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少華卻又開口:“請嚴尚書與夫人留一下!嚴小姐身邊的丫鬟也留下!”這種後宅陰私案件,需要問問嚴侍郎夫妻,還有小姐身邊的丫鬟。
等到大堂上剩的人不多了,狄少華纔開口道:“嚴大人,這件事涉及到嚴小姐的閨譽,我希望你們能實話實說,嚴小姐與這個高蘇陌之間,既然是表兄妹,那麼他們有沒有私情?”
被人問自家女兒是否與人有染是一件很羞恥的事情,但是嚴尚書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他忙推一下自己夫人:“快說吧,你那姐姐心如蛇蠍,再不將情況說明白,恐怕會害了女兒性命!”
嚴夫人哭哭啼啼的開了口,原來她那姐姐孀居,家中生計艱難,特地帶了兒子過來打秋風。嚴府不缺這幾個錢,嚴夫人也就賙濟了姐姐。沒想到這二人聽說了嚴小姐曾經剖腹治病的事情,竟然起了歹念。
他們認爲,嚴小姐得的這種病有失女兒家的清白,一定很難嫁出去,不如就親上加親,嫁給高蘇陌算了。
本來高蘇陌父親早逝,家中早就沒落了,他自己讀書不成,至今沒有功名,一事無成,這樣的人肖想尚書府大小姐,那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然不可能。
不過現在嚴小姐生過病,還是那種羞人的病,那身價自然大跌,嫁給高蘇陌也不失爲一種選擇。
高蘇陌的母親就把這種想法向妹妹提了,嚴夫人正在爲了這件事發愁,雖然高蘇陌家世不好,長得也一般,但是自家女兒這樣蹉跎着,也不是個事,越耽擱年紀就會越大,還不如嫁給表哥,好歹是親戚,想必婚後對嚴小姐會好一些。
嚴夫人自以爲得計,就將這個想法告訴了丈夫,嚴侍郎看不上高蘇陌,奈何妻子認爲這是一門好親事,他這才猶豫着讓妻子去跟女兒說。
嚴小姐見過自己這位猥瑣至極的表兄,她當即就表示反對,說自己寧願當姑子也不會嫁給高蘇陌。嚴夫人狠下心腸,勒令女兒同意。沒想到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原來如此,狄少華對這個案情心中有數,這才詢問丫鬟:“別怕,我知道你家小姐受了委屈,眼下唯有知道實情才能還她清白,所以你要知無不言!”
那丫鬟是嚴小姐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鬟,她猶豫着看了看嚴尚書的臉色,這才道:“大人,小姐的確約了高蘇陌去花園,她不想嫁給他,因此約他去花園分說明白。可是那高蘇陌聽到小姐不想嫁他,頓時起了壞心!”
“他口中不乾不淨,一邊辱罵小姐不是清白身子,一邊就去撕扯小姐的衣服,小姐不從,他就要打小姐。我聽見聲音跑來,正看到高蘇陌要輕薄小姐,我情急之下,撿起了一塊大石頭砸他,沒想到一下子就將他砸死了!”
丫鬟重重在地上叩了一個頭道:“大人,小姐對我親厚,她的恩情我難以回報,現在幫着小姐除掉了這個賊子,我願意頂罪,請老爺和夫人不要再將小姐胡亂許配人家,她那麼善良,當得起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嚴夫人早就哭了起來,她沒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害了女兒。嚴尚書則氣得雙手直哆嗦,這豈不是欺負他們嚴府無人麼?
狄少華追問道:“你是因爲高蘇陌強迫小姐纔出手砸他的麼?”
小丫鬟大義凜然道:“是的,我再不出手,姑娘的衣裳就要被他脫去了!”
狄少華點點頭:“如果你家姑娘願意爲你作證,那麼你也可以免罪,你們主僕是自衛傷人,而不是蓄意傷人,根據唐律可以免刑。”他看向嚴尚書,“大人,這件事於理要在公堂上剖析明白,那就會影響嚴小姐的閨譽,還請大人留下,咱們一同參詳一個妥善的辦法!”
嚴尚書大喜過望,知道狄少華願意幫着自家遮掩脫困。即便是女兒清白無罪,若是上了公堂定會再次招來口舌,她年紀已經不小,再折騰一次只怕這一生就只能當個老姑娘了。
他心情暢快,揮手令夫人自行歸家,他則留下與狄少華商量對策。
第三天,刑部的差役去了一趟嚴尚書府,對他們說抓獲了一名大盜,招認自己就是殺害高蘇陌的兇手。
大盜潛入嚴府只爲了求財,沒想到形跡被高蘇陌撞破,爲了掩蓋形跡他只好殺人滅口,自然也沒有功夫再劫財。不想在盜竊別的人家時失手被擒,在嚴刑拷打下招認了殺害高蘇陌之事。
高蘇陌之母不相信有這樣的巧合,她跑去刑部質詢,推官和氣的拿出案卷讀給她聽,果然是天衣無縫。這女人不敢質疑刑部的判斷,自知無法在嚴尚書府停留,灰溜溜的走了。
狄少華做完這件事,眼看着就要過年了,皇帝下令放假,他也就回到了家中。現在城外那座大宅空置,爲了避免睹物傷懷,他不去那裡,而是獨居在城南的小宅子裡面。
他也無心去看姚立採買了什麼年貨,回家後先洗沐,隨後換上家常衣服,正準備拿本書來看,就聽到姚立來報:“大人,有位小姐要見你!”
狄少華心中一喜,本能的想到了常小溪,轉念一想,她現在身懷六甲,不便出門,那姚立又如何會看錯人呢?
那麼又是哪位姑娘會來拜訪他這樣一個單身男子呢?
院中的梨樹之下站着一位姑娘,她衣衫華貴,黑色的斗篷遮住面容,身邊有個小丫鬟撐着油紙傘爲她遮雪。看這丫鬟面貌,分明就是嚴小姐的貼身丫鬟。
天空灰濛濛,不知何時下起了雪,搓棉扯絮紛紛揚揚,院中已經有了厚厚一層積雪。這樣的天氣自然不能讓客人站在院中,狄少華忙請嚴小姐進屋去說話。
嚴小姐生過怪病,後來雖然病被治好了,但是那段時間的經歷對她的心境有很大影響,她對於很多事都較常人看得開。
嚴小姐很大方,落座之後,狄少華命人奉上茶水點心,她含笑謝過,這才說道:“我貿然來訪,是爲了感謝大人對我的幫助,如果不是您憐惜麗華,幫着遮掩,恐怕我現在聲名盡毀。”
她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個匣子,當着狄少華的面打開:“這副棋是我偶然所得,送給大人把玩。這不過是玩意罷了,不足以報答大人的恩情。”
狄少華細看那棋子,晶瑩潤澤,顆顆都是上好的玉石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