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聚東宮,雷霆降天怒!
臘月七日,敕令下,令皇嗣父王旦的五個兒子——我們哥五個,從各自王府,回到東宮集中居住,重新“入閣”,等同軟禁,並由親王降爲郡王,大哥皇太孫李成器降爲壽春王,二哥恆王李成義降爲恆陽王,我由楚王降爲臨淄王,四弟衛王隆範將爲巴陵王,五弟趙王隆業降爲彭城王,同時,已故伯父太子賢次子隆業也與我們關到一處!
臘月八日,御史中丞府。
來俊臣武承嗣二人喝着小酒,飲酒密會!
“來兄,來,咱喝!”
此邊風景獨好,當下的大好形勢樂的武承嗣那老鼠眼兒都眯成了兩個點兒,向來俊臣頻頻舉杯,杯杯盡飲!
“喝!”
酒水自蒼白嘴脣滴落,消瘦中透着冷厲,來俊臣淡笑着——
“王爺,我們形勢是不錯,可是,您別忘了,雖然把皇嗣旦搞臭了,可皇嗣旦依舊還是皇嗣,依舊是陛下她老人家的繼任人選之一,而且,在您背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樑王三思呢,別忘了,萬象神宮祭拜那會兒,在您身後的可不是您的大兒子——南陽郡王武延基,而是您的叔伯兄弟樑王武三思,陛下依舊給自己留了兩條路!不把他們一個個踢走,王爺您能安下心來,享受這一杯醇香美酒?”
與人鬥,其樂無窮,皇嗣父王旦,樑王三思,這都是能對他夠得成威脅的人物之一,武承嗣一聽兩人就來了精神,雙目射出爍爍寒光,鬥志無限道:“對,來兄,不掃清那些絆腳石,咱睡覺也睡不踏實!”
來俊臣也道;“所以,咱要將他們……”
“一個個捏死!”武承嗣接道:“要先一鼓作氣廢了那李家小子!”李家小子,他叔伯兄弟,相較而言還是那李家小子威脅大,且,他們還有針對其的一系列後續手段未曾施展呢!
對於武承嗣如此亢奮狀態,他相當滿意,這纔是一個好主子嘛!來俊臣徐徐道:“王爺,那首‘動武(冬無)’反詩,你覺得內常侍範雲仙、尚方監裴匪躬這倆人怎麼樣啊?”
眉眼一緊,武承嗣點頭,道:“來兄厲害,姑母老人家也知道這兩個老小子和那李家小子走得近,說他倆寫的,老姑母也容易相信,應該能咔嚓了那兩個老小子!”
面上有着陰鷙笑容,一杯酒水飲下,來俊臣冷冷道:“不僅能咔嚓了那兩個老傢伙,而且,在那之前,我們還可以審問出一系列我們想要的那‘動武(冬無)’反詩詳細計劃!”
武承嗣咧嘴笑了,在監牢裡,他們說什麼,那什麼就是“動武”反詩的詳細計劃,那個什麼,當然是對東宮致命的。
來俊臣繼續說着:“不管陛下信是不信,但,東宮皇嗣旦便有了一個‘謀逆’的共謀嫌疑,給了咱們一個直接包圍東宮進行突擊審問的藉口,王爺,您說,誰能不在我來某面前如實招來?”他讓他們說什麼,他們就得說什麼!
想着東宮那些人在來俊臣十大酷刑下嘶聲哀嚎,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場面,武承嗣脖頸一縮,實實打了個冷顫,道:“來兄,佩服!”
武承嗣相信,眼前這位煞星出手,絕對能很快審問出想要的答案——那李家小子謀逆的證據,只要在姑母老人家反應過來前,將那審問的結果送去,那李家小子就徹底完了,即使自己這位老姑母想包庇也不行,而且,他們還會因審問有功,無需受那擅闖東宮的罪責。
那種被人認可的滋味是很美妙的,來俊臣滿意點點頭:“王爺,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我要把劉竇二妃的孃家勢力連根拔起嗎?”
“怎麼,來兄,成了?”看着來俊臣,武承嗣有着激動,這可不是好弄的!
“哎!成了一半吧!”來俊臣嘆口氣說着,但看他面上得色,分明很滿意自己所爲,“在劉竇兩家,來某都安插了人,可是,劉家太規矩,找不到什麼把柄,硬安插罪名,也是徒惹得陛下不快!”
“對,咱得罪誰也不能得罪姑母老人家!”對他的那位姑母,武承嗣可是當活菩薩供着,猛然,反應過來,疾聲道:“來兄,你的意思是竇家的事兒成了?”
“不錯!”來俊臣笑着點頭,“來某早先花了幾個錢,買通了個叫竇金雲的竇家家奴,前幾日,據那個竇金雲潤州來信說,知道女兒死了,他們竇家的那個老太太龐氏呀,是天天拜佛求神,請了一大堆的和尚道士,王爺,你說這老太太是給女兒求佛禱告呢?還是詛咒陛下早死呢?”
“來兄,實在是高!”
心中敬佩,武承嗣豎起了大拇指!
臘月十一,孃親本家家奴竇金雲告發外祖母龐氏,在潤州家中請巫師作法,詛咒皇奶奶早死,與神都洛陽的孃親竇氏遙相呼應!
這件事很快上達天聽,驚動了皇奶奶!
臘月十四,皇奶奶派監察御史薛季昶趕赴潤州調查。
臘月二十一,薛季昶未經調查回京覆命,報情況屬實,由正八品監察御史拔擢爲正五品給事中,外祖母被判斬刑,之中,父王旦沒敢說一句好話!
“這純粹胡鬧嗎!一個老太太給死去女兒求佛禱告,怎麼成了詛咒陛下!”耿直漢子司刑丞徐有功一看案卷,勃然大怒,直接冒死再三申辯,終得改判!
臘月二十三,判決下:外祖母龐氏免死;外祖父竇孝諶貶爲嶺南羅州司馬;外祖父三個兒子流放嶺南;外加一條,撤銷徐有功一切職務,貶爲庶人!
長壽二年一月十八日,東宮外,尚方監裴匪躬、內常侍範雲仙被捕!
一月二十日,中午!
冰冷的太陽高懸,沒有半絲溫度,萬丈燦燦金芒照耀天地,過處,黑暗退避,罪惡消弭,似要驅散一切邪惡,卻未曾看到那大片黑暗下……那厲鬼的咆哮!
迎仙宮,長生殿,皇奶奶躺在榻上假寐,上官婉兒輕輕捏着肩。
看着這位古稀老嫗,心中不由升起恭順之情,武承嗣恭敬說着:“啓稟陛下,‘動武(冬無)’反詩有眉目了!”
“誰寫的?”看不出喜怒,皇奶奶聲音平然。
這種事兒,就三個字,殺!殺!殺!
“稟陛下,經承嗣查實,反詩是尚方監裴匪躬、內常侍範雲仙所寫,前日二賊已被捕獲,經過御史中丞來大人連日突擊審訊,二賊已交代‘動武(冬無)’具體方案,請陛下過目。”武承嗣說着,將按有裴匪躬、範雲仙二人手印的供狀,雙手遞給婉兒!
不敢多看一眼,上官婉兒輕輕放在皇奶奶手中,就這樣躺着,皇奶奶慢慢看了起來!
越看神色越驚,越看臉色越變,最後,皇奶奶甚至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坐了起來!
“這是真的?”
皇奶奶難以置信看着武承嗣,根據裴範二人供狀,裴範二人身犯謀逆,罪大惡疾,死不足惜,可是,皇奶奶並非因爲這個而震驚,這她早習慣了,她不敢相信的是,在供訴的每一條罪狀上,都有着“應與皇嗣……”
不錯,這張供狀上確實沒有一條指證父王旦參與了此事,卻,每一條都說了,到時,應該和父王旦怎麼怎麼做、父王旦要如何如何,明確的說,就是,這個未來得及進行的‘動武(冬無)’政變想要成功,每一條都必須有着父王旦的參與!
無論你有意或是無意,無論你身處幽谷或是深山,所有的風暴都將圍繞你而進行,而你,就是那風眼。
根據這一紙供狀,皇奶奶可以輕易推出,只要父王旦還活着,那一場場謀逆便會圍繞着父王旦而接連進行,那個叫什麼來着——父王旦不死,謀逆不止!
臉不變,心不慌,武承嗣一咬牙,一瞪眼,“稟陛下,是真的,這是御史中丞來大人得自裴範二賊口中的原本供述,無一字更改,承嗣願以全家性命爲來大人做保!”只要讓這一紙供詞達到一定分量沉甸甸,姑母她老人家即使不願相信,也不會再反駁!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朕的旦兒,李唐的領頭人,難以處置呀,皇奶奶擺擺手,不容抗拒,道;“嗯,朕知道了,大郎你下去吧,記住,供狀內容嚴格保密,違者,死!”在本心允許範圍內,她還是想盡量保護她那小兒子!
“是,陛下。”武承嗣正要退去!
皇奶奶又補充道:“對了,大郎,東宮那兒多派些人!”即使旦兒沒那心思,她也得防止其他人利用她旦兒來搞謀逆、反對他,再說,她那永遠讓人看不了個透徹的旦兒,誰知道他有沒有那心思?
武承嗣離開了,嘴裡笑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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