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目光中有着堅定,父王旦低沉聲音迴盪空曠寢宮,“我說,韋團兒要除,但孩子們更要保,那是咱的希望!”孩子,父母愛的寄託,願用生命來呵護!
目中有着守護的光芒閃爍,如一頭護崽暴怒雌獅,大娘劉氏也堅定道:“不錯,絕對不能讓武家那羣雜碎禍害咱孩子!”
點點頭,孃親竇氏道:“要不悄悄把孩子送到鄉下給人寄養,等情況好了再接來!”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忍受!
“不行,不會讓你送出去的,而且外面明目張膽再無顧忌,孩子們更加危險!”聲音低聲,父王旦有着無奈道:“我想,只要母皇當政,應該不會對我和孩子下手吧!”只是“應該”罷了,無力呀!對命運的無力!
燦燦星河,遙遙銀漢,夜風中的璀璨,高處不勝寒!
一夜,說着那些令人無力的大事兒,安排着那些針頭線腦的瑣事兒,轉眼,天明!
十月三十日,父王旦將我們兄弟幾個叫到了東宮,與自己孃親……提早話別,一樣的淒涼,大哥等我們幾個懂事兒的,早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各個沉默不語,只有隆範、隆業玩的開心!
寢宮,孃親竇氏房間,我,自側室乳孃那裡剛剛探看五歲大妹、三歲小妹仔細叮囑一番歸來的孃親,孃親妹妹姨媽竇氏,我王府管家孃親本家族人竇德福。
微微紅腫的雙眼,孃親竇氏看着諸人,聲音有着平靜,道;“詛咒當今陛下,罪在不赦,今個兒找你們來,我要將三郎託付給你們!”說着,孃親看向了我,有着不捨與希冀,我眼裡的淚花也在閃爍,那是一種莫名的心痛,似要失去什麼!
孃親看向了竇德福,一個五十多歲的健碩漢子,文武全才……我敬之如師的人,徐徐開口:“德福,你是我本家人,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三郎還小,幼稚好動,容易惹禍,但他天資不差,勤奮好學,只要嚴加管教,總會有大出息,在他長大之前,我想把他託付給你,一切由你照料,這裡,請收我一拜!”
孃親說着,撲通跪地,一拜而下!
“娘娘,奴才哪敢受娘娘如此大禮!”竇德福慌忙叩拜還禮,聲音激動鄭重道:“奴才定不服娘娘重託,將小殿下撫養成人!”
兩相站起,孃親向我招手,“三郎,過來!”“是,娘!”忍着淚水,我乖乖跑來!
摸着我小腦袋,拿起桌邊戒尺,孃親對竇德福道:“今兒,當着三郎的面,我把戒尺給你,以後要是小三郎不聽話,你給我用戒尺狠狠打,先打後報!”說着,森寒銅戒尺衝我晃晃。
“是,娘娘。”眼中有着晶瑩,竇德福跪下接過戒尺,孃親的信任讓這個中年漢子感動。
孃親親切拍拍我的肩,道:“三郎,今後,德福會代我好好引導照顧你,你,要待他如父,敬他如先生,要好好聽他的話啊,來,給德福磕個頭!”
“三郎見過先生。”聲音有着稚氣,我恭敬跪下,以先生之禮拜見。
“好,好,好三郎!”竇德福激動將我拉起,說了些安慰孃親的話,這才離去!
屋裡只有我,孃親,姨媽竇氏,那冰冷的空氣也暖和了不少!
孃親將我死死攬在懷裡,似要將我的印記留下,我也貪婪的吸着那屬於孃親的味道!
擡頭,孃親看向姨媽竇氏,卻欲言又止,姨媽竇氏卻擺擺手,“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一母同胞,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再說,親人裡,除了我,你還能託付給誰,放心,我一定會像疼愛自己兒子似的疼愛三郎!”
“妹——”孃親說着便要跪下!
“姐!”姨媽拉住了孃親,二人抱頭,失聲痛哭!
“來,三郎,給你姨媽磕頭,記住,要一輩子聽姨媽的話,向孝敬娘一樣孝敬她!”
“姨媽!”
冰涼的日頭,東宮的一日,沒有那些歡聲笑語,僕從匆匆而過,盡皆低頭不語!
夜,兄弟幾個都沒回王府,我們一起聚在東宮,同父王、大娘、孃親吃着晚飯,想盡量弄些歡樂氣氛,可除了隆範、隆業沒心沒肺不懂事兒,沒誰能真正樂起來!
夜,深了,我和孃親睡在一處,聽着孃的教誨!
“三郎,要多讀書,從書中,你能學到很多東西,豐富強大自己,不然,就會像那幾個武家崽子似的,一輩子難成大器!”
“要修德,要學會做一個‘人’,做一個自己想做的‘人’,一個失敗的‘人’,再高的才幹,對他也是多餘!”
“要明哲保身,在你羽翼未豐的時候,要想法設法避開一些爭鬥,別給捲進裡面。”
“要交朋友,傾心交結,叫自己值得交的朋友,一個人再怎麼強大,也還只是自身的強大,只有當你身邊匯聚了一羣同樣強大的人,那纔是真正的強大,那是一種勢,一種順其自然的勢,一種天上地下莫敢不從的勢!”
……
娘說着,我似懂非懂的點頭!
孃親盯着我的眼睛鄭重道:“三郎,娘相信,我的三郎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你一定要答應娘,你千千萬萬要好好照顧你的兩個妹妹!”
“嗯!”我點頭,兩個小妹妹很可愛,靠近她們,能感受到那血濃於水的聯繫,讓我發自靈魂的歡悅!
“你父王……哎!”孃親低嘆一聲,“他沒什麼大志向,一輩子閒散懶惰,只想討個活命,仁弱的性子,註定一輩子難成大事兒!”
摸摸我小腦袋,孃親鄭重道:“說了一夜,娘最後給你四個字,‘以屈求伸’,大丈夫者,能屈能伸,尺蠖之屈,以求其伸!”
“娘,我記下了!”我狠狠點頭,轉而想到了什麼,揚起稚氣小臉,疑惑道“那爲什麼有人給大哥提親,娶武承嗣的女兒,大娘卻一口拒絕,不以屈求伸呢?”
孃親竇氏說不出話來了!
天明瞭,十月三十一,周曆的除夕!
神都洛陽,爆竹聲聲,一天的歡鬧,歡笑充斥天地,只是……不屬於東宮!
除夕夜,紅燈籠,年夜飯,一家大團圓!
夜裡,冽風吹過的九重天闕處,飄起了細碎的雪花,紛紛揚揚的大雪覆蓋了整個神都!
長壽二年正月初一大早上,按照父王旦吩咐下去的,一如往昔慶賀新年,還特許了我們放了些爆竹!
穿着新衣服,大哥指揮着我們,二哥和我興奮的跑跳,伴隨着四弟五弟的歡呼,雪地上爆竹聲聲炸響!
但是,除了四弟五弟,我們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我們都已不小,知道些事兒了!
拜年了!
父王旦、大娘劉氏、孃親竇氏高高坐着,我們哥幾個磕頭拜年,父王給了壓歲線,大娘分賜了金珠寶玩!
火紅的顏色,新年的喜慶,談笑風生,一切如常,只是,父王旦和我們幾個王子沒像往常一樣去萬象神宮祭天祭祖罷了,因爲,東宮的我們根本沒接到准許參加的諭旨,連祭天祭祖的資格都被剝奪了,這意味着了什麼?誰都明白!
上午,父王旦領着大娘、孃親、我們幾個兄弟去迎仙宮長生殿給皇奶奶拜年,當值的,韋團兒,自從“巫蠱詛咒”事件,似乎爲了與東宮劃清界限,又藉着過年這個由頭,韋團兒便賴在皇奶奶這兒不回了!
“團兒,母皇可在?”
父王旦問着——皇奶奶當然不在,現在的皇奶奶正在那高大堂皇到讓人不敢想象的萬象神宮裡,在羣臣和她那兩個侄兒的簇擁之下,祭拜着天、日、月、星、風、雨、雷、電、后土、五嶽等各路大神、拜祭着列位先祖,在那“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山呼聲迴盪裡,負手高天,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但……獨缺了她的兒子!
衣着鮮麗,面上有着嘲弄,韋團兒恭敬答着:“稟殿下,老祖宗不曾在宮裡,去了萬象神宮祭拜。”看你,還陛下兒子,連祭拜的資格都沒有吧!
“哦!”父王旦點頭,同我們回去了!
肅穆的氣氛,萬象神宮的祭拜一樣樣進行着,祭拜完畢,已中午了,心中空落落的皇奶奶剛回長生殿,便問韋團兒道:“團兒,旦兒和劉竇兩妃來拜年沒?”祭拜身後缺了兒子,讓她總覺有些不自在!
恨不得大娘、孃親早死的韋團兒怎麼可能如實稟報,當下,便大着膽子正色道:“奴婢清早便在這兒當值,沒見他們來過!”
“哦!”皇奶奶笑了,有些冷厲,有些肅殺,“好,團兒,朕明天單獨召劉竇二妃來拜拜年!”
“是,陛下!”韋團兒恭敬應着,心裡卻笑了,跟隨皇奶奶這麼長時間,她當然明白這意味着什麼?
口諭下東宮,令劉竇兩妃明日拜年嘉豫殿。
正月初二,晨,大娘劉氏、孃親竇氏入宮,可嘉豫殿內,除了冷笑着的韋團兒與四個粗壯健婦,哪有什麼等待拜年的皇奶奶!
“兩個賤人,還不死!”
兩條麻袋,一個深坑,一切埋葬!
中午,大娘劉氏、孃親竇氏還未歸來,父王旦派人去問,得到的答覆是,劉竇兩妃拜年後出殿去了!
一切都已清楚,大娘劉氏、孃親竇氏恐怕已遭不測!
娘,死了!
痛!痛徹心扉!
心在滴血,靈魂在震顫,我無聲地哭泣,生命裡的某點印記永遠的消散天地!
怨兮欲問天,天蒼蒼兮上無緣,舉頭仰望兮,空亡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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