臉龐登時被錯愕和緊張所取代,急忙雙手抱拳舉過頭頂,微微彎腰朝着張大仁叫了一聲:“大人……”
“嗯,我們進城了。”張大仁走回到板車邊上,看都不看賈一一眼,推着板車朝着城內緩緩走去。
大意了,之前就覺得張大仁的身份不簡單,沒想到這麼不簡單,那剛纔還陪毛的笑臉,直接把張大仁推出來不就得了,想到剛纔自己諂媚的樣子,賈一就把羞憤的怒火潑到了張大仁的身上,快速追上去狠狠在張大仁的腿上踢了一腳,大聲叫道:“你跑這麼快作甚,沒看酒罈子還沒蓋封蓋呢?”
城門官看到這一幕,冷汗頓時流了下來,他的一個脆弱的心臟登時“咚咚”跳了起來,心裡更是默默的祈禱,這位年輕的爺可千萬別記着他這張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臉。
城門很深,也很寬廣,足有十來米的寬度,高度差不多也是十米,這在賈一看來已經是難得的巨大,可當他走進長安城,看到那條寬廣的不像話的街道,一張嘴差點張的脫臼,尼瑪呀,這街得多寬,一百多米總得有吧。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街道上鋪着青石板,寬廣的街道兩側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販,高亢的叫賣聲讓走在街道正中的賈一聽起來就像是蚊子嗡嗡,到現在他才知道後世那擺攤的爲什麼都扯着嗓子叫賣自己的商品了,敢情是從這裡傳下去的,在這街上你嗓子聲稍微小點,想要讓別人聽到,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知道張大仁是個不小的官員,賈一理所當然的覺得他也應該清楚長安城的佈局,所以指路這種事情直接落在了張大仁的身上。
長安城內大街小巷基本上都有攤販在做生意,甭管是來自於西域的胡人,還是來自遼東的高麗人,亦或是來自於嶺南的山野之人,在長安城都能找到他們的身影,而爲了規範管理,長安城內劃出了東市西市兩個專門從事短期售賣活動的商人,所以那兩個地方也是長安城最繁華的所在。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西市的大唐人變的越來越多,而東市的胡人則是開始慢慢的聚集,賈一今天的目標就是那些真正人傻錢多的胡人,佳釀這種高度酒是他們的最愛,只要敞開罈子口,保證那些胡人會瘋了一樣的出錢購買。
“你確定去東市?”張大仁滿臉怪異的表情,看向賈一,總是給人一種欲言又止的味道。
“怎麼,難道東市有什麼問題?”
“這倒沒有,不過……算了,你做好心理準備就好。”張大仁話沒說完,推着板車朝着東市的方向快速走去。
賈一實在是想不出來東市究竟有什麼能夠讓張大仁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產生些微的忌諱,想不明白就不想,跟在張大仁的身後,一同朝着東市走去。
當一大片空蕩蕩的場地上充斥着各種各樣蘊含着各種味道的商品時,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一定讓人終生難忘,賈一沒有被這股子怪異的氣味薰的暈過去已經算是意志力超強了。
沒有經過硝制的皮草散發着濃濃的腐臭味,難得那大聲叫賣的胡人喊的還那麼的賣力,就這臭烘烘的東西,誰會買回去。
東市上還有一些能夠吸引賈一視線的東西,那就是正擺動着如蛇一般的腰肢的舞姬,光是從她們彎彎的眉毛還有那深陷入眼眶當中的眼睛,就能夠斷定這些人一定是胡人,漢人的長相最是周正,絕對不是這些進化的稍微晚了點的人可比。
在東市這個巨大的場地上,隨便你選地方售賣自己的商品,只要不影響正常的通行,你就是躺着賣也沒有人會管你。
賈一讓張大仁停好板車之後,試着叫了一嗓子,可直到他的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一個人過問他的酒價,既然喊的不行那就拿出點真材實料好了,揭開一個封蓋,濃郁的酒香再次從酒罈子當中傳出,周邊混雜着各種異味的氣味在遇到強烈的酒香之後,就像是遇到天敵的獵物,迅速的騰空的場地。
一時間周圍無數的人開始順着味道尋找酒香的由來,終於有人來到了賈一的板車前。
“啊,好香的美酒,這應該是酒神的珍藏。”對於西域人這種看見什麼不平凡的東西,都把他歸爲一個神的習慣,賈一非常的不感冒,不過看他那垂涎欲滴的樣子,一個念頭爬上了賈一的心頭。
“好香的美酒,這酒怎麼賣。”終於來了個漢人,賈一朝着他微微一笑,然後說道:“這酒乃是我家祖傳的佳釀,若不是小弟最近缺錢也斷然不會拿出來售賣,但是美酒贈英雄,就看諸位誰出的價格更高了。”
競價或許對於一個唐人來說還能知道這是什麼,可競拍,這種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他們就聞所未聞了。
當板車的正前方聚集了上百個盯着酒罈子猛看的客人時,賈一這才滿意的朝着四周壓了壓手,想讓大家靜一靜,也好讓他展開拍賣。
只是東市上可不光他這一個買賣,尚且沒有注意到他這邊動作的商販還在賣力的叫賣着自己的商品,跟那些常年高聲叫賣的傢伙比起來,賈一的嗓子能發出的聲音對他們來說跟蚊子嗡嗡沒什麼區別,爲了自己的嗓子着想,賈一把這個重任放在了張大仁的身上。
“這裡有五罈美酒,可以說是現如今世間僅有的絕世佳釀,接下來將舉行拍賣,價高者得,首先是第一罈,起拍價十貫。”
“十貫!”
“十五貫!”
“二十貫!”
“……”
叫喊的價格一路走高,第一罈直到八十貫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沒有三次確認落錘,見沒人再出價之後,賈一第一時間把這第一罈酒放在了叫價人的面前,這個人是一個胡人,滿臉的絡腮鬍子因爲得到了一罈絕世佳釀而全都翹了起來,要不是這人身上的味道實在太沖,賈一沒準會跟他親熱的握個手,祝賀自己旗開得勝。
拍賣還在繼續,當一個個高亢的聲音傳入賈一的耳朵時,他的眼睛已經笑的眯成了線,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這年頭的人對於美酒竟然熱愛到了這種程度。
三壇酒愣是賣出了四百貫的高價。
就在賈一笑眯眯的數着錢袋裡面的銀兩,期待着剩下的兩罈美酒創造更高的輝煌時,一個極度不和諧的聲音突然間從人羣外響了起來。
“讓開讓開。”
兩個彪形大漢奮力的排開人羣,在人羣當中流出了一條寬足有一米的空當。接着一個渾身雪白用一條粉色的手絹捂着口鼻的少年人走了進來。
年輕人身上穿的是價值不菲的蜀錦,腰上掛着一塊巴掌大的玉,玉石上刻着一個大大的“房”字,看到這個字,在聯想到這個少年人的樣子,賈一的腦海當中第一時間出現了一個人名,房遺愛,那個沒有任何擔當的懦夫,那個被自己媳婦害死有間接的害死了自己老爹的混蛋。
想想房相多麼睿智的一個人,卻是因爲房遺愛,落了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下場。
“嗯,酒味不錯,這兩壇全都給我搬走。”房遺愛微微放開一些捂着口鼻的手絹,微微嗅了一口空氣當中濃郁的酒味,接着又重新捂上口鼻,看也不看賈一,扭頭就要朝着人羣外面走去。
紈絝,絕對的紈絝,當街搶人貨物,沒給錢可不就是搶,難道房相也不管管?賈一沒有阻攔,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在這大唐天下,就算房遺愛在事後略施手段,玩死自己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傢伙,相信也不會有誰會把這事告訴到房相的耳朵裡。
“房遺愛,你這當街搶劫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另外一個長着魁梧身形,卻年紀輕輕的身影,吊兒郎當的擋在了房遺愛的面前,不屑的瞥了房遺愛一眼,接着視線便是落在了房遺愛身後的兩個家將手中捧着的酒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