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府看守地窖的護衛放出了哨箭之後,狄長楠留在東宮的人就收到了這個報警的信號,迅速報給了狄長楠。狄長楠帶兵多年,反應何其迅速,他立刻帶着人從東宮縱馬直奔回府。狄長楠留在府中的全部都是高手,除了他得力的心腹校尉,還有他從江湖上網羅的亡命之徒。這些人各有所長,就算是唐軍緝拿,沒有千八百人,也是無法制服這些護衛的。
狄長楠有些想不通,到底是何方神聖,能直接殺到這些護衛示警。他領着人縱馬疾馳,速度比狄少華預想的還要快些,在狄少華護衛着皇帝從後門離開之時,狄長楠就帶着人從府中的正門回來了。
只是狄大將軍府已經被兩次失火鬧得人仰馬翻,二門上的男僕和護衛也被叫進內院去救火了,亂哄哄的不成體統。自然也沒有人想起說狄少華回來過的事情。
狄長楠沉着臉,也沒有下馬,直奔花園而去,比起熱鬧的狄府內院,花園就要冷清得多了。只有遊廊上幾盞燈籠發出昏黃的燈光。他留在這裡的護衛,有些就倒在小路的旁邊,敵人絲毫沒有隱藏這些屍體的意思,看來是直殺進去的。
狄長楠一路走來,心就慢慢的沉了下去,這些劫匪手段高明,心狠手辣,他的護衛連一個活口都沒有。
狄長楠在地窖的門口停頓了一下,這裡倒着那四名武功最高的護衛之一。他的身體幾乎被砍斷,模樣悽慘無比。狄長楠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鑰匙,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走向地窖。
地窖門上的鎖還在,但是整個鐵門都掉了下來,狄長楠看看斷掉的門栓,面容抽搐了幾下,再也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他的親兵用火把照着地面,那裡有清晰的軍靴痕跡!
“大將軍,這些人往後院跑了!”一個親兵的聲音將狄長楠從懊悔中喚醒,他忙起身,將手一揮:“給長安發信號,調集兵馬,堵截通往唐軍連營的道路!凡是有去那個方向的人馬,遑論死活,都要給我截住!”
幾個老練的親兵,循着腳印,已經追到了遊廊之上,狄長楠帶着剩下的人迅速跟上,也向后角門的方向跑去。
后角門的護院,在放走了狄少華一行人之後,剛回到自己溫暖的被窩躺下,伴着一陣子雜亂的腳步,他就被從被窩中揪了出來。這個護院看清楚了帶頭的人是狄長楠之後,非常迷茫的問:“大將軍也要出門嗎?”
狄長楠陰着臉:“剛纔是誰從這裡離開的?”
那護院有些發懵:“是大公子啊,屬下並沒有放不相干的人離開。”
狄長楠肅然停步,臉色愈加陰晴不定,他的心腹湊到他跟前,想聽聽大將軍的指令。狄長楠咬着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給我追,無論是何人逃走,都格殺勿論!”
他帶的人神色一肅,恭敬稱諾,旋即也撲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救走皇帝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兒子,這個發現令狄長楠無比的憤怒,他沒有想到遠征軍竟然這麼快就發現了皇帝被劫持,更加沒有想到是自己的兒子大義滅親,親自帶着人來自家救走了皇帝。如果被皇帝逃回軍中,那麼自己這些人的計劃就會全部落空。
這是百密一疏,還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狄長楠策馬狂奔,在初冬季節,汗透重衣。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必須要追上皇帝以及救他的人,然後將他們全部殺死!
長安城與遠征軍的駐地之間,有一條官道。狄少華離開狄府之後,立刻帶領大家走上了官道。他們的馬全部都是品種優良的戰馬,此刻全力狂奔,馬蹄聲猶如雨點一般,在這暗夜之中格外的明顯。
狄長楠一邊追,一邊放出煙火,通知東宮,聯絡更多的幫手。他走了一條捷徑,恰恰趕在了狄少華他們的前面,此刻看着遠遠傳過來的馬蹄聲,狄長楠終於略略放下心來。
雖然他現在只帶了幾十個親兵,但是這些人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想要阻攔對方一會,還是可以辦到的。只要拖到宮中的援兵到來,還是能將這些人一網打盡。至於狄少華那個逆子,他眼中露出狠歷之色,反正他與自己不親,這一次更是險些壞了自己的大事,那就……
皇帝他們很快就跑到了被狄長楠堵截的路口。狄長楠橫刀立馬站在最前面,他身後的親兵個個手持弓弩嚴陣以待。
皇帝勒住了戰馬,他被囚禁幾天,胡茬長了出來,看上去有些蓬頭垢面,但是他身上那種上位者睥睨一切的神氣,絲毫沒有改變。他掃了一眼狄長楠,聲音寒涼:“狄卿,你爲什麼要造反?朝廷對你不薄,你現在剛過四十歲,已經是朝廷二品大員,手握重兵,封妻廕子,你還想要什麼?”
狄長楠沒有迴避,微笑道:“當年在玄武門,陛下已經是王爺,不是照樣想更進一步嗎?有了陛下做榜樣,咱們這些臣子奮勇爭先,又有什麼錯呢?”
皇帝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容很冷:“你想當異姓王嗎?還是趁亂將這天下易主?”
狄長楠笑容凝滯了,他將手舉起來:“天予不取,反受其害!皇上,狄某要做什麼,您是沒有機會知道了。放箭吧!”隨着他的話,他身後的親兵紛紛鬆開弓弩,向着皇帝射了過去。
弓弩一輪齊射,比弓箭的殺傷力要大一些,那只是相較於普通人而言的。護衛皇帝的人,都是沙麒麟從百騎司中抽出來的親衛,早在皇帝與狄長楠對話之時,他們就已經開始做戰鬥準備。狄長楠還沒有說出放箭的時候,百騎司校尉們的暗器,在夜色的掩護下就已經出手。
而王飛耀與另外一名校尉,早就躍馬擋在了皇帝面前,他們手中揮刀,將射到這個方向來的箭簇全部掃落在了地上。
一輪弩箭攻擊,看似聲勢浩大,其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還沒等到狄長楠手下的人放下弓弩,王飛耀就已經帶着人衝了過來。雙方勢均力敵,一場惡鬥是免不了的。
就在這個時候,大地震動,似有千軍萬馬趁着夜色而來。狄長楠面露喜色,以爲是東宮的援軍到來,隨即,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聲音傳來的方向是北方,那裡正是大唐遠征軍駐紮的地方!
王飛耀見機極快,大吼道:“快保護皇上離開!”他武功極高,帶着幾名校尉斷後沒有一點問題。
果然有數名百騎司校尉抽身,掩護着皇帝前行。狄長楠一眼覷見狄少華就在皇帝的身邊,大喊一聲:“少華殺了他!”
狄少華後背一僵,回頭看去,卻是自己的父親張弓搭箭,正要朝着皇帝的後心射去!
狄少華的功夫,無法與身爲大將軍的狄長楠相比,他縱馬躍出,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擋了這一箭。
皇帝沒有看到,可是正在搏命的王飛耀與狄長楠都看到了。
狄長楠怔忪了一下,而王飛耀則大喊一聲“好樣的”,伸手將搖搖欲墜的狄少華撈過來,放在自己的馬上。