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曆元年八月三日上午,房陵廬陵王府,喜鵲鬧枝頭,驛卒報喜訊,皇奶奶詔書到,令廬陵王伯父顯速回神都,幽居十四年,苦日子可算到頭了,伯父顯感激、淚流、狂笑,謝母皇聖恩,砰砰磕頭,一夜瘋狂!
第二天,伯父顯,伯母韋氏,崇潤、崇俊、崇福、崇茂我的四位堂兄弟,裹兒、仙慧、奴奴等我那六位堂姊妹(原本七個死了一個),一家十二口,乘着華貴馬車,在侍衛護衛下,前呼後擁,浩浩蕩蕩,趕赴神都!
八月三日下午,掘土揚塵,一路奔騰,一乘灰篷馬車飛馳入了洛陽城,進了樑王府,馬車內,正是得了信兒快馬加鞭趕回的樑王武三思!
一下馬車,武三思衝着牽過繮繩迎接的管家武吉便道:“快,備飯,備好酒,一路沒命趕,餓死本王了,本王先歇歇去,記着,待會找下武懿宗,讓他傍晚來趟,悄悄來,別聲張!”
夜,涼如水;星,燦如輝;黑色大幕罩下,萬籟俱靜;武三思書房,低低談話聲依稀!
“二哥,這麼快就回來了!”
“還行吧,呵呵,兄弟,我告你,二哥我還順便去了一趟房陵呢?”
“呃,房陵?那糊塗蛋子?……誒,二哥厲害!”
“呵!交好了未來的皇帝,對咱武家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呀!”
“嗯,再過四天,那糊塗蛋子就要回來了!只是,二哥叫我來?”
“叫兄弟你,是想讓你幫哥哥一個忙,幫哥哥對付現在東宮那李家小子,那小子可欠着咱武家多得多!”
“怎麼幫,二哥儘管說,只要能霍霍了那李家小子,兄弟我幹啥都行?”
“嗯,這樣,你找三個信得過的手下,在那糊塗蛋子入神都前一天夜裡,讓他們去行刺,行刺成功了,那現在的廬陵王——不久的大周太子——將來的大唐皇帝——那糊塗蛋子李顯就死了,那老姑母肯定要追查,追查也不外乎兩種情況,一,你那三個手下有人被逮住了,那就讓他們說,是受東宮那李家小子指派;二,要是沒被逮住,李顯死了,誰的利益最大,東宮他弟弟那李家小子呀,照樣可以把矛頭對準東宮!”
“二哥,那要是沒殺了呢?”
“那還是兩種情況,逮住和沒逮住呀,對吧,兄弟,放心,只要你找的人可靠,東宮那李家小子就是不死也惹身騷!”
“二哥,我懂了,肯定辦好!”
“呵呵!”武懿宗走了,武三思笑了,笑得邪邪,可靠,這天下真有那真正可靠之人嗎?
八月七日,伯父顯一行車隊行到神都南郊龍門驛駐下,只待第二日文武百官迎接入城,這也變相承認其太子身份!
夜,墨黑,星月,稀,龍門驛,火燭通明,侍衛往來,交替巡邏!
刷!刷!刷!
疾如飛矢,輕若鴻雁,三道墨色身影輕飄飄飛入龍門驛,繞房入屋,穿樑過棟,趁着火燭陰影,疾奔向正中伯父顯居舍,目標明確!
“誰?”“噗!”
看着眼前三道黑影閃過,侍衛剛想叫喊,可,一柄明晃晃鋥亮匕首早以一個刁鑽角度狠狠灌入了其喉間,帶出一道弧旋血線,血氣蒸騰,侍衛身死!
“刺客!”
“快,快,快來人,抓刺客!”
“風緊,扯呼!”
“刷!刷!…”“鏘!鏘!…”“砰!砰!…”“噗!噗!…”
片刻,終了!
五道人影齊聚伯父顯宿處,廬陵王伯父顯、首輔閣老狄仁傑、夏官侍郎姚崇、鳳閣舍人宋璟!
看着眼前有着太宗相貌的中年偉岸男子安然無恙,閣老狄仁傑心中不由一陣安慰,捋着花白鬍須,關切道:“剛剛幾個毛賊闖入,驚擾了王爺,請王爺贖罪!”
忍着心中惶恐,伯父顯強自鎮定道:“閣老何出此言,李顯沒那麼嬌貴,若不是閣老、幾位大人在此,本王這條命就交代這兒了,本王這裡謝過了,當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誰之過,而是趕緊查出這幫兇徒的幕後主使!”一朝騰龍得翻身,伯父顯現在對自己性命可是愛護的緊呀!
“是,王爺!”
狄仁傑應命,看看周圍姚崇宋璟二人慾言又止模樣,又看看伯父顯,卻不多說什麼!
“啊~,你們幾位商議吧,本王累了,先去睡了!”
伯父顯兩方瞧瞧,人家明顯不想讓他知道什麼,捂嘴打個哈欠,知趣回內舍歇息了,狄仁傑、姚崇、宋璟三人這纔開始說刺客之事!
真是一場虛驚呀,抹了一把額上的汗,狄仁傑才長出一口氣道:“哎,真險呀,多虧了元之你料事如神,提前讓我拿咱們親信精英侍衛替換了那些羽林衛,不然,正要讓那些刺客胡鬧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呀!”
“閣老別誇我了!”眸中閃過精明,姚崇無奈搖頭,“要是我真的料事如神,就直接派人去抓那幾個小子了,哪能讓他們闖到這裡,胡鬧一番後,還跑了兩個!不過,剛剛廬陵王說得對,先審出幕後的人爲關鍵,不然,東宮皇嗣那兒可就要倒黴了!”
“難道皇嗣就不可能?”狄仁傑銳利目光死死盯着姚崇,想要從這精明傢伙身上看出點兒什麼!
狄仁傑是李唐舊臣代表,但,也是父王旦、伯父顯兩者間不偏不倚的中立派,不同於與父王旦交好的姚崇宋璟,既然皇奶奶選擇了伯父顯爲接班人,他狄仁傑的一顆心便全放到了未來的大唐天子伯父顯身上,伯父顯一旦遇刺,最大的受益人很明顯是父王旦,故此,他才說出如此言語!
“呵呵!”一聲苦笑,姚崇坦然盯着狄仁傑,一字一頓道:“皇嗣爲人,閣老知曉,行刺之舉,萬萬不能,這定是武家那頭奸人嫁禍!”他的目光永遠睿智。
嗯,對,皇嗣這人爲人光明磊落,確實不可能行這種齷齪之舉,又想到了當初自己與皇嗣談話內容,閣老狄仁傑目光緩和下來,“我過激了,那說說吧,咱們三個誰來審那個刺客?”雖是說着,渾濁目光卻看向了宋璟,姚崇亦復是。
指着自己,宋璟一副不解模樣,“你們看我幹什麼?讓我審?開玩笑!”
“哈哈哈哈!”
狄仁傑、姚崇大笑,他們都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鳳閣舍人宋璟最厭惡的事便是犯罪,最厭惡的人便是犯人,交給他審問,無論什麼罪孽,如何隱瞞,一切,須臾,清清楚楚!
三更天,監牢,審訊室。
“給我把他拖過來!”聲音冷冷,宋璟面上前所未有的嚴肅與憎惡!
“譁啷啷~譁啷啷~“
聽着鐵鏈響動,一個披髮健碩男子被兩名獄卒拖了進來!
有些冷,宋璟笑着,“你叫劉明軒,戍衛東宮侍衛,武懿宗手下軍士,對吧?”
“嗯……”劉明軒嘴脣動動,正想開口解釋,找個合理由頭,把行刺伯父顯這事兒栽給父王旦,可……
宋璟擺擺手,招呼兩名獄卒,“綁起來,先打三百鞭子,狠點兒,這種賊子,行刺逆舉,死不足惜!”
“你……”劉明軒無語,他媽自己惹誰了,一句話不說,這個老東西,上來就打!
“哦,三百少了,四百!”
“啪!啪!啪!…”一鞭鞭,皮鞭沾涼水,這兩位獄卒大哥打得這叫個狠,皮開肉綻,鮮血直流,。誰叫你這倒黴孩子半夜不安分,搞啥行刺,硬把你獄卒大爺折騰起來,不打你打誰!
“嗚!嗚!嗚!…”抹布塞住口,一聲聲悶哼,一陣陣抽搐,劉明軒幹疼叫不出口!
許久,疼的快死過去的劉明軒被放下,如死狗般躺在地上,方步邁着,宋璟居高臨下看着劉明軒,靴子踢踢其肩膀,“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背後主使,誰?”
“東…東宮皇嗣李…李旦!”
“好,不錯,再打,八百,輕點兒,別打死了!”
臉上盡是一道道血紅鞭痕,紅腫着多高,劉明軒眼中流着淚,媽的,老子這是惹誰了?誰也打老子?不過,他要是早知道眼前這位是罪犯的夢魘——宋璟,估計早實話實話了,在宋璟面前說假話,那不是欠打找罪受嗎?
又一陣啪啪啪!
“來,拿瓢涼水,把他潑醒!”
“譁!”
“嗯~嗯~”
看着那隻能發出輕微哼哼的劉明軒,宋璟依舊冷冷道:“我再問你,幕後主使,誰?”
“左金吾…吾將軍武…武懿宗!”
說完,劉明軒又直接昏了過去!
“哈哈,這不就對了,來,再潑醒,把一切安排佈置弄醒再讓他睡!”
宋璟拍手笑了,劉明軒哭了,一切弄清,不過四更天!審問清楚,拿着供狀,宋璟匆匆離去!
迎仙宮,長生殿,燭火通明,一夜不眠!
自從三更天自閣老狄仁傑那兒得知了龍門驛刺客刺殺伯父顯,皇奶奶便屏退了前來玩鬧的張氏兄弟,獨坐龍牀,婉兒捏肩,不睡不語,靜等着宋璟審訊結果,到底是誰要刺殺她的顯兒?
是東宮旦兒?旦兒這人有城府,一旦顯兒死了,得利最大的便是旦兒!也不大可能,旦兒這人重情義,貴坦誠,不能行這兄弟自相殘殺之舉,還有,直接派刺客,不顯得太白癡了嗎?那還叫有城府?
那是誰?有人嫁禍?是誰?嫁禍了旦兒,殺了顯兒,誰的利益最大,二郎?對,是他!真是他?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