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瓊對丹道除了前陣子突擊瞭解的一些知識之外基本上是一竅不通的,聽慕容覆水這麼說,也知道唯唯諾諾,心道:“他們爭執些專業知識,你告訴我有啥用?有事說事就是了。”
慕容覆水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哈哈笑道:“師弟,兩位師伯乃是內修,吾師與四師叔是外修,這個怕是沒人跟你說過罷。故而他們爭論些什麼我也不用告訴你啦,只是按照師叔的法子煉出丹來,師父說東西還過得去,可是方法畢竟不對;把師父教的法子帶回去,師叔又絕不答應,他離得近,就住在煉丹房裡,所以只好按照他教的去做,這麼二十年來,我倒是知道了兩套法子,想必一都能煉出一模一樣的丹來……可是近幾年來師叔有些變故,才使我有了些心思,總想着下山來做些事情。”
許瓊沉聲道:“煉丹的活計怕也不是百八十年可以學通學透的,既然師兄你只坐了區區二十年便下山來,怕是那些變故,實在不小罷。”
慕容覆水嘆道:“不錯,煉丹之事哪有二十年可以學全的?可是丹藥也分個大小好歹,這二十年來師父留給我的材料藥引諸般物事倒是還多,可是主藥漸漸不夠了,特別是愚兄我也算天資不錯,據說進步也是快的,漸漸要用些好藥煉製些新東西出來,也只好一籌莫展。後來師叔看在眼裡,便悄悄走了,我一看人沒了立刻大驚,他老老實實在煉丹房裡坐了十五六年都沒動靜,怎就一朝沒了呢?他爲人又渾渾噩噩,下山去怕是要出什麼變故。問師父,師父也不管,只是還那樣天天打坐一動不動,一兩個月醒來一次,我在的時候問兩句,沒人在旁便又閉眼了。我搜山一個月沒找到師叔,後來他自己卻又回來了,帶回幾顆上好的靈草,叫我接着煉丹,如果又過了三四年,每次煉成了一爐,師叔便出去一次,開始還沒什麼,後來便有些不大對了,回來時似乎帶着傷呢,今年春上他回來,傷得更重,也不知是誰下手極爲狠毒,足足修養了兩個月纔算有些起色。我告訴師叔說:‘我也不煉丹了,師叔你在此好好靜養,我自己下山找些好材料回來。問你你不說,我便自己去世上轉悠轉悠,看能不能找出你的仇家來。’師叔什麼也不說,只是一個勁喊着:‘魔,魔,魔……’看樣子十分驚恐。我還就不信了,師叔他自己也是入了魔的人,怎麼就會如此害怕呢?於是,我跟師父說了一聲,把師叔留在他那,自己下山來了。”說着話,慕容覆水似乎帶着一絲回憶的神色。
許瓊卻弄不明白他這神色有何含義,想來是他有什麼沒想通的情節,問也是問不出結果的,便嘆道:“師兄,那你下山這一年來,可曾找到什麼線索麼?或者有用到小弟的地方……”
慕容覆水苦笑道:“找線索?找個P啊!下山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世界與我上山前所見的其實完全是兩個樣,進了無數的城池,見到無數的人,卻沒一個像是有本事傷了師叔的,這才知道原來山下是這麼個凡人的世界。不過我這一年來卻也做了幾件事情,有些事兒還沒了結呢,只是想着這就年底啦,似乎正月十五就是大師兄和二師兄交接的日子,便匆匆趕來,臉對臉地看看他們兩個,到底都有誰入了魔了,哪個像是師父,哪個像是師叔,哈哈!”
許瓊自己也笑不起來,看慕容覆水的樣子也是乾笑,禁不住心頭涌起一股蒼涼的感情,原來這九陰派到了今日已經落到如此地步。師父沒了,說是死了活着的,誰也說不清楚。出塵子算是比較正常的,雲遊四海漂泊無定,心中苦楚卻是不可對人言。清塵子心中明顯是有執念,煙塵子渾渾噩噩話都說不全了。再看幾個晚輩,自己是剛剛入門就沒了師父,自己鑽研得一塌糊塗。慕容覆水這些年來說有人教着怕也是自學成才居多,那兩位,司馬長天統領九重樓,自己差點就要找上他猛剁一頓(當然誰剁了誰是說不了的,多半是自己被剁),西門吟雪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還和司馬長天有二十年之約要回來接管……
一種失落感涌上許瓊的心頭,本來他以爲修仙之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各練各的吧,可是九陰派很明顯沒怎麼招誰惹誰,卻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許瓊回過神來,決定轉移話題,就道:“師兄,甭說這些傷心事了,畢竟還不到元旦呢。你先說說,怎麼看都沒看見我,就知道我是九陰派的人呢?我可沒在你身上用點功夫出來。”
慕容覆水笑道:“這個還真不是大事兒,畢竟你是以武入道,道法中的內功痕跡不少,這種功法日後與人拼鬥都很佔便宜,也是大師伯創出來後我們都人手一本大家都練的原因,只不過直接從練武功開始入門的只是你自己罷了。畢竟真氣和真元不同,日後行走江湖還是不能隨意使用道法的,忌諱太多沒得放肆,武功卻不一樣,以武入道的人,看百家武功都能學得像模像樣,只因對此本來就有深刻理解。我說師弟,你怕是也弄了不少天材地寶吧,我看你一來年紀輕輕,二來對大師伯所創的內功心法都還沒學通透,便有如此道心道法的境界,畢竟是走了近路的。你入門多少年啦?”
許瓊老臉一紅道:“不瞞師兄,小弟入門……入門才……”
慕容覆水大笑道:“還害羞麼?快些慢些又有什麼?快說快說,別窩窩囊囊地像個世間女子。”
許瓊回頭看了看帳臺上昏昏欲睡的店小二,敢情這邊說什麼他都是聽不見的,回頭道:“其實小弟入門時間真是不長的,滿打滿算也就是今年九月見到師父……”
“什麼!”慕容覆水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抻着脖子一直盯到許瓊眼前,嚷道:“不到三個月!你……你……”
許瓊揮揮手請慕容覆水坐下,嘆道:“其實小弟也是怕人驚訝,逢人都說我在太行山上遇見仙境,在裡面練了二三十年纔出來。要不是前幾日吃了二師叔給的這個,今天小弟還是個十歲孩童呢。師兄你看——”說着掏出天仙玉露的瓶子送到慕容覆水手中。
慕容覆水卻是已經呆了,不住唸叨着:“三個月……十歲……三個月……”手中拿着瓶子,兩眼無神地翻來覆去看,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再仔細看看,面露喜色,注入一絲真元進去,卻覺得一滴不漏的進了瓶子裡面去再也不出來,不覺變成了大喜。
許瓊瞪眼看着慕容覆水發瘋般地從懷裡掏出一堆小瓶子來在桌子上挑挑揀揀,心中暗道:“看來果然是個好東西,他這煉丹的人絕不會看走眼的,恩,該比月兒還可靠得多。”不說話就看慕容覆水動作。
慕容覆水精挑細選出幾粒細小的丹藥來,小心翼翼裝到瓶子裡,笑道:“很好,很好啊,這可是仙人的東西,落到凡間到你手上真是福氣啊!看來師弟你今日能有如此成就還是在這件物事身上……唔,你適才說啥?是二師叔給你的麼?”
許瓊答道:“是啊,這是二師叔在武當……太和山下見到一位散仙給他的,他說他資質一般,用了也不見得有多少進境,便給了我。我就,就……”
慕容覆水現在是主要盯着手中瓶子看,隨口問道:“散仙?啊,散仙也能有羊脂玉淨瓶……恩,給的藥,是何等仙藥這麼見效,能把你生生變成個登天的人物?”
許瓊道:“聽二師叔說,這藥名叫天仙玉露。”
說完這話感覺不對,因爲慕容覆水本來在翻來覆去的欣賞瓶子,一聽這話忽然就不動了,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震撼的消息。半晌,他才一點一點的轉過頭來,哆嗦着道:“什、什麼?是天仙玉……露,師弟,這瓶子裡,本來有幾滴?”
許瓊驚訝道:“幾滴?人家是散仙出手能如此小氣麼?既然給了,就是一滿瓶子唄……”話還沒說完雙肩就被飛身跳起來的慕容覆水牢牢抓住了。
慕容覆水瘋狂地大喊道:“一滿瓶子啊!老天爺!無量壽福啊!三清道尊啊!一滿瓶子……你,你,你只要一滴就夠啦!怎地全沒了?難道裝在羊脂玉淨瓶裡還能灑了不成!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許瓊一時被這個激動的師兄嚇的手忙腳亂,半天才把他手拽下來,幸虧他還留情面沒用上什麼功夫,否則雙肩非被當場抓碎不可,就這純用肉身的力氣怕是也要留下淤血印子了。
慕容覆水又叫了半天,回頭瞪了剛剛擡眼向這邊看的小二一眼,回頭道:“唉,也怪不得你,你又不知道,連二師叔也不知道,不煉丹的人,哪有幾個知道箇中的文章?我也是二十年中翻閱了不少門中古籍才知道的,那些書連師父和師叔都沒看完,還是咱們九陰派不好煉丹啊!那天仙玉露,喝一瓶和喝一滴沒什麼區別,二師叔那種修爲的人喝了確實也用處不大,不過既然給的多,給他留一滴又如何呢?再者說說不定日後咱們又要收很多徒弟呢?算了算了,現在說再明白,也說不到從前去……不過這瓶子也是好東西,多虧你沒扔了。”
許瓊笑道:“就當小弟失手倒掉算了,嘿嘿。”
慕容覆水道:“你要是有本事失手倒掉也算有本事,告訴你,這瓶子是啥材料跟你說了也不知道,反正做成了瓶子就叫羊脂玉淨瓶,凡間找不來的東西,你說那人是個散仙,我看也不盡然,不到大羅金仙一流是弄不到這個東西,就是有,也不捨得給二師叔一個凡人修士。反正不說了,既然有了這個瓶子,就別遲疑了,雖則你我都還有不少疑問要解開,不過大家都靜一靜吧,先把要緊的事情做了。我說,你聽好。”
許瓊老老實實道:“師兄,小弟聽着呢。”
慕容覆水道:“我也不是在那山洞外面發現你的,而是在同心客棧外面就感覺到本派功法的氣息,去看時正好見你折騰了一番帶月姑娘走。我去那裡也是要找九重樓的山門,想要進去提前見就愛你二師兄的,不過也是不得其門而入,那是大師兄布的陣法,一般人還真沒辦法進去,當然辦法也是有,這個咱們先不提。見到你之後我就跟着你們,仔細看看你的功夫,果然道術中隱含着大師伯的武功路數,便一直跟着。我這隱跡藏蹤的功夫也是大師伯所創,可惜你沒學到,那位月姑娘功力心法都比我差太多,所以你們都沒發現我。直到你們碰壁的時候纔出來喊你。不過我看,你那些功夫沒學全的多了……”
許瓊叫屈道:“正是啊!師父給的武功心法是不錯的,不惜只有一本,前幾篇是內功,最後一篇是身法,再得用的也沒了……”
慕容覆水急匆匆打斷他的話道:“不用說了。我看你資質絕佳,要是有了心法必然不會練不全,早已想到是你手中沒有,看來是大師伯和二師伯低估了你的進境速度,又沒在你身邊,才致如此。現在既然我遇見了你,自然不能讓你閒着,適才已經告訴你,武功練好了對你道術也有絕大幫助,特別是與其他修士動手的時候,這幾天……過年之前你啥也別幹,嗯,在這住着也不行,我還有個地方倒是穩便,咱們天亮就去。到了地方你就坐下好好給我練功,我在外面養藥……養藥你懂嗎?”
許瓊點頭道:“怕就是像月姑娘那樣把真元注入瓶子吧。月姑娘當時把她真元一股腦地全貫注進去了,還吃了幾次傷藥呢。”
慕容覆水搖頭道:“你們這兩個人,渾不知輕重,養藥不得其法甚是危險的。再這說哪能一股腦全注入進去?必定要連續養個十天八天的才能到了效果,不過也虧了她爲你不顧自身安危……這樣,你說的心法我也盡知,那些全是入門心法,下面還有一些,我身上沒帶書,卻可以直接以真氣透入你經脈裡去這麼教你,你記好了就坐下反反覆覆地練,一直練到藥養好了,咱們一起坐下化藥,想必正月十五之前能有個小成,嗯……”見許瓊目光閃閃縮縮,便加了一句道:“放心,你那月姑娘像個寶貝似的,師兄這一年可是混在花叢裡的,能記不起給她留一份麼?”
兩人志滿意得地站起身來,又要了間上房回去,趁着天才三更,又互相交流了一些兩邊的情況,然後慕容覆水又用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吹噓他這一年泡花叢的重大成果,直到天快亮時才紛紛入定休息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