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許瓊聽李柏毓這麼一說,便淺淺一笑,起身道:“李先生非常人也,小子的總軍師之位早虛位以待先生,不入上座,更待何時?”
這次卻是李柏毓大吃一驚,事先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都用不上了,不過他也不是一般人,見許瓊面帶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知道大家都是聰明人不用多說了,便躬身施禮道:“如此多謝公子賜座。”
下面的一堆高手,風漫天、陸太平、朱星亮、熊敏林、邊通天等人聽公子這麼說,李柏毓又真的就坐下了,除了心中震驚,還有就是以爲公子和李柏毓從前是有過什麼計較的。朱星亮、熊敏林和邊通天從前沒和許瓊接觸過,但是風漫天陸太平是見識過的,並且適才聽了李天霸等人的彙報,心裡已經知道這位小盟主一般是沒什麼小計劃的,全是大計劃,打家劫舍都能整出個三五七條出來,不管什麼事基本上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既然自己已經認了他是盟主,就不要管那麼多了,兩眼一閉,一顆忠心兩手準備跟着盟主走到黑罷!
於是五人對看一眼,紛紛就地施禮道:“屬下恭喜李軍師!”
李柏毓忙搖手道:“哪裡哪裡,晚輩幸得盟主賞識,日後爲諸位前輩出謀劃策,只有戰戰兢兢,前輩們自稱‘屬下’確是折殺在下了。”
雙方本着互諒互讓不露鋒芒寧停三分不爭一秒的原則互相客套了半天,各自站在自己的座位前等下許瓊的下一個任命。大家心裡都有數,李柏毓得了個軍師的位子,這還是個大家都不怎麼認識只從情報裡聽說過的人,而魏伯陽就不同了,山東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啊!何謂“山東道上”?這時節沒有南七北六十三省呢,“山東”的地方可大了去了,基本上包括了函谷關以東的整個北方,所謂魏伯陽這三個字可比風漫天、陸太平、朱星亮、熊敏林、邊通天這些人各自的三個字響亮多了,當然要是比勢力,魏伯陽再厲害也是個獨行俠,但是現在同在盟主麾下,再大的勢力也都是公子許瓊的了。
許瓊見大家都等着自己給魏伯陽排座次,不由得“嘿嘿”一笑道:“李軍師快快入座。魏兄若沒其他事體,便請回房歇息,呵呵,呵呵。”
這下不光魏伯陽笑得有些尷尬,連周圍人等也都有些“笑容凝固在臉上”的感覺,不過魏伯陽也不是大閨女小媳婦,凜凜一條大漢講什麼小節,見許瓊故意試探於他,便大步上前道:“公子莫怪,魏某一來有幸結交公子,二來自然要跟隨我兄長做事。以魏某看來,公子不同尋常,實乃人中龍鳳,能人所不能也!今日魏某在此,便是要效忠公子,願能助公子一臂之力,日後得成千古功業!”
他這番話說的也算是中規中矩,其實要說的再激昂點也不是不行,只是他始終和許瓊接觸並不多,雖然知道許瓊這個孩子不簡單,但是聽李柏毓說到許瓊日後的結果也多少有些不敢盡信,總之以他的身份要給許瓊當手下,其中七成還是爲了李柏毓。
許瓊笑道:“如此可就謝魏兄擡愛了,不過魏兄終究與李先生所學不同,這個入盟順序還是要顧一顧的。天霸兄你來來來,讓座給魏兄。”把李天霸叫起來,卻是給魏伯陽一個末座。
魏伯陽也無所謂,反正他就沒想着許瓊最後能幹出大多的事來,現在兄弟倆都是朝廷欽犯,最緊要也就是找個落腳之地罷了。
衆人又互相問候恭賀了一番,算是把魏伯陽的問題解決了。許瓊看李天霸傻傻站着,便招呼道:“天霸兄?你站着幹啥?”
李天霸四周看看,也沒什麼合適的地方啊,現在公子擺明了是在排座次,哪有自己找位子的道理,便嘿嘿一笑道:“公子莫要戲耍俺了,隨便指個地方俺蹲一會也就是了,下趟俺就直接站門外去。”
許瓊失笑道:“今天薛孟祺總護法不在,他是你的上司,你這‘副總護法’既然來了總得擺個樣子,也不用裝怒目金剛,掇張椅子坐在我身邊便是。”
李天霸一聽大喜道:“謝公子,多謝公子!嘿,這官兒倒是不小。”說的一羣人都笑,他自己從空着的正位上拎了張椅子,坐在了許瓊的側後方。
許瓊掃視一週看着自己手下現在也是人才濟濟,有文有武,不覺心中也十分歡喜,便笑道:“今日咱們……”忽然卡住了,問風漫天道:“風寨主,什麼盟來着?”
風漫天張口結舌,他們從前倒是提過一個字號,主要也就是把這些流兵散卒歸攏一起罷了,要說那個字號,他還真不是很記得了,當日說找到許瓊做盟主了他還曾想了一下,沒想起來也就算了,要知道從前徐敬業是他們的大元帥,許瓊這個年紀叫元帥未免有些可笑,便稱“盟主”,許瓊也不計較那個。
陸太平想了一下道:“公子,咱們這名號好像叫河北河南河東三道綠林盟……是吧,邊兄?”邊通天想了想,點了點頭。
許瓊看得直笑,道:“這名號小了點,今日大夥都在,旁事不說,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大家想個漂亮點的字號,日後拿出來也好炫耀。”
一屋子寨主的鼻子都快氣歪了,取個名號就是爲了炫耀?不過還是都做努力思考狀。
想了半天包括李柏毓在內沒一個出聲的,許瓊哪還能不明白?這是留着命名權給自己呢。他自己也想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三個字:“四海盟。”
然後問道:“諸位以爲這字號還算大氣麼?”
李柏毓拍手笑道:“盟主果然胸懷大志,暗喻本盟日後將混四海於一,果然好名號!”其他諸人在這方面基本上都缺乏說話的資格,也就跟着點頭鼓掌罷了。
許瓊興高采烈道:“好!今日咱們四海盟諸位頭領皆在此地,爲我盟十數年來反周復唐的大願相商。我許瓊無才無德,既無年齒又無本事,只是陰錯陽差得了機緣,忝居這盟主之位,願諸位勿要嫌棄,日後大家精誠合作,不離不棄,富貴患難與共,只願日後得償所願,雖粉身碎骨,吾不懼也!”
衆手下高手皆離座施禮,風漫天帶頭道:“願效忠盟主,共成大業!”其餘人等也齊聲效仿。
許瓊示意大家坐下,接着道:“適才軍師和魏兄未到,小子也說了些不知深淺的意思,還是請熊寨主再與軍師複述一遍,聽一聽軍師的高見。”他看着熊敏林幾大寨主中最有腦子的人,故此指示他當復讀機。
熊敏林便開口把許瓊剛纔所說不能動武,須要用錢辦事的想法說了說,確實井井有條,有些許瓊說的不是很符合時代感的話也直接翻譯成了唐朝白話文,許瓊不禁爲自己的知人之明深深自豪。
李柏毓聽着熊敏林的轉述不禁漸漸開始搖頭晃腦,這小盟主的意見真是可圈可點啊,一語中的,萬事只是“錢”字,便是最後真要動兵,咱們手裡有錢還不能做幕後老闆麼?要說算學和陰陽以及兵法皆是同一門類,李柏毓做軍師是不會錯的。
跟着熊敏林的“復讀”點了半天的頭,最後李柏毓也抱拳道:“公子所言卻是高見!依屬下看來,這條路子是錯不了的,只是現下情況,空有力卻無處可施,屬下以爲,如何弄到銀子可是一門十分高深的學問啊,須得從長計議,呵呵!”
許瓊心中直搖頭,暗道:“這個傢伙忒也深藏不漏了,就你這自己知道沒前途的手裡能沒兩條掙錢的門路麼?當不了官,你再不沒事想想日後怎麼掙錢,拿什麼吃飯啊?不過倒也是,他再有什麼好點子今天也不好意思往外拿,還是別等他了,點子再好也不如我的,嘿嘿。”想到這裡不由得笑道:“軍師所言甚是,小子這裡倒也有些許想法。不過至於日後道路如何暫且不忙,所謂知己知彼,目下小子連咱們盟中情況也還不大知曉,還望諸位寨主有以教我。”
他這麼說就是明顯地要摸五大寨的經濟底子,不過身份在此,五大寨也都是他的班底,日後還指望着他帶領大家致富當官奔小康呢,自然不會有絲毫隱瞞,當下風漫天帶頭,幾個頭領七嘴八舌,把各自的經營狀況說了一通,還真嚇了許瓊一跳。
從前在五臺山中以及到太原之後,風漫天和陸太平都並沒有和許瓊談過這方面的事情,許瓊還一廂情願的以爲五大寨都是靠打家劫舍佔個城鎮借點糧草什麼的“水泊梁山模式”呢,經過大家這麼一彙報,心中就有底了,原來這五大寨也都是專業跑商的啊!
唐朝雖然還是農業社會但是商業氛圍已經比較濃厚,由於南北朝時代漢胡雜居的影響,社會上的“儒家正統觀念”並不是太濃厚,商人地位也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低,國內商事和國際經濟交往都十分繁榮,並且隨着國際交流,更多的新思維進入國內,也造成了很多老傳統的發展和改動,一時間文化經濟空前繁榮。
五大寨就是靠商業養家餬口的,雖然有時候也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也多是爲了“解決糾紛”,像許瓊在太原道上直接指揮打砸搶的那些案例簡直就是五大寨中比較出格的行爲了,不過既然是山寨,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們倒也確實很多。五大寨主要經營山中土產向南,顏料、鐵器、布匹日用品向北,保護並且區域性的營銷私鹽,時不時做些馬匹買賣等這些生意,要說獲利倒也不少,但也多是個辛苦錢,並且邊境走私和私鹽走私經常需要刀頭舔血的拼命,最後得個幾分利錢,夠養家餬口練練兵也就是了。
許瓊一直洗耳恭聽,直到衆頭領把這些小九九說清了,才幹咳一聲,道:“如此,諸寨從前的營生卻也不少,嘿嘿,可是在賺銀子這方面麼,並不止低買高賣這一項。也罷,小子還須回去之後好好思量,幾位寨主怕還是要在小子家裡好好住一陣子的。既然大概情形大家也已明白,天霸兄,出去安排晚宴伺候,命人擡香案進來!”
下面幾人互相稍微有點交頭接耳,看來小盟主要正式聚義了,雖然都是幾十年的老江湖,可是義氣在心中,對聚義之事還是十分敏感鄭重。
不多時便有手下嘍囉擡了香案進來,許瓊命人把香案在大廳正中央擺上,大門敞開,喊來除值班警戒之外,從前跟來和這次幾大寨主帶來的所有手下都來參加聚義儀式。趁這個空子幾人略略商量一下行禮步驟,由於家中有喪事,三牲之類的都好找,許瓊嫌祭天不夠氣氛,還是沿用宋朝以後的禮節,叫人到四親隨的住處把那尊兩尺高的武聖關公像來,隨後解釋了一下關公忠義所以拜關公的原因,並非尚武精神而是重義。
許瓊本着一切從簡的思想,見人來的差不多了,也不多說,當即由熊敏林出面對衆宣佈一下四海盟成立了,咱們要反周復唐,在盟主許瓊公子的帶領下大業必成等等套話,許瓊也站出來說了說日後大家要團結友愛,互諒互讓互幫互助,勁往一處使,擰成一股繩,日後成就了大業少不了人人榮華富貴,有功勞的當官,有苦勞的發財,等等亂七八糟的,也算是做過動員了他前生聽領導講話可不少,雖然說的不是內容,但是也有相通之處。然後恭恭敬敬跪下磕頭上香,四個響頭磕過,卻見地上青磚被砸碎了一片,離得近的手下嘍囉紛紛咋舌。
隨後許瓊站起來到香案右邊椅子前站着,空出左面椅子,親自宣道:“四海盟總軍師李柏毓,總堂香主風漫天,朱雀堂香主朱星亮,玄武堂香主陸太平,青龍堂香主邊通天,白虎堂香主熊敏林,講武堂香主魏伯陽,秉承忠義,爲關二爺叩拜上香。”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一愣,因爲之前許瓊跟誰都沒商量,看來許瓊搞清了經濟體制之後下一步就要進行機構改革,不過也知道要做大事,這是必然的事情,也都釋然,紛紛磕頭跪拜,上了香站起來,自然有人送來大碗的酒,和許瓊一起咬破指尖喝了血酒,分坐在香案兩邊,仍空出左首的椅子。許瓊雖然出了血,不過早已暗中吩咐他那碗端上來的是水,不排除有人能看出來,但也沒人反對就是了。
隨後由風漫天宣佈副總護法李天霸率領一衆護法及在場弟子集體跪拜,然後也是喝了血酒。禮成人散,小兵繼續值勤耍樂,領導去後面就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